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首下跪的两个妖魔突然逸散出轻纱灰雾般的灵力和生命力,如百川归海似地奔涌向地面上的眼珠。
“去!”
王轻越手疾眼快,激射了数个风刃过去,可只是把尸体切割出几道伤口,金红眼珠更是只弹了几弹,透亮光滑如初。祝君胜的火球攻击紧随其后,可爆破声后眼珠依旧毫无变化。
森林中也因这突变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三人冥思苦想,诸般术法尽出,却始终无法终止异变。
随着灵力与生机的流失,妖魔躯体渐渐枯萎干皱如同干尸,“嘭”的一声,碎成漫天齑粉。
倏忽间,眼珠表面红光一闪,凝聚出浓烈如血的光针射向三人,三人不及躲闪纷纷中招。
“不好!”
惊呼之后,却面面相觑地发觉毫无异状,不痛不痒,仿若无事一般。
“轻越,袁道友,可有不适?”祝君胜心中不解,隐约间却觉得阴霾丛生,好似乌云盖顶般颇有不祥之感。
“一切安好。”
“我也未察觉出不妥。”
“切莫大意,我心中烦闷不宁,总觉得有坏事临头,还是再仔细探查为上。”
祝君胜觉得可能是自身修为略高一筹,灵觉更敏锐,故而苦口婆心,再三叮嘱道。
闻言王轻越二人也不敢轻忽,俱是凝神聚气,查探起体内有何异样来。
忽地,王轻越像是觉察到了不妥,她一把撸起袖子,只见手腕处正有一淡红色眼珠状纹路熠熠生辉,其上还有一同色光针斜指着心脏,带来混杂着浓厚邪意的强大压迫感。
“两位道友可识得这是何物?”
王轻越转动着手腕,可那枚光针始终指着心脏,似乎在昭告着对这颗心脏的势在必得。
祝君胜凑近细观片刻,斟酌着说道:“有可能是一种少见的追踪术法。”说着,她也掀起袖子,果不其然,手腕处也有一枚印记。
不同的是,祝君胜的印记更加鲜明,如同鲜血铸就一般,盯着久了,仿佛能闻到浓烈刺鼻的血腥味。
“看来方才我等击杀的那名羊魇妖地位不低,君胜的最后一击使得她成了追杀的主要目标。”
王轻越比对了袁野的印记,皱眉下了个结论。
“哈哈哈,那我便叫袭来之人有来无回。”祝君胜豪迈笑道。
但她也并非有勇无谋之辈,笑罢又道:“不过盲目轻视敌手也不可取,仔细筹划后将敌手一网打尽才是真本事。”
“是极,此地不宜久留,之前争斗声势过大,恐引人注意,还是边走边想摆脱追踪之法。”
言毕,王轻越快步上前将对角捡起放进袖囊,后肃容道:
“若两位道友信任,这储物袖囊便先置于我处,待安全了再细分,如何?”
“哈哈,轻越,方才若不是你细致入微,力挽狂澜,有可能我今日便栽在妖魔手中了,这袖囊便是全归了你,我也绝无二话。”
祝君胜心有傲气,可对待认可之人也是真心相待,这一番下来,她是极敬佩王轻越的,故而心中拿定主意,不愿侵占半分。
她转头准备询问袁野是否赞同,可王轻越心知若非合力,自己绝无可能成功击杀羊魇妖,再看袁野面露犹豫,更不愿因为这等小事闹得分崩离析,于是抢先一步笑道:
“先不提此事,等安定了再细商。”
至于那对眼珠三人均默契地不想留存,对于这种有可能携带追踪之法的媒介,还是遗留原地妥当。
商谈一致后,祝君胜施展火球术,炸出一个两尺有余的坑洞,匆匆掩埋了眼珠,三人疾步向着树林深处走去。
……
三人身负法力,俱是身轻如燕,不多时,便来到一处分岔路口。
只见此处地势低洼,苍柏袭云,日照难入,处处晦暗难明,偏又有着烟霞渺渺透青碧,老树缠藤势虬张的雅致景色。
哪怕身处亡命天涯的紧迫时刻,颇具浪漫情怀的袁野还是不由得感叹道:“当真是殊丽美景,若非危险迫在眉睫,不然真应该醉卧山林间。”
常于荒野间奔袭的王轻越难以理解他突然的感怀,看了他一眼后,便凝神盯着那片透着灰绿的薄雾,沉声道:
“两位道友当心,这雾气凝而不散,颜色也混而不清,十有**是瘴疬,普通百姓误触恐有性命之危,我等修行人也得谨慎避让,免得异气入体,搅乱灵机法力。”
“哦!这便是‘瘴疬’吗?”袁野起了兴趣,不断变着角度观察,甚至还想走近嗅嗅味道,被无奈的王轻越一把拉回。
“袁道友不是医道世家吗?怎么没辨认出瘴疬?”祝君胜也被他冒失的举动逗笑了。
“真是惭愧,袁某这十余载只一心读书,还从未见过实例,即便是草药也只识得寥寥几种,此番离家,主要目的之一便是增广见闻。”
袁野摸了摸鼻子,颇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哦?那其它目的呢?”
祝君胜目光环顾一周,见鸟跃枝头,麋鹿奔走,一片祥和景象,便知无心怀杀意的妖魔窥伺,于是暂且放下心来好奇问道。
“我想踏遍这大好山川,遍寻妖魔与异兽,将他们记录在册,完成《妖魔图鉴》拾遗这项壮举!”
谈及理想,袁野顾盼间神采飞扬,原本偏怯弱的神情也被昂扬斗志所替代。
“袁道友真是志向远大,”王轻越称赞了一句,紧接着说道:“不过眼下事态紧急,追兵不定何时便会赶到,所以闲话少叙,先寻个安稳去处布置妥当了再说。”
“哈哈,轻越,这安稳去处不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吗?”祝君胜一指不远处滞涩不动的瘴疬,笑道。
她手腕一转,掌中已是多出三枚浑圆的辟秽丹来。
“好好好!还是祝道友准备周全,这下几乎可以说是立于不败之地了。”袁野大喜过望,他接过辟秽丹,也不探查,一口便吞了下去。
王轻越经过小唯那一遭,对任何人都带着三分提防,幸好辟秽丹也是古籍中常提及的药品,她道谢后一抓一捻再一闻,便知是正品,当即不再犹豫,也吞了下去。
见状,祝君胜浑不在意的一笑,她也有过惨痛经历,自然能理解轻越此时的敏感多虑。
她昂首吞下辟秽丹后,三人再无顾虑,踩着黏腻厚实的落叶层走进好似轻笼薄纱的瘴气林里。
混杂着多种古怪异味直刺鼻端,三人蹙眉掩鼻下观察自身,见身体毫无异状便俱放下心来。
又前进片刻,寻得一草木茂盛所在遮蔽了身形,三人这才暂缓了紧绷的心神。
就在这时,王轻越发现祝君胜总是无意识地搓揉手腕,于是问道:“君胜,腕部不适?是之前受了挫伤?还是追踪印记作祟?”
“确实是手腕疼痛,好似这印记要勒到骨头里去。”说着,她撸起袖子,只见这眼睛标识发出浓郁血光,颜色宛如实质,好似真有血液在手臂上蜿蜒流淌一般。
王轻越又去对比了自己和袁野的,发现变化甚微,沉吟了下,她心中有个猜测浮现而出:
“君胜,若我推测不差,恐怕是分别有三人追杀我等,眼下我和袁野的追踪者未至,而你的敌手却在迫近。”
一席话说的袁野当即变了脸色,祝君胜却微微一笑,说道:“来的正好!斩妖除魔正是我等修道者应行之事,有何惧之!”
王轻越也被她的魄力和豪气所感染,掏出储物袖囊,笑道:“说得好!既然妖魔将至,不如现在就分发了羊魇妖的宝物,也算是多一重对敌手段。”
此言一出,正准备摆手拒绝的祝君胜也不再推辞。
一旁惴惴不安的袁野心中大定,不由得松了口气。
王轻越灵觉探入袖囊,法力将物品一裹,再在地面上一放,哗啦啦一堆东西掉落出来。
三人挑挑拣拣,各自寻得最要紧的防身之物——王轻越选了一枚腾龙携云佩,祝君胜择了一个赤面童子象,袁野拿了一把黑漆描金山水纹折扇。
因缺乏祭炼的时间,三人匆忙下只粗略地掌握了施展的方法。
“真奇怪,羊魇妖有如此多防身法器,为何还会被我等一击即溃呢?”
袁野往折扇中略略注入灵力,便有写意山水虚影将他笼罩在内,大喜的同时也有疑问油然而生。
“那当然是因为轻越攻击时机选得恰当,那羊魇妖施法过程强行中断,气机运转不利,便是想拿取护身之物也是做不到的。”祝君胜笑着解释道。
一旁沉默不语许久的王轻越看着地上的几张符箓,灵光乍现,插口说道:
“两位道友,且听我一言,我有个法子,或许可以杀追兵一个措手不及。”
……
荼岵崖地势低洼处气候湿热,草木因此繁茂茁壮,在这郁郁葱葱的花草掩映中,正有一个人盘膝隐匿在阴影中,他头梳道髻,身着墨绿道袍,气息若有似无,整个人好似融进树荫般的不可察。
他双目如同鹰隼般锐利,正一瞬不瞬地紧盯着不远处灌木丛中同样躲藏着的少女。
据他观察,少女一动不动地趴伏原地已有段时间,可见耐力惊人。
虽说他的魂引针指向的不是她,但具备如此定力者,将来成就不可限量,他向来是乐于在花朵未绽时折断花苞的。
想至此处,苟崟手一掐诀,数之不清的符箓从袖囊中奔涌而出,随着剑指一指,化作拳头大小的火球向着王轻越兜头砸下。
“敌袭!”
卒逢惊变,王轻越临危不乱,她灵活地腾挪着,尽量避开了大部分。
“嘶!”
但终究是火球数量太多,避之不及下,她右上臂和左腿被燎伤了,带来阵阵灼痛感。
王轻越强忍疼痛,向后一个纵跃,落地时似乎伤势作祟,不由得踉跄了一下。
“好机会!”
苟崟眼睛一亮,目前距离足够,那女孩也伤势不轻,身法受限,看来可以祭出本命法器了。
他手一翻,拿出来一面黑漆漆小鼓,霎时间,宛如阴沉云气的怨气阴气丝丝缕缕地从中溢出,气温陡降!
王轻越见势不妙,眉头紧蹙下接连抛出风刃,可都被触手般屈伸不休的阴寒怨气碾碎。
“咚咚”
苟崟捏了个法印,顿时小鼓裹挟着阴气飘至半空,无风自响,鼓声低沉沉闷好似人类临死时发出的喟叹声。
“上路嘞!”
突兀响起的高昂唱腔令王轻越吃了一惊,紧接着鼓声不合时宜地传来,两者宛如沸水泼油般不相容到极致,扭曲怪异到她顿觉头晕耳鸣,心烦欲呕。
“黄道吉日今正是,请君把那幽冥入,黄泉碧落莫回头啊莫回头~~~”
尖细刺耳的调子逐渐加快,鼓声也以诱发不适的节奏响起,一声又一声的死人叹息声徘徊不去,好似在催促王轻越早入地府一般。
‘眼下最重要的是破坏这令人心烦气躁的节奏,那护身的阴风随着小鼓升空,直击他本人或可奏效。’王轻越压下胸臆中翻涌的恶心感,心电急转。
“风起。”她飞快地掐诀念咒后,一缕缕罡风汇聚而来,围绕着苟崟盘旋切割着,瞬息间刮出一道道血痕。
苟崟吃痛下果然节奏一乱,诡异的氛围瞬间一散,所幸他并非音修,并未引起反噬。
‘可恶!若非我钱财皆耗费在了本命法器上,若购得一件护甲防身也不至于如此狼狈。’
苟崟目光阴冷,他法诀一变,小鼓转瞬回到他手上,阴冷怨气将他层层包裹,如同茧子般牢不可破。
可于此对应的,鼓声不再响起,苟崟也闭口不再吟唱。
一时间,两者好像僵持住了,王轻越目前杀伤力最大的罡风奈何不了那凝实的阴气屏障,苟崟虽拥有攻防一体的上好法器,可为了保命也无法攻击。
‘时间拖得越久越对我不利,不知何时新的敌手便会出现,到那时两相夹攻下,我极有可能丧命。既然如此,那便引蛇出洞!’王轻越思忖片刻,有了办法。
她并未急着实施计划,而是静待时机。
密林深处,万籁俱寂,对峙的两人也悄无声息,她们皆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手,生怕一个疏忽引来雷霆一击。
突然,苟崟发现时不时缠绕上来磨旋的罡风气流弱了许多。
再看对面那少女呼吸越发急促,凝结法印的手也微微颤抖,十有**是法力不济。
苟崟大喜,他随手召出一个冰锥击去,强弩之末的王轻越果然反应慢了许多,这冰锥近乎是擦着她的脸颊飞过。
‘可惜没中。’苟崟咂了咂嘴。
不远处的王轻越似乎也意识到了僵持于己不利,拖着伤躯反身就跑。
“哈哈哈!现在才想走?晚了!留下吧。”
苟崟正待重新祭出追魂鼓,怎料王轻越钻进一个灌木丛中,不见了身影。
“哼!想跑?这可由不得你。”事情再次不按他预料的发展,苟崟难免起了几分火气。
他轻提一口气,轻如飞燕般迅捷地追了过去。
可林木茂盛如同滚滚绿海,找寻一个躲藏起来的人,岂不是难如大海捞针?
为激起少年人的气性,出声暴露自己位置,他边追边嘲讽道:“小丫头,以你区区炼气四层的修为能做到这地步着实不易,趁本座不察下伤到了本座几分,不过也到此为止了。”
利用地形优势不断隐藏身形的王轻越反唇相讥道:“一口一个本座,当真是大言不惭,被我伤到了便时刻背着乌龟壳的怂蛋居然敢夸下如此海口,当真可笑。”
“牙尖嘴利!”虽说发现了那女孩位置,苟崟却被气到怒火中烧。
见苟崟乖乖按照自己订制的路线追来,王轻越不禁微微一笑。
不多时,她重回到那片熟悉的,布满瘴疬的区域。
紧跟着她脚步的,是一根划破她肩膀的锋利冰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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