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深冬凌晨三点的片场，安静得只剩下钟表指针的走动声。
巨大的落地窗前，女人娇羞地踮起脚尖，轻轻揽住男人的脖子。男人的头低下来，高挺的鼻梁缓缓俯探下去……
姜晓站在门口，实在有些哭笑不得。
凌晨一点收到入职通知，两点就被抓到片场救急，一进门，就看到自己的前男友，和她要跟的艺人拍吻戏。
林蓁在和沈希言拍戏，她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重逢会是在这样的情境下。姜晓匆匆瞥了一眼聚光灯下的男人，转身绕开。
“君姐，我来了。”
孟文君是林蓁的宣传，她拉着姜晓坐到一边，转头把他介绍给金悦荣。
“小赵一走，这么晚接工作的就她了。”
金悦荣是林蓁的执行经纪，她穿着几件毫不相干的大牌衣服，眼睛里透露出中年人的干练和狡黠。
她扫了姜晓一眼，算是打过招呼。
“卡！”导演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亮得发烫的大灯下，一个高大的男人转过身。“导演对不起，这里我还是没想好怎么演，我想休息一下。”
“又卡？这都磨到几点了？”金悦荣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低声对孟文君抱怨，“擦边短剧出来的，演了部劣质偶像剧，才几天啊，就成顶流了。现在为了立人设装上清纯了，不想拍吻戏别接啊！”她回过头，视线落在姜晓身上，“愣着干嘛？快去给蓁蓁把水拿过去。”
姜晓赶快把保温杯拿出来，挤进聚光灯下被众人簇拥着的女明星身边，低着头小声说。
“蓁蓁姐您好，我是接替小赵的，我叫姜晓。”
话音一落，人群里面一张极漂亮的脸望了过来，带了一丝狡黠。一位副导演陪着笑走到他旁边：“言哥，导演说了，要是实在有困难，帮你们做借位也行。”
沈希言沉默了一瞬，忽然嘴角一勾：“借位啊？那怎么行呢？” 他倏地从化妆椅上站起，凑到林蓁耳边低语几句。林蓁闻言温柔一笑，脸上泛起红晕。
“导演，我们俩已经商量好了，可以拍了。”
戏再次开拍。夜晚的星光透过落地窗洒入，沈希言凝视着林蓁，视线缓缓下移，抬手用微颤的指尖拂过她颊边的发丝，别到耳后。接着，他俯身，吻上她艳红的唇瓣。
吻得投入而绵长，整个片场鸦雀无声。
一阵莫名的憋闷积郁在姜晓的胸口，她低下头撤到一边。
金姐小声嘀咕起来，：“这男的有病吧，这是发情了还是怎么，忽然演的这么卖力。”
他的唇峰轻点，略一转头，朝着林蓁的耳垂轻颤，林蓁像是被抽走了力气，身体微颤，顺势便软软地跌进他的怀里。
“卡！ 太棒了！” 导演发出惊呼： “小沈啊，你进步太大了。”
沈希言用指节轻拭了一下嘴唇，定了定神，忽然转过头，目光越过众人，精准地锁定了角落里的姜晓。
“你，”他开口，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觉得怎么样？”
“我？”
那道目光，片刻前的万般柔情已荡然无存，瞬间冷得像冰窟，狠狠撞开了姜晓脑中封存得最死的回忆。
第一章又见
破旧的小保姆车里，姜晓拿着导演拍给的片段，手机几乎怼到沈希言脸上。
“大哥！你可是我签的第一个艺人，我拍着胸脯跟导演说你学了半年表演了！”姜晓压着火气，“这短剧资源我好不容易抢来的，咱们能不能有以后，全看你等下那场吻戏了！”
“不是，我……”沈希言耳根通红，话都说不利索。
“啧，一个大男人你紧张什么？”姜晓恨铁不成钢，“就把女演员当成你女朋友，该怎么亲就怎么亲！”
“我没……没亲过。”沈希言的声音越来越小，脸已经红透。
姜晓一脸不可置信，“你就把我当傻子吧，你长这个样子，你跟我说你没亲过？”姜晓翻了哥白眼， “大哥，我是和你说过做偶像不能谈恋爱，你倒是挺入戏，跟我都装上了……”
她看了眼时间，语气斩钉截铁：“导演说了，等手上这场拍完，吻戏要重新拍一遍的。不管怎么样，在车上休息的这一个多小时，你必须得把吻戏给我拿下。短剧就是要快，剧组可不会等你。”
嗡嗡，姜晓手机来了消息，“啧，女主她们这会儿还没拍完，这怎么练啊。”
姜晓转过头来，看着沈希言。这个家伙，两根眉毛皱在一起，眨着大眼睛看着姜晓，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算了，装纯也是当明星的必要技能，姜晓也不能说他什么。
“算了，我给你说说试试吧。” 她吐了口气，成败在此一举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你，你，你很有经验吗？”沈希言小声问。
“经验谈不上，但是混在片场这么久，没吃过几次猪肉，看猪跑也看饱了。女主角没时间，没办法了，你就把我当做女主，照我说的，我让你怎么做怎么做。OK吗？”
沈希言点了点头。
“那行，你坐过来啊。吻戏，男生怎么能让女生主动呢？”
姜晓拉住沈希言的大衣，一把把他拽到身边。保姆车狭窄的空间里，沈希言急促的呼吸声响在姜晓的耳边。
姜晓心中冷笑笑，好家伙，演技够好的。
“吻戏第一步知道干什么吗？“ 姜晓稳住心神，看着沈希言的眼睛：“首先，不能让来就亲，第一步一定要是先是看，——深情的望着她的眼睛。”
“很好，默数两个数。”
沈希言身体倾过来，一双眼睛直直的看着姜晓。
姜晓的心不知为什么也跳起来。
这个家伙可是她按照自己审美签下的第一个艺人，虽然之前已经拿着他的公式照，把他的五官仔细研究过了一番，但是她还从未在这么近的距离里看过他的脸——高挺的鼻骨，丰润的嘴唇，长而上挑的双眼皮下面，一双黑的透亮的瞳孔，长在如同玉雕一般莹白的皮肤上，墨黑的长眉如鬓，连发际线和脸上的绒毛都生的柔柔细细的。
这家伙，真是出奇的好看，完全就是照着她想象的女生的梦中情人长的，看到他的第一眼，姜晓就决定要把他签下来。姜晓深信，只要她稍加调教，他必然能声名大噪，自己的事业也会一飞冲天。
姜晓越看越满意自己的眼光，望着他出了神。
“然后呢？”
眼前的玉雕忽然发出了声音，姜晓回过神来。
姜晓猛一回神，拿起他的手放在自己脸颊边：“手，抬起来，轻轻把女生的头发拨到耳后。”她的指令有些发颤，“然后，视线从眼睛移到嘴唇……想象一下它的滋味。”
他的气息越来越近，大衣冷冽的质感包裹住了她，鼻息交织在了一起。
“啧，别急。数两个数……然后慢慢，慢慢的低头，”。她几乎能感受到他胸膛的温度，“嘴张开，靠过来。”
他的嘴唇与姜晓的距离已经接近为零。
“下唇，含住……好，想象镜头在那边，脸慢慢转过去……”
距离变成了负数，呼吸却变得吵闹，将发出的指令也淹没在唇齿之间。
心被撩拨起来，脆弱地震颤了一下。
唇齿相扣，只轻巧地啄了一下。呼吸和身体颤动着想要更多，却紧张地冻在原地。明明嘴上只有一点痒，心却烤得发烧。
青涩的要了命，却莫名得散发出一丝甜。沈希言紧紧盯着姜晓的眼睛，喘着气。
“怎么样？”
姜晓头脑晕乎乎的。嘴里一阵泛干，
“还可以吗？”
“可，可以的。”
她的心脏跳的飞快，眼睛却死定在眼前的唇上。
“是这样吗？”
沈希言的头转过去，在姜晓另一边的唇角上啄了一下，又赶快退开。
“对……”。
气氛变得灼热，姜晓只扯出一句：“那？”
沈希言紧紧盯着姜晓的眼睛，鼻息越来越重，他的迫不及待几乎从身体里溢出来了。
姜晓的喉咙莫名发紧，话音不由自主地顿了一下：“你，你，确实满18岁了吧？”
“生日半年前就过了。”
“你确定吧？”
“确定。”沈希言咽了咽口水。
姜晓的脸一阵红热，跌在沈希言的怀里，她趴在沈希言的肩头，在他的耳畔喘息着：
“那，我们可以多练习练习……”
姜晓知道，沈希言一定不会放过她。
她心底一沉，摆出一副不知所措的表情错愕地看着他，嘴里却没有半点回应。
沈希言眉毛轻挑，随即转过身去，“导演，第一版是女主主动，第二版是男主主动，您说现在的观众更喜欢哪一版呢？”
“这个嘛…”
沈希言勾起嘴角，微微颔首，颇具挑逗的看向林蓁：”林蓁姐，你说呢？”
他绽开一个迷人的笑，把手轻拍在林蓁的肩膀上：“吻戏，男生怎么能让女生主动呢？”
林蓁的脸色泛起一丝红晕来。，“是啊，导演。我也感觉我们第二版剧情更流畅一点，我发挥的也更好，我支持第二版。”
“那好，就这么改，这场过了。“导演咧嘴笑起来，现场气氛随之松动。
话音刚落，沈希言的助理便凑到导演身边，”张导，咱们这一场吻戏播之前能不能别透，言言粉丝多…您知道。”
“我懂，放心吧，我这就交代下去。大家今天就到这里！”
凌晨4点，沉闷的片场终于爆发出欢呼声。
拍摄告一段落，姜晓一路跟着金姐，上了林蓁的房车。
“你把那个包找出来，把那双米奇拖鞋拿出来。” 林蓁刚刚坐下，金悦荣便赶紧吩咐。
姜晓从巨大无比的包里拿出一双拖鞋，一个硕大的米奇头在一个毛茸到肥胖的拖鞋上，咧着嘴笑着。
它把鞋子轻轻放到地上，林蓁没有看她，继续和金悦荣说话。她歪在沙发上，把脚一搭一搭地往前晃着，金姐朝姜晓使了一个眼色。
“今天片场到处都是水，鞋袜都湿了，”林蓁嚼着东西，含糊地说，“这个袜子，也换了吧。”
所谓助理，其实就是个伺候人的活儿罢了。
姜晓拿着拖鞋，蹲在林蓁的沙发前面，把林蓁的脚拿过来放在她的腿上，小心地把她的鞋退下来。
金悦荣从包里递来一双新袜子：“是啊，衡店这破天气，夏天热死冬天冷死，太折磨人了。”
姜晓为林蓁换好袜子，正要套上拖鞋——
“啊！”
鞋子刚沾脚，林蓁便叫出声，一脚把鞋甩开。
“好冰啊！”
“不是，你忘记开烘鞋器了嘛？” 林蓁诧异地喊道。
“烘鞋器？”
“你不知道吗？每天到了房车上，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烘鞋器啊。” 金悦荣质问道。
“没人和我说过啊。”
“没人和你说过，你自己就不知道吗？前几天还好，今天这么冷，我们小蓁本来就身体虚，手脚凉，你怎么能让她穿这么冰的鞋子呢？”
“对不起，对不起，姐，是我疏忽了。” 姜晓赶忙道歉。
林蓁并不看她，只托着腮望向金悦荣，无奈地叹了口气。金悦荣赶紧抽了张毛毯给她裹上，瞥向姜晓：“这种最基本的小事都做不好！”
正说着，文君从外面进来。
“现在好了，林蓁连鞋都没得穿！难道让她踩着泥鞋去拍戏？”金悦荣斥道。
孟文君歪过头，瞟了一眼蹲在地上的姜晓，轻蔑地笑了一声。
“金姐，我就说这么快来应征的人不要用，压根就不在乎艺人，心不细，不记事，摆明是冲着钱来的。这贴身助理啊，绝对要是我们自己的人，我们家小赵她虽然有时候爱摸个鱼，请个假，有时候爱抱怨几句。但她好歹是我的亲戚，不隔心，咱们也信的过呀。金姐，这个人才干了一天，不然我们赶紧让她走了吧。”
姜晓因为当年的事情被人陷害，现在她能找到的最快能回到这个圈子的办法只有给艺人当助理。只是，助理这种活儿说着好听，在娱乐圈这地方，助理和当奴才也没什么区别。——谁都知道，当奴才当然要挑个大方的主子才好。
林蓁是林氏集团的大小姐，童星出道，虽然她一向是以难搞著称，但她出手大方也是最有名的，对于现在的姜晓来说，没什么比钱更重要了。她问了好几个中介，趁着上一个助理走的急才有了这个机会。不过，如今看来，只要有钱给得多，当狗都得排队。
姜晓没说话，起身捡回鞋，一把拉开羽绒服拉链。
“你干什么？”
“把鞋子放在我衣服里，我把手放进去捂一捂，一会儿鞋子不就暖热了？”
姜晓把鞋子拿过来抱在怀里，蜷成一团坐在一边的椅子上。
文君没想到这种招数她也能干得出来。
“没有带烘鞋器让姐穿这么冰的鞋子是我的疏忽，以后再也不会了。我身上火力重，金姐你们忙，肯定不会不耽误事的。”
金姐瞟了姜晓一眼，“可不是我们让你暖鞋的哦？”
“这是我的疏忽，我自己弥补。金姐，即便我们现在把文君的表妹找回来，这会儿，蓁蓁姐也没有暖和的鞋子穿呀。“
林蓁上下打量了一下姜晓，“她说的也没错，现在的确没有别的办法了。”
“可是，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你了呀？”
“没事，我火力大，这点冷不算什么，当助理的当然要尽力让姐舒服啊。”
有了人的温度，鞋子暖的的确很快。
姜晓走到林蓁的沙发前蹲下来，把她的毯子掀开，小心地把鞋子给林蓁穿上。
“姐以后有什么事情就和我说，，我一定尽力办好。”
金悦荣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紫台的人。“
“什么？沈希言他居然改变主意了，他已经签了合约要上《奔青》了。”
“他不是才在采访上说不去吗？” 文君震惊道，“白让我们蓁蓁挨了他粉丝那么多骂。“
”正好，陆总早都和紫台打好招呼了。蓁蓁可是《奔青》今年唯一的女常驻，沈希言爆火以来的第一个综艺，送上来的肉，哪有不吃的道理。”
她压低声音，透着一股兴奋：“杨导和我透过底，就照去年康南和于紫薇的路线来。CP一炒，于紫薇一夜爆红，这次也该轮到我们蓁蓁了。”
姜晓坐在旁边，脑子嗡的一声。
所以——现在林蓁，她跟的艺人，要跟她的前男友炒CP？
这到底是什么孽缘？
“姜晓，”金悦荣忽然转向她，“我记得你简历上写，之前在艺文干过？就沈希言那个公司？”
姜晓心里一紧，面上稳住：“对，金姐，刚毕业时在艺文待过一阵。”
“那你和艺文那边的人熟吗？尤其是沈希言团队？”
“金姐，我……我当时是跟女艺人的，男艺人这边没怎么接触过。”她垂下眼，刻意流露出一点为难。
金悦荣眼里闪过一丝失望：“还以为你能有点内部消息呢……”
等等——姜晓忽然意识到，这或许是个机会。一个能让她迅速站稳脚跟的机会。
她抬起头，话锋一转：“虽然我和他们不熟，但我有个朋友在艺文做了很多年，人脉很广。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去试试打听看看。只是……”
“只是什么？”金悦荣追问。
“只是我也很久没和他联系了，这人情用一次少一次，不知道他还愿不愿意卖我这个面子……”
“咳。”一直没说话的林蓁轻轻打断，她托着腮，目光扫过姜晓，“不用绕圈子。直接问他要多少钱。再大的人情，钱都能还清。”
“啊！那就……” 姜晓露出一个了然的表情，“那姐放心，这事包我身上。”
林蓁满意地笑了，这才想起什么似的：“对了，刚才片场那双鞋呢？”
“姐放心，我会带回去彻底清洗。这种限量款我懂，一定手洗……”
“啧，一双鞋而已。”林蓁轻笑，“你穿多大码？”
“37。”
“正好。”林蓁一摆手，“那鞋你拿走吧，归你了。”
Zhoo的最新限量款！找对买家，价钱只会高不会低。第一天就赚了两个月工资，果然只有林蓁这里才有这种手笔。
姜晓脸上瞬间堆起练过无数遍的、恰到好处的感激：“谢谢蓁蓁姐！关于沈希言，您有什么想知道的，我一定给您问到！”
“太好了。”林蓁眼神亮了起来，对金悦荣说，“金姐，你看，我就说雇她没错。”
现在的沈希言，对于姜晓来说不过是一只太过耀眼的流浪狗，
当初，她把他从狗贩子那里救回来，带他看病，给他洗干净，做驱虫，好吃好喝的喂着，打扮的漂漂亮亮，结果刚养到能拉到街上给人炫耀一番的时候，却被人给偷了。
如今再想把他夺回来，多半是痴人说梦。
可是毕竟付出了那么多心力，拿他来变点现又有什么问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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