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多尸身死状惨烈,沈寒枝从早到晚不眠不休,仍有许多未能敛得全尸。
天黑地暗,傅声闻点燃火把立在四周,借着光亮从废墟里刨出几只野果子,洗净了拿给沈寒枝并劝道:“你一天没吃东西,即使有妖心也撑不住的,多少吃点。”
沈寒枝木然地摇头,怀抱残肢来到戒台花园,盯着那面矮墙怔忡了一会儿,便将它彻底推平。
刹那间尘土四飞,戒台与土坡连成一片,变作坟场。沈寒枝迈过碎砖,趔趄跪地,徒手挖开第一座坟坑并埋下杨老的手臂。她一边盖土,一边用沙哑的声音不停念着:“入土为安……”
傅声闻甚觉刺耳:入土为安?不,普济院所有人都不会入土为安的!他深明此事背后真相,心如芒刺,良久不能言语,唯有与沈寒枝一起伏地挖刨坟坑,方可令良心得到些许慰藉。
沉默的气氛似千斤巨石,压在胸膛喘不过气。终于,傅声闻忍不住开口:“我去立碑……”言未尽,逃也似奔到前院。
几乎拆了一整间客堂才将木碑备齐,残垣中找不到笔墨,傅声闻便以指为笔、以滩滩血迹为墨书写碑文。时至清晨,凡寻到的尸身皆已安葬,半山观后坟冢累累毗连无隙,令人刿目惊心。
沈寒枝跪在坟旁如石像般寂然不动,亦无只言片语。傅声闻看着她,只觉得身心俱疲,但想到她久未进食,他又勉强打起精神做了一碗粥水放在她身边,然后才去慈悲殿里小憩。
他没有妖心,撑不住那么久。
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浑浑噩噩间好像目睹了普济院被屠时的血雨腥风、惨绝人寰……傅声闻被噩梦惊醒,背上浸透冷汗,翻了翻身发现再无法入眠,索性去往戒台。
天光已暗,沈寒枝依旧跪在那里,那碗粥水丝毫未动。
傅声闻本就心情烦郁,见此一幕心里更添焦灼,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沈寒枝面前,二话不说端起粥碗置于她唇边。
沈寒枝置若罔闻,面色冷若冰霜,一副麻木不仁、万念俱灰、丢了魂儿似的模样直叫人发慌。傅声闻伸手轻碰她的肩膀试图唤醒她,岂料此举竟令她身子一歪倒在了泥地里。
他既惊讶又悲哀,叹了一口气,放下粥碗,展臂搀扶并耐心劝道:“沈寒枝,你必须吃东西。”
沈寒枝始终无动于衷,形同槁木、心若死灰,只凭借孱弱细微的呼吸证明她尚且活着。
“沈寒枝?沈寒枝……”
再三相劝皆无回应,傅声闻便屈膝跪地让她枕着自己的腿,圈起左臂固定住她的头且用左手钳住她的颌骨迫使她张嘴,右手则抓过碗欲将粥水直接灌入其口中。
沈寒枝咬住牙关,似故意与他作对。
“你想饿死自己不成!”傅声闻厉声斥问,继续不管不顾地逼她进食,结果挣动时不慎打翻了碗,粥水飞溅到两人脸上和身上,弄得狼狈不堪。
傅声闻败下阵来,颓然松开了手,无奈跪坐在沈寒枝身旁。明明此刻她疲弱得如同纸人,不费吹灰之力便可杀之夺心,他却再下不去手,心里想的全是如何才能让她不要这样一蹶不振下去……他凝视眼前之人,反复思索着法子。
突然,一个念头在脑海中闪过,傅声闻试探道:“你不想替院民报仇吗?”
果然,沈寒枝神情一动,迷茫涣散的目光慢慢聚起光彩,疑惑地看向他。
傅声闻略感宽心,又说:“孙老仆死前说是山蜘蛛杀害了院民,而我也在那些尸体上发现了蛛丝。”
“山蜘蛛……”沈寒枝喃喃自语,忆及自己敛尸时确实看见了蛛丝,忙点头附和,“是!是了!尸体是缠有蛛丝!而且比寻常蛛丝粗得多,有几具尸体肌肤溃烂、呈紫褐色,便是中毒之状!一定是山蜘蛛的毒液……”
她顾不得思考山蜘蛛怎会出现在半山观,心中只有一个想法:要不惜一切代价杀了山蜘蛛!
傅声闻观其神色辨其所想,循循善诱道:“可你不吃不喝,如何对抗山蜘蛛?”
沈寒枝终于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情之急迫难以藏抑。
傅声闻紧紧握住她的胳膊以防她摔倒。
沈寒枝不再推开他,竭力稳住虚浮步伐来到前院,从倒塌的庖屋周围翻找吃食。傅声闻从未见她这般模样,于心不忍,蹙眉劝道:“你先去睡会儿,我做好饭菜叫……”
“不必。”
沈寒枝说完,竟抓起瓦砾之下沾了泥土的青菜直接吃起来。
傅声闻惊得瞠目,不及阻拦又见她咬下第二口,撑得脸颊都圆鼓。
“沈寒枝!”他一下子打掉了剩下的泥菜,喝止道,“你是人不是野兽!这么脏,吃坏了身子怎么办!”
沈寒枝面无表情,口齿含混不清:“我非人,我有妖心,我是妖。”
傅声闻无言以对,好半晌才挤出一句“你需要休息”,然后不给沈寒枝反驳的机会便扛人在肩回到殿内。他把她稳稳放在草席上,同她相对而视,认真地说:“沈寒枝,你说你只有我了,同样的,我也只有你了。”
沈寒枝望着他的眼睛,眼中渐渐蓄起泪水,却是竭力隐忍不让眼泪落下。
傅声闻恍惚了一下,不大自在地移开目光,起身背对着她又叮嘱了两句,便去院子里准备餐食。
不久,山道忽然传来阵阵异响,似是脚步声,一步一停甚为沉重,于寂夜之中格外清晰。
傅声闻瞬间警惕起来,屏息凝神紧盯观门,手中菜刀抬至身前。怕是山蜘蛛去而复返,他未敢呼喊沈寒枝,只小心地退向慈悲殿前。
脚步声倏尔消失,紧接着观门被推开。
傅声闻正要飞刀出手,突然一顿:“莫策?”
只见这位素来干净清爽的医师此刻披头散发、满面脏土,衣衫破损难以蔽体,露出的手臂上有好几处深浅不一的伤口,像是同谁一番争斗但落荒而逃的模样,胸前还斜斜系着一条布绳……
傅声闻仔细打量,发现其背上还趴着一个人,瞧那身形约莫是孩童,正无力地垂着四肢。
念及山和尚一事,傅声闻没有贸然上前,立身原地提高了声音又问一遍:“莫策?是你吗?”
看清说话之人,莫策当即黑了脸,不屑地撇着嘴不予回应。直到沈寒枝从殿内出来,他才愁眉苦脸地开口:“阿枝……”
“莫策!”
沈寒枝惊呼一声,却被莫策用手势止住余话。
莫策往前走了两步,拧着眉心指指背上的人,嗫嚅道:“我……我只救出来他一个。”
沈寒枝惊疑不定,透着希冀与祈求的眼神小心朝莫策身后瞟去,语声颤抖几不可闻:“谁?”
莫策没有回答,而是低着头来到她身前,将背上之人轻手抱下。
沈寒枝无法形容这一刻自己的心情:惝恍迷离,亦喜亦悲,魂悸魄动……汹涌而复杂的情绪搅得五内颠倒,痛苦难言。她神色僵滞,蹲身而下,颤抖着双手摘掉覆在孩童眼上的轻纱,愣了好一阵子后又哭又笑,哑声低呼:“萧忴!是萧忴!”
泪珠应声落下,潸然难止。
莫策欲递去帕子,却被傅声闻抢先抬手拭去了沈寒枝的泪,不由得心生闷气,磨牙说道:“我回来时发现萧忴藏身枯井,怕山蜘蛛再来,便先带他走了。他深受刺激而忘记了很多事,清醒时神志容易失常,时不时大呼小叫,我只能暂且用药让他睡着……”
“你怎么知道是山蜘蛛?”
沈寒枝突然发问。莫策一怔,踯躅许久,艰难承认:“我……我看见了。”
“什么叫……”沈寒枝凝视着莫策,呼吸蓦然一滞,难以置信地呵问,“你亲眼看见了山蜘蛛杀害院民?!”
莫策神情慌张,心虚地侧过身子,顾左右而言他:“那时太晚了,天色也太暗了……我、我其实也不确定……”
沈寒枝却已明白,霎时泪如泉涌。她痛苦地闭起双眼,用尽力气逼迫自己冷静,却是椎心泣血、情难自抑,身似筛糠般战栗不止。
傅声闻想给她一点安慰,可左思右想不知说什么好,只能轻抚其肩,低唤其名:“沈寒枝……”
一呼一吸皆是痛楚,满心满眼尽是愧疚。沈寒枝忍下情绪,缓缓睁开的泪眼中迸射出一道冰冷眸光落在莫策身上。
“为何不救!”她恨声质问。
莫策言简意赅:“打不过。”
即使打得过,他也不会去打:他是妖,天性便只考虑自己,没有人那种舍生忘死、扶危济困的高尚品格。于他而言,万事只求自保,什么都不敌自身性命重要。更何况身为藤妖,他天生畏火怕虫,即便是寻常飞虫都能吓得他一蹦三尺高,遑论山蜘蛛那种巨虫凶妖了。
虽然他也对这桩祸事感到悲痛,但若重来一次,他依旧选择保命逃走。而救下萧忴不过是一个意外:山蜘蛛残害院民时萧忴藏身枯井吓到昏厥,是事后才被他发现并带了走……
“不!”沈寒枝断然否认,咬牙切齿道,“莫策,以你的能力不说杀死山蜘蛛,至少可以把它赶走!院民也许还有活下来的机会!你为什么不那样做!为什么!”
莫策不愿面沈寒枝眼里的失望怨恨,偏头不语,心道自己解释什么她都不会听不会信,何必再说?他拿出一只药瓶递了过去:“这是安魂散,能让萧忴沉睡……”
“不必了,我们会照顾好他。”沈寒枝不想再看见莫策,背对于他,态度坚决道,“总归是你救了萧忴,我不杀你。莫策,你可以走了。”
“阿枝,我请你理解一下我……”
沈寒枝正在气头上,什么话都听不进去,是以莫策说了半句便不再说了。他黯然转身,心道自己权且离开两日,暗中查明山蜘蛛何以来此,再回来同她解释……
傅声闻趁其出神之际夺过药瓶,琢磨了一下,同沈寒枝说:“你想好怎么和萧忴解释吗?若是没有,便先让他睡着吧。”
沈寒枝默许。傅声闻看一眼正往观外走的莫策,连忙又高了声调说:“既要杀山蜘蛛,总得有趁手的兵器,依我看……”
“什么!”莫策果然止步,回身惊问沈寒枝,“你要去杀山蜘蛛?!”
“与你无关。”
“阿枝!你打不过山蜘蛛的!它有剧毒!你……”
沈寒枝不再理会,脸色甚是不耐。傅声闻察言观色,横步挡住莫策,不紧不慢地问有无解毒之药。他方才故意让莫策听到自己说话,便是为了利用其劝沈寒枝放弃去杀山蜘蛛,毕竟彼时说替院民报仇乃权宜之言,真要为此以命犯险,便是非己所愿。眼下若能阻止沈寒枝,固然最佳,可若阻止无果,那便能多一分保障是一分。有莫策在,至少无需太过担心伤患之事。
莫策并未回答,而是含沙射影道:“阿枝,你有没有想过道观虽在山中,却早被我用避虫草药围护起来,平日里连老鼠都不曾出现,怎会引来那样的凶妖?除非……”他瞟一眼傅声闻,欲言又止。
奈何傅声闻以身遮挡,沈寒枝未曾注意到莫策的眼神,冷漠地回应:“山蜘蛛乃野妖,常匿于山林行踪不定。你那些草药熏走幼虫尚可,但对于成虫凶妖来说,便是无济于事。”
此言有理,莫策无法反驳,遂又提议让沈寒枝去报官,由官府派衙差处理后事。
“报官?呵!”沈寒枝摇头讥讽,“亏你说得出来!你以为官府会在乎这些人的性命,去缉拿凶妖为他们报仇?可笑!”
寂夜中她的嗤笑声尖利如锋,每一声都划在傅声闻心口。
傅声闻抑住苦闷心绪,面色如常,打量着沈寒枝似还有话要同莫策说,便动作轻柔地从其怀中抱过萧忴,回去了慈悲殿,藏于殿门后静静窃观。
只见沈寒枝摇晃着起身,向莫策托掌道:“此行凶险,我需要药。”
莫策不希望她去,故称没有。沈寒枝收了手,改而指向后院,神色淡然语气平静:“也罢,我死了,麻烦你将我葬在那片坟冢……”
“阿枝!”莫策急得直跺脚,见她心意已决,自己实在拗不过,便给了她一颗药丸,“此药能保一时之命,务必动手前服下!待你回来我再细细为你诊治。我知你方才说的都是气话,什么赶我走……我都不会当真的,便在半山观等你回来。”
沈寒枝抓过药丸径直回去慈悲殿,再没有同他说一个字。
殿内,萧忴安然睡着。沈寒枝凝视这稚嫩的睡颜,忍不住又湿了眼眶,羽睫轻颤落下一滴泪珠。短短两日,她好似将毕生眼泪都挥洒殆尽了。
“吃些东西吧。”
傅声闻端来吃食。沈寒枝默默接过,泪水混着汤菜一并咽下,个中滋味苦不堪言。
“忘记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傅声闻安慰道,“萧忴年纪尚小,那晚的事恐怕会令他一辈子难以安乐,还是忘了的好。忘记一切,离开此地,重新开始。”
沈寒枝不置可否,囫囵吞下整碗汤菜,告诉傅声闻:“你不必跟我去杀山蜘蛛,便留在这里看好萧忴……”
“不,我要去。”院民之死同自己脱不开关系,傅声闻每每想到此都觉得心中有愧,故而坚定地说,“那些院民待我亲厚,便像是家人、朋友,如今他们横遭此难,我为之报仇,责无旁贷。”
“你身手不凡,若是同去我胜算更大,可……傅声闻,我不想你再有事了。”
傅声闻心跳莫名一乱,定了定神,哑声问道:“为什么?”
“不知道,也许……也许你是唯一记得普济院的人,是我唯一的念想,所以我希望你能安乐的活着。”沈寒枝拭去眼角余泪,平复了情绪慢慢诉道,“我所求从来都是吾朝国泰民安,百姓不再流离失所,但自知能力有限,觉得只要自己照顾好这一间普济院,便是不负于心。可如今,我竟连这里也没能护住……”
“错不在你。”
傅声闻只低声呢喃这一句,心底之言万不敢再倾诉半字。
沈寒枝谢过他的安慰,同他索要安魂散。傅声闻却抓着药瓶不敢松手,紧张兮兮地反问她:“你是不是打算趁我不注意给我下药,然后一个人去杀山蜘蛛?”
沈寒枝无奈:“我是要给自己下药,好好睡一觉,明日去杀山蜘蛛。”
“明日便去?”
“对。”
傅声闻有些意外,说自己还没有趁手的兵器。沈寒枝早已想好,转身跳上供台从神像手中取下那柄七尺二寸的断魔长剑,从中落掌一劈为二并将带有剑柄那一半递给傅声闻,说:“先凑合着用,以后我找铁匠把它熔了,再给你打一把更好的。”
傅声闻惊到失语,盯着手中残剑怔愣了半天才说:“你的没剑柄,不如咱们换……”
“不用了。”说话间,沈寒枝已将两片木块绑在断剑一端制成剑柄。她跳下供台,在萧忴身侧席地而卧,阖眼轻道,“早些睡吧。”
傅声闻便守在殿门旁睡去。未至天亮,他隐约听见身边发出窸窣声音,睁眼一瞧,沈寒枝已整装待发,额头系着一条白布。
见他醒了,她犹豫了一下:“该走了。”
“好。”
傅声闻立马动身。
来到殿外,沈寒枝踢了一脚正在打瞌睡的莫策,警告道:“看好萧忴,他要有任何闪失,我真会劈了你当柴烧。”
莫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点头应下,着急忙慌地把一只布口袋塞到沈寒枝手里,讨好般道:“这是蜜蛛粉和趋蜘露。蜜蛛粉的味道能帮你把山蜘蛛引出来,趋蜘露则是洒在身上作避虫之用。还有硝石!你可以用它投石炸窝,用火折子烧也成,山蜘蛛怕火的。对了,你带火折子了吗?要不要……”
不等他说完,沈寒枝便拽着傅声闻离开了半山观。
沿山林小路前行不过片刻,沈寒枝停下来,问身旁之人:“我最后问你一次,你当真要和我一起去杀妖?”
“我昨日不是说过了……”
“傅声闻,这不是开玩笑的事,你现在回去还来得及。”沈寒枝严肃道,“我有妖心,可算作非册籍之妖同山蜘蛛野妖互斗,吾朝律法管不了。但你不同,你是人,若官府追究下来,你杀妖许是触犯吾朝律法……”
傅声闻笃笑:“放心,律法奈何不了我。”
沈寒枝想了想:“也罢,有你跟着,总能有人帮我收尸。”
傅声闻呸了两声,嗔怨道:“不准说不吉利的话!”
沈寒枝苦笑,提起火把继续寻找蛛丝虫迹。因着下了雨,二人历尽艰辛才在邻山深处找到山蜘蛛出没之地。
“便是那里!”
沈寒枝指着被密密麻麻的白色蛛网裹缠的山洞口,迫不及待地要冲过去,却被傅声闻拦了下来。
“敌情未明,莫要冲动!”傅声闻想到此前鹭娘钻进去的人蛇洞口,谨慎提议,“先看看莫策带的东西哪样能用,引山蜘蛛出洞再杀不迟,左右今晚它是跑不掉的。”
沈寒枝打开布口袋,取出趋蜘露洒在傅声闻的衣衫上,又拿起蜜蛛粉,欲往洞口前探去。
“我来。”
傅声闻担心她一时冲动直闯洞内,赶忙夺过蜜蛛粉,弓着身子疾步跑到洞口,撒粉之后迅速撤回。
不多时,两只车**小的黑色蜘蛛一前一后从洞内爬出,腹吐蛛丝,口中泌出恶臭难闻的黏液……
沈寒枝再等不得,挥剑冲去,砍下其中一只的腿并顺势踩上其背,斩裂其身。傅声闻则效仿此法杀死了另一只。
本以为事情就此了结,傅声闻走到沈寒枝身边正想安抚两句,却见她又把余下的蜜蛛粉全都撒在了那两只蜘蛛的尸体上,不禁疑道:“你这是……”
“别出声。”沈寒枝用只有他二人听得见的声音说,“你去树后藏好。”
“那你……”
“快去!”
傅声闻顿时明白那两只并非真正的山蜘蛛,而一明一暗、适时出击确乎更为有利,于是走到树后暂蔽。
洞内的蛛群闻到蜜蛛粉的味道,相继爬出。沈寒枝杀红了眼,每出现一只便被瞬间她大卸八块,蛛腿横飞血肉狼藉,恶臭熏天。可在她看来,眼前情形仍远不及普济院之惨状。
一波又一波黑色蜘蛛扑袭,无不死在她的剑下。终于,洞口安静下来。
沈寒枝满身尽沾蜘蛛黑血,额头白布脏污不堪。她双眸迸出十足杀气,目不转睛地盯住洞口。
傅声闻同样全神贯注,屏气凝神,紧紧攥住手中的剑。
“咔吱——咔吱——”
来了!
二人心领神会,默不作声形成掎角之势,准备一同迎击即将爬出洞口的元凶巨恶,山蜘蛛。
一团巨大的黑影慢慢从头顶笼罩。傅声闻定睛看去,不免骇然:这巨形蜘蛛足七丈有余!仅凭他二人如何杀得死?他紧拧眉心望向沈寒枝,因不知她接下来作何对策,心中略感忐忑。
山蜘蛛瞪着通红眼睛四顾一圈,视线集中在眼前的小人儿身上,腹部嘶嘶飞出白色蛛丝,丝状堪比臂粗,又龇牙咧嘴垂涎毒液,抬动步足气势汹汹地刺向沈寒枝。
沈寒枝挥剑便斩,动作迅猛一击即中,当场砍下蜘蛛步足。黑血喷溅四射,落入她眼中与恨意交织染出一双血眸。
妖心受黑血刺激而跳得无比之快。沈寒枝深深蹙眉,强忍不适之感,失智一般冲向山蜘蛛,腰身低弯直闯其腹,举剑狠戳吐丝之处。
山蜘蛛一声怒叫再站不定,可它毕竟是凶妖,受了伤依旧舞着剩下六条步足横冲直撞,口中不停喷吐毒液,腹部亦有余留的蛛丝泄出。
傅声闻绕至山蜘蛛身后伺机斩断了两条步足,却因自己身形过大而被其察觉,腰和手都受到了牵制,一时间难以动弹,眼睁睁看着粗壮的蛛丝缠住自己的双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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