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门缝外除了能看到唐煜在烧纸，还能听到她的嘴里念念有词，但听不清在念些什么，只能听到“si”的发音。
庄芷薇的胳膊抬得高了些，让程茗山好抓一点，随后便能看到唐慧拎着一个篮子走来，在她推门走进之际，庄芷薇等人也立马趁此机会跟了进去。
唐慧只感觉从身旁穿过了一阵风。
她将门关死，便拎着篮子放到牌位前的供台上，她从篮子里，拿出了捆成一把的香，从里边抽出了三根，借了旁边烛台上的火。
一边借火，一边说：“殿下，这些伶人都是要杀害于您的，死不足惜，何必又要为她们开设灵堂？还是开在这样的密道内。”
唐煜神神叨叨的声音停下，眼睛都不抬一下，便回道：“这么多人不发挥一下她们最后的价值，岂不可惜？本宫趁着她们的灵气还没有完全散去，把她们集中在一密不透风处，可更好地供灵珠吸食，从而使灵珠的力量更加庞大。”
灵珠内的是神力，能接纳的也只有神力，所以将这些死人供奉给灵珠，最后就散它的力量真的变强大了，也不会是那些所剩无几的灵气的功劳，而是强行要与灵珠合为一体的怨气。
怨气不跟你讲道理，它们只会窜进灵珠内部，将神力吸食，霸占这颗灵珠，往后唐煜再找这些死人来供奉灵珠，供奉的便不再是神力，而是怨气了，这和饲养怨灵没有任何区别。
唐煜不懂这些，但唐慧懂，她不可能让她去干这种蠢事。
怨灵不可控，不认主，只会贪婪地吸食任何送到嘴边的“食物”，这些怨灵一旦形成，不用刘鸣动手，唐煜就要被自己养的怨灵吃干抹净了。
虽然这样一来刘鸣就休想再得到灵珠内的神力，但唐慧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唐煜送死。
于是她将手中的三根香丢在了地面上，一脚踩了上去，并用脚底用力揉搓，使还没燃烧过的香灰与木棍分离。
这时唐煜终于抬眼看她了，这人都不知道熬了多少个夜，眼睛都熬红了，看向唐慧的眼神，和要杀了她别无二致。
唐慧却像没看见似的，上前一脚踹翻了供台，在手中掐出一把剑，将那如同山脉的牌位一一击倒，现场破烂不堪，噪响声伴着唐煜的尖叫，刺耳得要命。
“唐慧！你在做什么？！”唐煜狼狈地起身，却不幸一脚踩到了裙摆，险些一脑袋栽到火盆子里，幸好唐慧及时将其扶住。
唐煜还没站稳脚跟，扬手便往唐慧脸上给了一巴掌，这人又像是个木头，面不改色，被扇时脑袋都不带偏移一下，得到的便是第二个巴掌第三个巴掌……
站在一边看戏的程茗山有些共情似的捂了捂脸，“嘶”的一声倒吸了一口凉气。
虽然此时用了隐身术，但是声音没有隔绝，她这一声“嘶”，在这本就安静的密道内，听得格外清晰。
唐煜俩人齐齐朝着程茗山的方向看了过去，程茗山冷不丁地跟唐煜对上了视线，瞬间吓得她头皮发麻，差点就要叫出了声。
但就算忍住不出声了也还是没用。
从进门开始，唐慧就感觉到了身边一阵妖风，是不属于这密道内的风，这会儿又出现了一个不属于俩人发出的动静，她便更加确定自己的感觉了。
下一秒她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手中的剑朝着那空无一物的方向抛过去。
“铿”的一声，剑柄的尖端击中了一个空气墙，随即便开始疯狂旋转，像是要把那面空气墙给钻出个洞。
然而在程茗山的视野里，那把剑是击中了庄芷薇手中凝聚出来的法术上了。
程茗山顺着胳膊看向身前人的侧脸，有些佩服她的速度。然而庄芷薇察觉到她的目光后，蹙眉回视，眼神温柔得不像在此刻应该出现的。
不多时，这先投来目光的人，却先招架不住地回避了。
庄芷薇将脑袋摆正，在另外一只空出来的手上掐诀，还不等程茗山从她眼神的沉溺感中抽离出来，她们便出现在了灵堂门外。
随后便听见钢铁掉落在石头地面上的声音，在这密道内回荡。
程茗山双手合十，表情痛苦，大家都看得出来她这是在表达自己的歉意，在碍于不能发声说话的情况下。
几人原本打算先离开，可这脚才刚迈出去一步，便又听见里面的人说话了：“想必是还有刘鸣余孽，殿下，你先回去吧，这里我来收拾。”
唐煜也不问她踹翻这些东西的真正原因，只当她是连死人的醋都吃，看到唐慧脸上那道被扇猛后的红痕后，她便有些消气了。
“这几日，不要再让本宫看到你。”唐煜说罢便拽开门，从门口几人隐形人眼前离开，身影渐渐隐匿在黑暗之中。
程茗山以为这一趴要结束了，当即便闭上了眼，是在准备着等待场景交替。
但她闭了眼五秒钟后却依然无事发生，反而听到了唐慧收拾残局的叮铃哐啷声，她这才睁开一只眼睛去查看。
“怎么还有？”程茗山用手掌挡住嘴巴，靠在庄芷薇的身侧说：“这难道不是以唐煜视角展开的梦境吗？她离开了就相当于眼睛闭上了，为何还可以看到她闭上眼睛后的故事？”
庄芷薇思索了一番，给出了一个猜测完全正确的答案：“那就只能说明，这灵堂内有唐煜的眼睛。”
话音刚落，林飞瑶便通体生寒，表情狰狞地扒着程茗山的胳膊，她此时很激动，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但是却不能发出太大的声音，这让她难受得很。
“你抽什么风？”程茗山有些嫌弃地抬着那个被林飞瑶抓着的胳膊。
林飞瑶表情夸张，语无伦次地说：“你们没想到吗？就是……我，和初九，之前看到的故事和你们二人看到的是不同的。”
“嗯，然后呢？”
“你们说这个梦境是以唐煜的视角展开的，也就是只能看到她经历过的事情，但是我和初九看到的，是唐煜视角以外的事情啊！”
程茗山突然开窍，双目圆睁：“唐慧杀伶人！”
“对！”
“林飞瑶，你可知道唐慧杀伶人时，是在何处？”庄芷薇问。
这个问题倒是把林飞瑶给问住了，她对长公主府不熟悉，而且还是自动去到的某个地点，压根看不出来是在什么地方。
林飞瑶一边回忆，一边回答：“其余的实在没什么印象，我只能确认一件事，就是那个地方和这里一样，都是很隐秘的。”
“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这里？”程茗山说。
“不像啊……”
程茗山又道：“你没有印象也是自然的，毕竟这里已经改造成灵堂了。”
“那到底是为什么，我们可以看到除唐煜视角以外的事情？”
庄芷薇：“那只能是阵眼了。”
“阵眼？”
“这个阵眼有些奇特，它不是固定的，古书有记载，是以开阵者的一边眼睛设下的，这样一来，开阵者在法阵外也能看到阵法内发生的事情，这也能证明这个阵极为凶险，开阵者才只敢放一只眼睛进来观察阵内情况。”
“如若失败，他失去的只是一边眼睛，若是人在阵内，怕是肉身都不保。”
程茗山若有所思地点着头：“也就是说，这样一来我们不仅能看到梦境主人视角下的事物，也能看到刘鸣视角下的——”
程茗山话音未落，便看到灵堂内的唐慧像是突发恶疾，对着空气又砍又骂。
“这……”
“对，”庄芷薇回复程茗山的上一句话：“以唐煜展开的梦境只能看到唐煜看到的事物，但刘鸣当了阵眼，我们就能看到他眼中的事物了，这样一来，他若是出现在唐煜不在的场景内，就只能是以透明人的状态。”庄芷薇认真观察着唐慧的走位。
“那我们找阵眼岂不简单多了？”程茗山说：“只要是唐煜不在的地方，便是阵眼。”
庄芷薇再次肯定道：“没错，所以我们现在的主要目的，是碎片。”她的表情甚至有些欣慰。
灵堂内的唐慧被透明人刘鸣打了一巴掌，直接从原地起飞，后背用力撞击到了墙面上，猛地磕在地上咳嗽，却喷不出一口鲜血。
“这唐慧和刘鸣是什么关系？为什么总是与他单独相见？”
唐慧满嘴鲜血，却依然放着狠话：“刘鸣！你不得好死！就算你借殿下之手杀掉我，我也绝不会归顺于你！我此生，绝不背叛殿下！”
“吃里扒外的狗东西，若不是我，你能认识唐煜吗？能有如今的光景吗？”
“你不过是我用木头打造出来的木偶人，让你得幸吞了颗人心，就真把自己当个人了？”
“现在你是唐煜身边最重要的狗腿子，我又偏偏留唐煜有用，你深知奈何不了你，所以你敢反抗自己的主人了！呵，但我告诉你，我且让唐煜帮我养着你，待我得到唐煜和灵珠，再让你们二人，生不如死！”
程茗山捂着耳朵，毕竟只能听到她一个人说的话实在是有些阴森。
庄芷薇随即叹了口气，回道：“不知道，但我们迟早会知道的。”
待看到唐慧用凶狠的眼神看向门外时，眼前的场景终于发生了转换，她们回到了各自的房间内，夜深人静，巡逻的侍卫都开始偷懒了。
不知道外面过了多长时间，程茗山只感觉自己身心疲惫，包括脑子也疼得厉害，一下子输入了太多的内容，有些消化不过来。
她正往床面上一躺，还不等酸疼的四肢得到舒缓，她又猛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
因为她突然意识到，她的四周一个人也没有。
也就是说，在下一个场景切换之前，不管发生什么她都要一个人去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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