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
话音落下后，庄芷薇便端着手中的鱼饲起身走了，去了水榭的另一端喂鱼。
程茗山脸上的笑容没有下去，反而被庄芷薇骂这一下，她感觉心情通畅多了。
她没有同意让程茗山叫她这个称呼，但也没有不让，那就是默认能叫。
程茗山回到小厨房前时，步伐比走时更轻快了，一蹦一蹦的，旁边的垂耳兔初九都自愧不如。
“你阿姐要吃什么口味儿的？”江常青问。
程茗山满面春光回道：“噢，她都吃。”
“都吃？胃口真大……难怪可以长这么高。”
“是……”程茗山呵笑了两声，又说：“她消化系统比较好，所以光长个不长肉。”
“什么系统？”
“没什么没什么，诶你这个模具要压实一些，最后烤出来的形状才好看。”
“那阿茗教教我。”
“我这不正在教你们呢吗？”
“我要手把手教嘛。”
月饼烤出来之后，程茗山把每一个味道都切成一小块儿给庄芷薇送过去。
但她是真的不爱吃这些和面团有关的东西，只是见程茗山忙活了一上午，便赏脸，每一个味道都咬一小口，然后喝一大口茶。
“拿下去吧。”
“不好吃吗？”程茗山也插起一块儿塞嘴里，细细品味一番后，又说：“我感觉挺好吃的啊。”
“没说难吃。”
“好吧。”
程茗山将端在手中的东西放到了一边，坐到了塌前的脚踏上，双手捧着脸，叹了口气。
庄芷薇没看懂她这是在做什么，但也不问，而是换了个话题。
“你和江常青关系处得怎么样了？”
程茗山闻言猛地回头抬眼看着她，皱眉道：“什么意思？我，我不可能答应她的！”
“算了……”庄芷薇头疼道：“待今晚灯会过了再说吧。”
“为什么？”
“马车需要京城的铜牌才能通行，咱们要是直接去办，花费的银子可不是小数目，如果拜托江常青出面，这事儿可能会好办些。”
还以为是什么事儿呢，原来是想跟人脉搞好关系。
程茗山：“这多简单啊，我现在去跟她说，她立马就能答应我。”
“你同意跟她回家了？”
“怎么可能？！”程茗山又气呼呼地转回了身去，说：“我可不是这么随便的人，再说了，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庄芷薇闻言没什么反应，貌似对她喜欢的人是谁并不感兴趣。
程茗山等了好一会儿，对方也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她便有些气急败坏，说：“你不问我喜欢的是谁？”
“懒得问。”庄芷薇说着，便侧身平躺在了塌上，手中举着扇子在扇风。
“你懒得问，我不懒得说！”程茗山又转过身来，扒着榻沿，笑脸盈盈地对庄芷薇说：“我喜欢的，当然是阿媞啦。”
庄芷薇依旧面不改色，但扇风的频率却出卖了她，完全乱了之前一上一下的节奏。
程茗山抬眼看着她手中的团扇，被阳光照得格外清透，光看着都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变凉了。
但如今已然是秋天了，虽说不是特别冷，但也不至于会热，但庄芷薇一躺下便要摇扇子，也不知道这样轻轻地摇能不能出风。
下一秒扇子便被庄芷薇用力一捏，随即化成了粉色的雾，消散了。
庄芷薇翻了个身，只给程茗山留了个背影，“莫要在这打扰本殿午睡。”
午睡午睡，一个午睡起来一天都过去了，有什么好睡的？
程茗山转着眼珠子，脸上的表情逐渐阴险，不知道是又生出了什么坏点子。
随后她便扶着塌沿起身，蹑手蹑脚地坐了上去，然后一只脚抬到上边，一只脚在地上，往后仰躺了下去。
庄芷薇立马回头起身，一头雾水地看向刚才躺在她身边的人，此时还一脸美滋滋的表情。
“程茗山，你发什么疯？”
“没发疯，我想和阿媞一起午睡嘛。”
程茗山说着，便又往里挪了挪，将地上的脚也收进了床榻上，又拍了拍身边的空位，说：“睡吧。”
庄芷薇不为所动，没有把她丢出门外，已经是在极力压制自己的脾气了。
“我会唱摇篮曲，阿媞要不要听？”
“什么摇篮曲？”
程茗山闭上了眼睛，思考了一会儿，说：“但我有点不记得调调了。”
哪是不记得？分明是原著中只写了歌词，没有调，于是她只能现编。
“阿媞躺下我就唱。”
事已至此……
庄芷薇将长发撩到一侧，平躺了下去。
程茗山满意地往里挤了挤，扯过庄芷薇身上的被子，也给自己身上盖了些，随后才清了清嗓。
她虽然不是五音不全，但唱的也并不好听，大白嗓一个。
“秋千上的孩童，别莽撞，轻轻荡。”
“让斜阳照影，跟着裙摆，慢慢晃。”
不多时，程茗山的歌声渐渐没了声音，说是给别人唱的摇篮曲，结果先给自己哄睡着了。
庄芷薇偏头看过去，抬眼只能看到她的侧脸，还有她唱完歌还没来得及合上的嘴唇，半张着，呼吸声很轻很轻。
……
讨厌一个人应该是这样的感觉吗？
胸口闷得有些无法呼吸。
*
晚上要去中秋灯会的，要不是扶葶擅自从千纸鹤形态变成人形，将二人叫醒，江常青就要擅闯进来了。
虽然二人在凡间的关系以“姐妹”相称，但空白君觉得，它所追崇的主人，绝不能被外人看到她和别人同床共枕。
即使是女人！也不行！
程茗山原本打算今晚就穿庄芷薇送的衣服哄哄她的，但是她又提了一嘴京城马车通行牌的事情。
要想这事儿顺利进行，不止是江常青送的襦裙要穿，就连香囊也要戴上。
白天和晚上温差大，稍微披了件披风，江常青出门前的事宜准备得也很妥当，还给贴心地准备了两辆马车。
一辆给她和程茗山，一辆给庄芷薇。
婢女坐在车外。
这马车的大小四五个人都够坐的，但她却准备了两辆，纯粹是想和程茗山单独相处。
但也正合庄芷薇的意，正好耳根子能清净些。
京城的中心街道灯笼连绵，人潮如织，道路两旁停靠着各种各样有趣的摊子，还有人群围在一块儿耍杂技的。
舞狮、喷火、打火花、舞火壶等民间绝技应有尽有，热闹非凡。
灯会最必不可少的，便是猜灯谜。
要说这猜灯谜游戏，最大规模的，非非极善神庙莫属了。
“你们可算是赶上好时候了！”江常青兴奋道：“极善神庙的灯会每三年才举行一次，花样特别多，奖品灯笼都比别处的样式新颖特别呢！”
“极善神庙？”程茗山蹙着眉，没想到凡人会供奉极善之神。
江常青应道：“极善之神可灵验了！每年举行庙会时前去祭拜，便可保佑这一整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最重要的是，不遇小人！”
程茗山不解：“不遇小人？”
“你不知道吗？极善之神的死对头是极恶之神，他是世界上最邪恶的神，我们都把他称之为‘小人’，代指身边那些作恶、讨人厌的人。”
“多拜拜极善之神的神像，小人就可以远离我们了。”
程茗山扭头看向庄芷薇，她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在和程茗山对上视线时，却觉得可笑地冷哼了一声。
庄芷薇用只有程茗山能听见的音量说：“这些凡人要是知道极善神早已败在了极恶神手下，怕是这庙宇当即便要拆了。”
特别是当年凡间的灾害，都是由他们供奉的神明造成的。
庄芷薇对这对双子神向来很厌烦，毕竟如果不是他们当年非要分个高下，搅得天翻地覆，也不会有神火降临下界，烧了九尾狐一族。
“阿媞怎么知道是极善神败了？听说极恶神与极善神，是在同一时间内消失的，在这开界大陆内，已经有五千多年无人探到过他们的神识了。”
五千多年前，便是九尾狐族覆灭的时间段，双子神像是闯了祸仓皇而逃似的，在那几日过后消失于天地之间。
但是那团巨大的神火对于高贵的神明来说，不过弹指一挥，怎么会因为下界一个种族覆灭这么小的事情，便将自己掩埋。
“照你的意思，是他们打了个平手，双双陨落了？但极恶神的星宿并没有陨落，这你怎么解释？”
程茗山难得的沉默了。
因为她感受到了，庄芷薇在说起这对双子神时，语气下意识有种咄咄逼人，刻薄的意味。
“那江姑娘要带我们去极善神庙的灯会，你要不要去？”程茗山小心翼翼地问。
“本殿为何不去？”
“嘘！”
庄芷薇蹙眉问道：“作甚？”
“这儿人多，你莫要以‘本殿’自称。”
程茗山口中“本殿”两个字，没有说出声，单纯给做了个口型。
“轮不到你教我做事。”
……行。
“娘子你慢些，担心走散了！”
能看出来江常青很期待去到极善神庙，激动得都用跑的了，素环在后面跟都跟不上，只能干着急。
“本娘子今日就要多拜拜，将阿爹阿娘介绍的那些歪瓜裂枣全部拜走！”
江常青冲着程茗山招了招手，待她走近，便牵着她的手腕往庙宇里进，说：“咱们一起。”
“我没有要赶的小人。”
要赶的小人已经死掉了。
“你经常在外边游走，多拜拜不是坏事。”
极善神庙的门楣特别壮阔，跨过门槛，需要爬上很长的台阶才能抵达正殿，一看就知道香火特别旺盛。
一进正殿的门，就能看到一座拔地倚天的极善神像，像是要压下来似得，气势磅礴。
庄芷薇没有跨过门槛走进去，而是端立于门前，仰头望着那座巍然耸立的神像，她脸上表情淡漠，甚至有些蔑视。
身侧的初九咽了咽口水，憋了一会儿还是谨慎开口道：“殿主……您觉不觉得，凡人雕的这座神像，越看越觉得与程娘子，有些许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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