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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十一章 郡志(2)

那卷真言竹帛在京中火速流传开,如野火燎原,短短几日便也烧到了各州郡。然而骨阆郡地处较偏,谭德伍又整日纵情声色闭门谢客,故对此事尚不知情。

竹帛上写:谭德伍买官卖官争功谄赏,兴师动众宣扬造势,食亲财黑无视民苦,白日宣淫有玷官仪……桩桩件件详尽无疑,且遣词用句皆有千钧之重,不容置喙。沈寒枝看了定会抱打不平,提刀下山除暴安良……

傅声闻一直在等她来,连见面后要同她说什么都在心里反复思量过好几遍了。熟料几日过去,他如意算盘落了空,沈寒枝没等来,却等来了孙絮微的飞鸽传书:

“其曰太守纵为不肖之吏,然未殃及其身,不杀。”

不杀?

傅声闻突然捉摸不透沈寒枝了,决心待日后见面,定要问清楚她是怎么想的!

她又一次未落入自己谋算之中,傅声闻有些不安,不过好在还有后手,便是那卷假言竹帛。

他故意拖延到谭德伍再三催促才将竹帛递至其眼前,内容一字未改,墨点子又沾了不少。

“你你你这……你写的什么鬼东西!”

谭德伍粗扫两眼便气出骂声,抓着竹帛的手颤抖不止,忍无可忍地把它砸在了傅声闻脸上。

傅声闻权且忍让,轻咬牙关俯身拾起竹帛并掸去上面的灰尘,轻飘飘道:“太守以为有何不妥?”

“你还好意思问我?你自己看看你写的这、这什么呀……”谭德伍腹中墨水尚不如这份竹帛上沾的墨水多,自知言不尽意,索性不再多说,不耐烦地挥手轰赶,“去去去!滚回去重写!”

傅声闻淡淡吐出两字:“不写。”

谭德伍瞠目,怒指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且故意与自己唱反调的臭小子呵问道:“你说什么!”

傅声闻揶揄般说:“太守不满意在下,何不叫那位小侄来写?”

小侄屡屡办事不力,还在市集闹出笑话,早被打发回了老家,他这是明知故问。

“甭扯旁人!你不想干这差事,有的是人想干!你知道现在外边找一份工有多难吗?哼!愚昧无知的毛头小子当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谭德伍不屑再解释,冷笑一声说,“别以为本官不知道,王家两次派人来求官,都是被你拒之门外。你呀你,既舍不得弃这主修之位便应给本官好好写……”

“王家是来了人,欲以钱财买下主修官职,还说若我相让,他们会给我很多钱。可我想,我要是真的收受好处放他们见了你,岂非与你这种卑鄙小人同流合污、毫无区别吗?而且我也不愿见到郡志变成王家的族谱……”傅声闻摇了摇头,摆出一副清高自傲的姿态深深刺痛了谭德伍的双眼,又用极其刻意的语气抱臂讽笑,“谭德伍啊谭德伍,我原以为你是一个福泽百姓的好官,不想竟如此昏庸贪腐、败德辱行,连区区郡志文书都拿不出一两句主意,还敢妄自尊大?着实可笑!如今看清了你的真面目,主修之位便是索然无趣,我弃了又如何?”

“来、来人啊!把这混账拖下去打板子!打!给我打、打……”谭德伍吹胡子瞪眼,一时不知打多少板子才解气,恨不能直接把人打死。

可残存的理智告诉他,不可闹出人命。

于是在气得原地转了两圈后,谭德伍强行压住怒火,凶神恶煞地命令:“打十板子关进柴房!不许给他饭吃!不许给他水喝!饿他两天再打发到奴市卖了!”

几个小厮闻声跑来。傅声闻本就身形高大,立于人群自带压迫之感,此刻更是眼神一寒迸射凌厉之光,冷冷扫视围住自己的小厮,瞬间便震慑住了几人。

小厮们吞吞口水,不约而同地想:这人高马大的,打我们还不跟打小鸡子似的一拳一个!

谭德伍见众人不从命,更为恼火,放声叱骂道:“都愣着作甚!赶紧把人拿下,不然本官把你们都卖去奴市!”

此话一出,小厮们再顾不得许多,一股脑儿冲到傅声闻身侧挟住其臂并将人押至庭院,其中一人朝傅声闻的膝窝猛踢一脚,迫使其跪地受罚。

谭德伍稳坐堂内高座,咬牙切齿道:“打!给本官狠狠地打!”

执仗小厮莫敢不从,一左一右轮流发劲,几寸厚的板子重重落在傅声闻后背。

十下之后,衣衫洇出片片血渍,傅声闻额头沁出冷汗,唇边却始终藏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打够了?”他问,语气不卑不亢,甚至还有些藏不住的窃喜,毕竟,谭德伍此举正合他意。

谭德伍自觉受到挑衅,怒气不减反升,振臂高呼:“打!再打五板子!打完拉去柴房关着!”言罢,愤然离去。

小厮面面相觑,一唱一和为难地说:

“小兄弟,你别怪我们,我们也是没有办法。”

“是啊是啊,我俩便是听喝办差,不想被卖到奴市。”

“还有五板,你忍一忍,很快过去……”

两人心照不宣地避开伤处,松了力道发落了余下五板。

傅声闻自然不会怪罪他们,冤有头债有主,这道理他再明白不过。事后来到柴房,他忍痛褪去上衣,轻车熟路地趴在草跺上休息。只是这回没有沈寒枝敷药,整整一日也没人送来一口吃食。

傅声闻并不在意。实则以他的身手即便旁人不来送饭,他也可以溜去庖屋饱腹而不被人发现。但为了以更真实的状态同沈寒枝相见,打消其疑虑并顺利进行接下来的计划,他还是选择水米不进,生生挨饿,嘴唇干得裂开也不在乎。

第九日夜,快脚徐如期而归,潜入谭宅四处寻觅并发出不属于此季的虫鸣声作为信号,终于在柴房找到了人。

傅声闻听到动静,披上外衫来到院子里,见到快脚徐立马询问:“事情如何了?”

“在下已将竹帛和书信递呈国师,并向沿途各郡县散出客栈老板的消息。”快脚徐迅速道,“另外,金慕叶本为朝中文臣,因在朝堂上极力替武将辩解而被贬离京。”

武将?傅声闻想了想,问:“可是去年打了败仗的武侯,沈弼?”

“是。”

傅声闻不禁喟叹:“说起来,沈将军曾跟随先帝一同征战,几番出生入死,赤胆忠心戎马一生,乃开国之臣,后来先帝还亲自为其封侯,何等荣光。如今只因年事已高败了一场仗,便受尽流言蜚语侵扰,再无人尊之敬之,甚至连为其说项者都遭遇了不公对待,风气如此何不败乎!归根结底是谁纵着朝臣不务正事,以致老将垂暮而后继无人……”他瞟一眼快脚徐,因不想在外人面前指摘皇家手足失了体面,便咽回了后话,改道,“罢了,我写的那封保荐信,国师以为如何?”

“国师说,殿下不唯出身而论举荐官员固然是好,可朝堂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眼下时机未到,保荐金慕叶为太守的事,不宜操之过急。”

牵一发而动全身是不假,可“一子落而满盘活”亦为真。傅声闻不解,国师何以不允了自己的提议,顺势拔除士族安插于地方的爪牙?拒绝,究竟是顾全大局,还是只想试探自己是否如从前那般听话顺从……

许是伤势作祟,他没能忍住情绪,蹙起眉头有些心烦地问:“何时才算时机成熟?”

快脚徐虽有所察,却未出言安抚,继续用公事公办的态度传话说:“国师不曾明言,只道凭白任命太守容易令人生疑,亦难使百姓信服,望殿下以大局为重,再等良机。”

话音才落,一阵夜风忽而袭来。

傅声闻微微侧身任由凉风拂面,慢慢冷静下来。他琢磨着快脚徐的话,心想:空等是不可能的,还是要主动筹谋。国师所忧不无道理,樾州州牧背靠京中士族纪家一党,无甚理由便越过州牧直接指派郡太守,必会惊动纪党,若纪党有所防备,今后再想一举除之,便难了。

现下唯有谭德伍死了,方可引起朝廷重视,毕竟骨阆郡接连死了三个官且都死得不明不白,国师便可名正言顺地谏言让稽查司来查明此事,并由官家钦定骨阆郡太守,以安民心……

“我知道了。”傅声闻轻轻拍了一下快脚徐的肩,说,“你奔波两地定是疲累,本该好好休息,可我还有一事需要托你去办。”

“殿下请讲。”

“北上军营里有我一故友,劳你跑一趟,替我看着他。他叫祝滨,你找到人后不必与他相见,只需记下他在军中表现如何便是。”

“明白。”快脚徐举目之间瞥见傅声闻面色苍白无力,再一瞧发现其肩头隐有血迹,不由一惊,脱口道,“殿下,您受伤了!”

“无妨,挨了几板子而已。”傅声闻笑着耸了耸肩,却牵动伤口,旋即又皱起眉头。

快脚徐赶忙拿出外伤药并双手奉上。

傅声闻笑问:“你还随身带着它?”

“为人卖命,保不齐何时会受伤。此药虽非上品,却可缓一时之急,还请殿下莫要嫌弃。”快脚徐又解下腰间的小水袋递了过去,“殿下,保重身体。”

傅声闻笑容渐淡,接过药和水,轻声道了谢。

快脚徐拱手回礼,转身消失于夜色之中,无声无息仿佛从未来过,亦好像世上根本不存在他这个人……

傅声闻望着其离去的方向,目光从同情到动摇再到坚决。无人知晓他此刻所想,便是从天洒落的无形月光亦无法钻入他内心窥探一二,或者说,他心底最深处比夜色还要暗沉,不得见半点儿光亮……

傅声闻靠着小水袋又挨过一日,第二天午后他便被衙差束起手脚,拉牲口似的带到了奴市。

是日为乞巧节,天上飘着细碎雨花,即便如此,郡上市集依旧热闹非凡,连位于偏僻之地的奴市也聚集了不少大户人家的管事,准备挑选廉价奴仆带回去给主家做事。

伢子见生意红火乐得合不拢嘴,正忙着数钱,突然被人重重拍了肩头,吓得回身便骂:“谁啊——啊!是、是官爷啊!”干这行的最不愿与官府之人打交道,太麻烦,是以伢子吞回后话,嬉皮笑脸地喋喋说道,“二位官爷是来买奴?巧了,新来了几个女奴,官爷放心挑,都是良家女子,只因家中揭不开锅才把女儿卖……”

“行了行了,我们不是来买奴的。”衙差不耐烦地打断伢子的话,手中牵绳往前一拽,“这个,你多少钱收?”

敢情是来卖奴!伢子恍然,打量着傅声闻说:“这个么……十两便是。”

傅声闻一挑眉:才十两?

俩衙差同样不满,你一嘴我一嘴道:

“你那眼珠子是掉钱眼儿里出不来吗!看清楚了,这么大的人,居然只值十两?”

“卖头驴也不止这价儿啊!”

伢子嘿嘿一笑,指着傅声闻有理有据地解释起来:“驴能骑,他能吗?驴能套车,他不能吧?驴吃饲料,他……他吃饲料肯定不成啊!况且他长得人高马大,吃的肯定多,很多人家不愿意买这样的……”

“没工夫听你瞎白话!”俩衙差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其中一人便说,“一口价,二十两!你不收,我们便去别处。不过我可得提醒你一句,咱是替太守大人办差事,今后你要是还想在这奴市做生意……”

“哎哟哟,原来二位官爷是替太守大人办差,恕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了!”伢子忙不迭哈腰,从钱匣子里取出钱毕恭毕敬地递去,“既如此,二十两便二十两!”

衙差掂量着钱满意地点点头,把麻绳交给伢子便离开了奴市。

伢子再次细细打量傅声闻:他面容脏污,赤足而来,身上沾满了灰土和柴草,再被雨水一淋简直成了泥人!

不会成了亏本买卖吧?伢子担心卖不动价,烦躁地喝道:“抬脚!”

傅声闻心不在焉地抬了抬脚,眼神始终观望四周,生怕错过沈寒枝。

“转一圈!”

傅声闻看一眼伢子,又耐着性子转了一圈。

“等会儿!你这身上怎么还有伤啊……”伢子满脸嫌厌,皱着眉头嘀咕,“带着伤可不好卖呀,真是赔了!得了得了,去台子上蹲着!”

傅声闻懒得理会,直朝伢子手指的地方走去。好在他生得高,即使蹲着也不妨碍他越过人群东寻西觅。

过了一会儿,伢子往傅声闻脖子上套了一块木牌并扯动牵绳:“过来!”

傅声闻低头一瞧,牌子上赫然写着三个大字:五十两。

伢子走到四方台前命傅声闻跪下。

傅声闻不愿,斜眼低看伢子。

“瞪什么你!赶紧跪着!”伢子说着使劲踢了一脚。

傅声闻一天没吃东西,伤势未愈又挨了一脚,没支撑住摔跪在地。

伢子欲尽快把傅声闻卖出去,对着各位主顾好一番花言巧语,丝毫不提患伤之事。主顾们却不买账,不是嫌价贵便是觉得男奴吃得多,一个两个都只想买女奴。

雨越下越大,别的奴都被买了走,唯独剩下傅声闻。伢子无奈,便将五十两改为四十两。他轻易不降价,因为一旦如此,买家们便会觉得还有再降的余地,更难出手了。

“四十两!四十两有没有人要!”伢子高声吆喝,“诸位看啊,此奴身强力壮,买回去一个人是能解决四五人干的活儿啊!不亏的!”

雨珠淅淅沥沥落下,飞刀似的打在傅声闻后背,无情地划破他的伤口钻入肌体之中。他身上衣衫变作血衫,吓得旁人连连后退,莫说买奴,看都不愿多看一眼。

伢子见势头不妙,仍不愿放弃这桩买卖,急吼吼又改价为三十两。围观者好心提醒:“此人有伤,你便是白送怕也没人会要!还是赶紧把他带回去,治好了伤再来卖吧!”

伢子瞪着傅声闻忍不住啐骂:“呸!赔钱货!”

傅声闻默默垂首,乱发遮住面容,同时遮住了他唇边的微笑。

是了,方才喊话的正是孙絮微,和在比周县一样传递着信号——沈寒枝来了!

傅声闻心跳加快,一种猎物上钩的激动情绪在体内乱窜,令他觉得身体又冷又热。他深深呼吸两下,强行将情绪压在心底,随后缓缓抬头做出一副不经意间发现了沈寒枝的样子:双眸刹那明亮,旋即又黯然,肩头微微颤抖,又慢慢弯腰,紧紧蜷缩着身体……

雨声愈发嘈杂,沈寒枝的声音却格外清晰:

“我买!”

傅声闻猛地抬头,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双膝跪蹭着往沈寒枝的方向挪去……

伢子大喊一声“好”,当即扯下标价板子并把傅声闻拽到沈寒枝面前,托掌笑道:“小娘子,付钱吧!”

沈寒枝掏出三十两银子。伢子笑眯眯接过,清点无误后立马丢开牵绳跑了。

沈寒枝从头到脚打量傅声闻,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地解开麻绳。

孙絮微在旁故作担忧地问:“院长,咱们今日出摊只挣了五十两,这一多半买了此人……回去后该如何同院民交代啊?”

“我自己还存了一点钱,拿出来填补院内公账的空缺便是了。”

先前夺回来的钱被她藏起来便是以备不时之需,况且,那些院民不会不理解她的救人之举。

眼下,沈寒枝只念着傅声闻的伤,一边检查,一边蹙眉问道:“后背怎么回事?”

傅声闻不说话。她又唤一声,傅声闻依旧不语。正当她想要再问时,傅声闻突然身形一晃,直愣愣地朝她栽去。

沈寒枝眼疾手快,牢牢抓住傅声闻并不费吹灰之力地扶了住他。她纤瘦的手臂揽在傅声闻腰际,将他整个人的重量全部落于自己肩头,便像是当初她承诺的那样,她不会摔了他……

但其实傅声闻并没有晕过去。他是疲累,却不至于昏厥,这般装晕不过是要勾起沈寒的同情和歉意,然后顺理成章地被她带回普济院。

如傅声闻所愿,沈寒枝把他搀到板车上,冒雨赶回半山观并将他安置在慈悲殿里,又匆忙向莫策要了药,亲自为他治伤。

莫策不情不愿地拿出了含有妖力的金疮药,瘪嘴嘟囔:“怎么把他给带来了……”

沈寒枝轻扶着傅声闻侧身躺好,褪去他的衣衫露出伤口,一边敷药一边叹气:“我在奴市看见了他……哎,也不知道他遇到了什么事,怎么被打成这副模样?早知如此,我当初便不该一走了之!哎……”

莫策气鼓鼓地走了。

翌日雨过初晴,山间泛起薄雾,凉意习习,半山观一派祥和,院民们很早便忙活起来。昨夜同去郡上赶集的几个人将院长救人的事情口耳相传,很快便有院民都趴在慈悲殿的窗下探头探脑。

临近正午,沈寒枝端着饭菜和草药来到慈悲殿,赶走了好奇围观的院民。

傅声闻听到动静闭眼假寐。殊不知,沈寒枝早已察觉,同他直言:“醒了便来吃饭。”

傅声闻轻轻嗤鼻却不动身。沈寒枝知他心中有气,好声又唤:“傅声闻?”

“……”

沈寒枝琢磨了一下,直接端着饭菜出了慈悲殿。傅声闻正疑惑,忽听外边传来她和别人的说话声。

“裴娘,你过来。你去把饭菜端给屋里那人,他不信我,不肯吃我送去的东西。”

“院长,他为何不信你?”

“说来话长。总之,你去吧。”

裴娘依言走向慈悲殿,两步后又停下来回身问:“若他也不吃我送的呢?”

“那便告诉他,不吃会死。”

裴娘误解了这话的意思,以为沈寒枝是要自己同屋里那人说不吃饭便会饿死。她走进殿内蹲在草席旁,把饭菜放在矮桌上,低声唤道:“郎君,吃饭了。”

傅声闻不理睬。裴娘只好伸手轻戳傅声闻的肩,又劝道:“郎君,你已经一天没吃……”

“多谢,我不饿。”

见他无动于衷,裴娘叹了叹,柔声细语地关切道:“郎君万不可和自己的身子过不去,院长说了,不吃饭是会饿死的!”

呵!你们院长可不是这意思。傅声闻暗诽,方才沈寒枝说出那句“不吃会死”是用何等语气,自己听得一清二楚,她应是想说若有人不吃饭,她便会杀了那人,免得糟蹋粮食!

“郎君,多少吃一点吧。”裴娘确实担心傅声闻的身子,饿肚子的滋味有多难受,她深有体会,故而再三劝说,“无论如何身子要紧啊!”

傅声闻不好再拂了对方的好意,慢慢坐起来,转过身颔首致谢。

裴娘却倏然怔住,双颊霎时绯红,不再言一字,低着头小跑出去。

傅声闻毫不在意,只当对方是完成了院长交办的事便走了。倒是一直守在殿外的沈寒枝,见裴娘这般作态,心道不妙,思索片刻后再次走入慈悲殿。

才一进屋,她便质问:“你方才和裴娘说了什么?”

傅声闻斜她一眼,不以为然:“没什么。”

“那她为何脸红成……”

“你应当去问她。”傅声闻甚是冷漠地打断了沈寒枝的话,不再给她发问的机会顾自说道,“我吃了这碗饭便走,不用你赶。”

沈寒枝听出他话里带气,不好再问,闷声道:“谁要赶你走了?”

傅声闻用稀奇的眼神瞟着她,阴阳怪气地说:“你明知我身世怜苦,却屡次拒我与千里之外,这普济院、这慈悲殿的,我自然是住不得的。”

沈寒枝哑然,一时想不出说辞,便站在那里盯着傅声闻吃饭。

傅声闻亦明白不可把场面弄得太僵,万一沈寒枝借坡下驴真又把自己赶走,便是得不偿失!于是,他主动提起:“如今各郡县都流传着一份竹帛,你可看过?”

见他终于愿意多说两句,沈寒枝忙点头应道:“看过,是说谭德伍的。”

“你不生气?”

“气,毕竟谭德伍所作所为令人作呕。不过气大伤身,骂两句出出气,便也算了。”

“只骂两句?我还以为你会气到亲手杀了他。”

沈寒枝无视傅声闻唇角的讽意,说:“那份竹帛写谭德伍买卖官职、大吹大擂、贪财好色,事事不假。可,与我何干?”

傅声闻没料到她会这样说,不由一怔。

沈寒枝又道:“其一,谭德伍不是贪了普济院的钱去买官。其二,他在比周县敲锣打鼓大肆张扬,到底没有伤了谁的性命。其三,旁人施以好处求其办事,或钱或物,终究不会落到我的钱袋子里,不过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至于女色,听说那女子出身风尘却无从良之意,那便是与谭德伍你情我愿了。如果这些事都要用杀人来解决,那么世上会有杀不完的人。傅声闻,你觉得那样成吗?”

自是不成。傅声闻心道。

沈寒枝瞧他一眼,把饭菜端到他面前直到他伸手接过,才又说:“我是追求公义,但不是不通情理。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这个道理,我师父也教过我的。”

傅声闻忖道:“可若是谭德伍身上背了人命呢?”

沈寒枝神色一凝:“什么意思?”

“苗氏之死,还有一客栈老板的死,皆与谭德伍脱不了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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