白则睁开眼时，只觉得浑身乏力，像被大卡车反复碾压过。手腕和脚踝都套着冰冷的金属感应器，身下的床也不怎么柔软，弯折的角度根本不贴合身体曲线，弄得他腰背僵硬。
一片黑暗中，只有边上液晶屏亮着，显示着心跳、体温、血压、脑电波等等数据，右上角显示的日期还是今天，时间则是23:44。
白则费力地支起身，刺耳的警报声便不客气地划破了宁静。围了一个直角的厚重的窗帘骤然被拉开，露出苍白的一张脸。
“醒了？”盛喻镜片后的一双眼冰冷得和机器差不多。
这里是盛喻的住处，虽然医院特意为盛喻辟出了实验室，但那几间实验室的大小根本不够他放研究所需的设备和仪器，所以他把家里改造了一下，左右他也不需要什么娱乐，生活区域能缩减便缩减，除了睡觉，基本都待在实验区域里。
“消耗过度造成的昏迷，没什么大碍。”盛喻读取着显示屏上的数据并得出结论。
“我……怎么会在这里？”白则开口才发现自己嗓子哑了，而且渴得厉害。
盛喻用烧杯装了些饮用水递给白则，见白则犹豫，还好心地解释道：“我平时也这么喝，消过毒了。”
盛喻博士的极简生活，一般人是过不了的。
见白则乖乖喝了几口水，盛喻才回答了他方才的问题：“虞渊说你魂魄离体，进了照海镜。”
“啊！那内丹呢？”白则猛地坐起来，洒出几滴水在被换过的睡衣上。
正在此时，屏蔽门忽地朝两边打开，穿着墨绿色判官服的虞渊从阴影里走出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那眼角微微上扬的双丹凤眼里，敛着寒光，像是下一刻，就要将白则就地正法了。
盛喻似乎根本感受不到此时尴尬的气氛，淡然地继续话题道：“在培养皿里。你带回来的那颗蛋，在孵化器里，你能下床的话自己去看，但最好别动它，它快孵化了。”
说罢，盛喻看了眼手腕上的电子表，上面实时传送着一些实验数据，他得继续去观测最新研制的传送装置的蓄电反应，便就丢下二人，自顾自地出去了。
盛喻这一走，室内的温度直接跌破冰点。更可怕的是，白则手上的电子表突然欢快地响起，提醒他该给虞判官充电了。
白则身体僵硬，却又被剧烈的心跳震得有些麻木。他瞥了眼仪器上的计时器，咬咬牙，起身就从背后抱住了如同一块千年玄冰的虞渊。
星玉的力量汇聚成一股洪流，向昨日那般，在虞渊的灵体里兜转了一圈后又回到了白则的丹田处。那源源不断的温暖，就像是从虞渊身体里带回来的体温，让白则觉得有些烫，因此红了耳根。
白则能感觉到即便两人此刻严丝合缝，但虞渊依旧紧绷着。白则想起今日黑市上，虞渊拿如此贵重的鲛绡帕子替他换那颗蛋，想起虞渊不愿意他冒险的坚决，有什么就此热腾腾地往头上冲，以至于他终于鼓足勇气道：“你也听见了，我没事，别生气了……”
这一句，带着回响轰鸣在彼此的胸腔，白则说完便忐忑地打量虞渊的小半张侧脸。他的鼻子高挺，下颌线条流畅，像是一尊精雕细琢的神像。他的话，就仿佛两根柔软的触须，轻轻触一下，又缩回去。
虞渊似乎并没有因为白则的这句话就消气，待充完电后，他轻轻拨开白则的手，转过身来定定看着他道：“楚言不知轻重，你也就顺着他胡闹吗？”
那质问中带了责备，像是训斥一个不懂事的孩子。白则自知理亏，但又觉得，能把胡伊伊的内丹带回来，这样的冒险值得。
正要说些什么安抚虞渊，却忽然被急促的警报声打断了。
白则跑到外间，在狭长的实验区域里，见着了盛喻方才提及的那个孵化器。那孵化器的底座是可调节高度的金属结构，一整个透明的圆形恒温仪上，密密麻麻地贴着电极片和感应器，手臂粗的金属管从仪器背后通向边上的增压泵，营养液循环输送着，带起细密的气泡。触屏显示器上，监控着的各项数值陆续超标，而那颗被从黑市救回来的蛋，正上上下下地在孵化器里翻腾着。
盛喻打开屏蔽门，跨进来的同时，头发丝细的裂缝绽开在了雪白晶莹的蛋壳上，随后开枝散叶，使得蛋壳骤然崩裂开来。
营养液骤然被抽干，一只湿漉漉的小脑袋，就此从破裂的一处顶了出来。鹅黄的小嘴，火红的绒毛，绒毛全都被营养液打湿，可怜巴巴地贴在身上，因此显得那一双金色的眼大得突兀，它长了层薄薄的眼睑，对着玻璃罩外离得最近的虞渊眨了眨眼，随后骤然清醒了似的，站了起来。
它还不会飞，只能用一双小细腿胡乱踢飞碍事的蛋壳，扑腾着肉乎乎湿漉漉的小翅膀扑向虞渊，随后毫不意外的，“砰”一声撞在了玻璃罩上。
小东西撞疼了，眼泪都出来了，他委屈地摊在孵化器里，蹬着小细腿，用稚嫩的童声对虞渊喊了声——“妈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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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无痛当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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