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苏笑笑准点进入办公楼，立案大厅乌泱泱站着一群人，她愣了一瞬。
自从调到妖事法庭，她再也没见过这样人山人海的场景，自她踏入办公楼，这群人目光便像黏在了她的身上。
苏笑笑往办公桌后看了一眼，玉幽幽吓得躲在桌底瑟瑟发抖，桌上的电脑屏幕连带着颤动。
辰嘉赫正站在最前方凳子上维持秩序：“你们有什么事一个一个说，一起说我也听不清啊。”
他看见苏笑笑来了，跳下凳子跑到她身前，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吓死我了，还以为是来投诉的。”
众妖们七嘴八舌地说话，苏笑笑好不容易才听明白，是有小妖失踪：“失踪报案应该找妖管局啊，他们才有能力帮忙寻找。”
听见妖管局，妖怪们脸上显露惊惧的表情，这句话如水滴入油锅，惊起一阵慌乱。
“怎么能让我们去找妖管局啊。”
“是啊是啊，不是说妖事法庭是可以让妖怪说理的地方吗？让我们去找妖管局不就是送死吗？”
“谁敢去妖管局啊，肯定会被抓起来的。”
……
与苏笑笑前后脚踏入妖事法庭办公楼的邢知澍，听着这些控诉有些尴尬，他和卞云帆刚走近几步，妖怪们脸上立刻显露惊惧表情，一致后退几步。
“是抓妖罗刹！快跑！”妖群里不知谁叫了一句，众妖四散逃窜，最后只剩了零星几个。
五鬼战战兢兢地站在原地，原本五张颜色各异的脸，此刻煞白得如出一辙。
苏笑笑无奈看了一眼邢知澍和卞云帆，你们妖管局平时到底有多暴力，把妖怪们吓成这样。
邢知澍不敢说话，怕他一张口，剩下的也跑了。
苏笑笑看向五鬼：“你们也是来报失踪的？”
“嗯嗯。”之声此起彼伏，五鬼皆在点头。
“你们选一个代表出来说一说情况，妖管局的队长和副队长都在这里，他们会为你们做主的。”
五鬼面面相觑，他们因畏惧邢知澍而不敢抬头看他。
苏笑笑递给邢知澍一个眼色，让他表个态，妖管局到底管不管他们。
邢知澍轻咳一声，他尽量将声音放缓：“我们只抓违法犯罪的妖，不抓遵纪守法的好妖。”
五鬼推举出黑面鬼为代表说话，黑面鬼的猪鼻子哼唧两声，小心翼翼地开口：“小武、小武不见了，原本他每周都会来看我们，可是、可是最近已经有半个月没有来了，我们去他家蹲守，也不见他回家……”
苏笑笑想了想又问：“你们有他的联系方式吗？有没有通过别的方式联系他？还有他就职的律所，有去找过吗？”
赤面鬼出来补充：“有电话和微信，电话打不通，微信也没有人理。”
黄面鬼：“我们去了他工作的律所，律所的人也不知道他去哪了，因为他旷工时间过长，律所解聘他了……”
“其他那些报失踪的妖怪是你们介绍来的？”会找到妖事法庭，而且还说这里是讲理的地方，大概率是他们说的。
五鬼点点头，白面鬼说：“我们这些通过中介过来的小妖，有一个专门的群，最近群里找妖的特别多，我们发现小武失踪后，就在群里说了我们想来妖事法庭寻求帮助，他们纷纷表示也想一起。”
“那其他失踪妖怪都有些什么，你们知道吗？”
青面鬼点头，他拿出了一叠材料，上面登记着每一个失踪妖怪的详细信息：“知道，这里是所有失踪妖怪的资料。”
苏笑笑接过来扫了一眼，信息还挺齐全的，姓名，妖怪属性，编号，住址，职业，照片，她将材料递给邢知澍。
邢知澍收起材料：“行，你们回去等消息吧。”
五鬼走后，大厅里还剩下两只妖怪，她们坐在靠角落的椅子上，见这边的事情结束，才站起身款款走来。
苏笑笑有些意外：“你们也来报失踪？”
“不。”梅花鹿精摇摇头，“我们是来追索劳动报酬的。”
苏笑笑更惊讶了：“鬼怪俱乐部拖欠你们工资？”
不应该啊，他们根本不缺钱，稳定对他们而言才是最重要的。
梅花鹿精坐在长案前的高脚凳上，她托着腮，脱离了鬼怪俱乐部斑驳陆离的光，她纯白的面容带着圣洁的光辉，一双灵动的眸子自上而下瞥过：“别提了，俱乐部的主人将季知撤换，新来的经理把季知招的人全裁撤了。”
“你们可以走正常的仲裁起诉流程，鬼怪俱乐部是在工商管理局有备案的，你们应该也有人类身份吧？”
“我有，但是她没有。”梅花鹿精指了指坐在她身边，有些拘谨的红珊瑚精，“就连季知给她开的，支付她在海洋馆上班工资报酬的账户也被俱乐部收回了，这傻丫头现在可是在海洋馆打白工呢。”
“季知呢？他不管你们么？”
梅花鹿精沉默了片刻，然后深吸一口气道：“他死了。”
苏笑笑惊骇得不知该说些什么，她面上有些沉重，眸子里寒光闪烁。
他死了，关于七色蛛的事情便无法再从鬼怪俱乐部身上深究，他们大可以将一切事情推脱至季知的身上，明明特管中心本就已经不打算追究季知，可他们还是将他杀了。
他们这么紧张，却恰恰印证七色蛛的事情与鬼怪俱乐部脱不了干系。
“他们这是故意杀妖罪啊。”苏笑笑抬眸，想以此事为契机，详查鬼怪俱乐部。
就算从前妖怪互相伤害这样的案子，人类并不过多干涉，但这并不代表这种漠视就是对的，这些妖怪既然已经融入人间，法律也认可他们的主体地位，他们就应该得到保护。
梅花鹿精瞬间就明白她的意思，她却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不行，你们不能以此调查鬼怪俱乐部，因为季知不是死在人界，他是被带回妖界处死的。”
她颇有些兔死狐悲的伤感：“新的经理曾经试探地问我，愿不愿意效忠，我拒绝了，如他们这般将棋子弃如草芥，谁要效忠啊。”
一只鲜红枯如树干的手安抚地摸了摸她：“鹿姐姐……”
两只妖递上了她们的材料，除了她们自己，她们还代表了鬼怪俱乐部被裁的十几名员工，她们都是以妖怪身份与俱乐部签订的合同，梅花鹿精拷贝的打卡记录，记录下来的也都是妖怪们的半人状态，无法向劳动部门申请仲裁。
这样的情况根据妖盟与特管中心出的最新规定，可以直接向妖事法庭起诉。
玉幽幽颤巍巍地从桌子底下冒头，收了梅花鹿精的材料，将案件一一登记。
收到法院邮寄的起诉状与传票，鬼怪俱乐部的主事人将东西往新经理面前一摔，秀眉微蹙愠怒道：“我千叮万嘱要将季知留下的烂摊子稳妥处理，你便是这么处理的？”
被训斥的妖咧着一张大嘴，圆圆的眼睛瞳孔呈线状，看上去有些呆滞，他面上浑不在意，扯着破铜锣般的嗓音道：“他手底下那些妖不愿归顺于我，留着何益？”
“辞便辞了，你拖欠她们工资作甚？事情都闹到妖事法庭了！”
“呱？——”沙发上坐着的妖似乎受了极大震撼，张嘴冒出了一个大泡泡，“岂有此理，怎么会有妖怪向人类求援？”
“总之，此事你给我低调处理，不要节外生枝！”
*
苏笑笑刷牙时，听见门响，她从浴室里跑出来，含着满嘴泡泡含糊道：“墨教授，这几天你去哪儿了？”
墨珩看着她有些意外，他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凌晨一点半：“你怎么还没睡？”
“今天加了会儿班。”苏笑笑其实是特意在等他，“你等我一下。”
她快速回浴室漱完口，从房间拿了个笔记本回到客厅，将本子摊开放在墨珩面前：“又有妖怪失踪，这些妖怪有一些共同特点，首先，他们都是从妖界来的自然妖怪，其次，他们从妖界到人间都找了同一个中介。”
说话间，苏笑笑随手将长发盘成一个丸子头，用手腕上的黑色皮筋随意绕几圈固定。
墨珩看着她皓雪般的细腕和落着碎发的细长脖颈，心跳骤然加速，面颊迅速绯红，他皱了皱眉，不喜欢这样不受自己控制的异样情绪。
没得到回应，苏笑笑抬头看他，她眸中有几分倦意，眼角微红，漆黑的瞳孔中映着夜灯的光，莹亮而动人。
“墨教授，你怎么了？”
她的声音也如清泉般清泠悦耳，墨珩愣怔了片刻，苏笑笑伸手试探他额头的温度，他竟一时忘了躲开。
触及他额头的一瞬，苏笑笑大惊：“好烫，墨教授，你发烧了？额头怎么这么烫？”
“我……”墨珩垂眸，不再看她，欲盖弥彰般轻咳一声，“我没事。”
苏笑笑捧着他的脸仔细看：“墨教授，你做妖神的使者，与妖神心神相通，身体过热是不是副作用？妖神善用火，对凡人之躯肯定有损害吧。”
她的手冰冰凉凉，贴在脸上很是舒服，近在咫尺的距离，二人呼吸交缠，墨珩心脏狂跳几乎欲冲破胸腔，他呼吸急促，却不敢放肆，刻意屏息差点没将自己憋死。
苏笑笑感觉手心越来越烫了，她站起身：“这样不行，人会烧坏的。”
“我没……”
墨珩话还来不及说完，苏笑笑已经回屋拿了退烧药，她右手握着一杯温热的白开水，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走到客厅她又顿了顿：“是药三分毒，总是吃退烧药也不好……”
他既是因为与妖神链接的副作用才发热，还是物理降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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