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朔人不在宁远,他驻兵在相距琢玉城不足百里的白山城。
此地位于燕北和宁远的边界,依山傍水,极好屯兵。
当日陈朔解下宁远之急,旋即领兵追杀郑朝宗。
他这人精力旺盛,勇猛无匹,刚收割了郑朝宗的人头,又拨马赶去抓李璟。
据说那时李璟与安顺王都已经跑出老远,陈朔也是个神人,竟然能在那么大的地方精准抓住他。
军情传来,国公府这边向他讨要李璟,陈朔巴巴带着人赶回来,却被告知不许入城。
守军拒绝的不是李璟这个戴罪之身,反而是才刚立下赫赫战功的陈二公子。
陈朔虽心眼不多,但直觉很准。凭几句忽悠不可能轻易交人,他察觉不对,连夜扛上人,单枪匹马地跑了。
待到次日有人发现,早连陈朔的影子都不见了。
经此一事,琢玉城周围开始布防,严禁闲杂人等入内,同时也截断了陈朔向外递送消息的途径。
陈朔不得已移兵白山城,一待便是十天半个月。
他当下所能做的,只有等月绯到来,看事情是否能有所转机。
他所处境地是进退不能、无家可归,偏偏手底下还有数万兵将,估计不几天就要饿肚子了。
月绯哪里想到会有这等事,她道,“竟已闹到了这般田地!”
她知道陈朔这人不怎么讨喜,却没想到竟有人宁可撕破脸皮也要将他排挤出去。
好歹是骨肉至亲……事情做得如此难堪,岂不叫天下人耻笑?
陈家的事至少还仅流传于燕北一境之内,而司阳家的事却已经确确实实令天下人议论过了。
他完全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事到如今……倒也不能完全归咎于你大哥。”
“自他负伤以来,燕北军中许多资历极老的大将便开始不安分了。明里暗里动作频频,甚至暗中集结武力,欲力挺陈朔取其兄长而代之,助他袭承国公之位。”
燕北多豪迈之士,平日不拘小节,遇到大事也这般不留情面,说干就干。
不过月绯转念一想,又说:“他们如此急切,倒也不是刻意针对大哥,还是怕迟了一步,有清都插手吧?”
冬冬年幼,即便将来继承他父亲的爵位,也只是个空头国公。
真正掌握燕北命脉、统筹钱粮赋税、调动十万大军、治理一方民生的节度使实权要职,绝无可能托付给一个不经事的孩童!
若此三权不能自理,而假手他人,那偌大一个燕北,岂不成了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由朝廷搓扁揉圆?
三藩镇原本是破地方,朝廷鞭长莫及,大昭初代几位帝王遂将其交由藩臣打理。
前人筚路蓝缕,眼见得日渐兴隆,清都便要想方设法将其收回了。
清都来的那位笑笑说,“看来我一会儿到了白山城中未必会受欢迎,届时还要烦请王姬为我说情啊。”
月绯:“燕北是大昭的领土,藩臣不过奉命守边而已,即便他们心有抱怨,礼数上对殿下定是毕恭毕敬,我不过去探探亲,瞧瞧我二哥是否仍活蹦乱跳罢了。”
她说完这话,瞄了司阳一眼,见他的表情始终没什么异样,貌似心情不错的样子,便犹犹豫豫地说,“昨日我与大哥所说的话,不过是为规劝他罢了……我猜,你应当是知道的。”
这话提醒了司阳。
他沉默着,目不斜视,并不看她,仿佛已经忘却了,完全不在意的样子,过了很久才说,“什么话?”
他这么说未免让月绯有点尴尬,倒似她自作多情。
月绯在心里翻起了旧账,无端端想起他说自己听不懂那句宛国话,口气便不太好:“你说什么话?”
“……你那时说的不错。”司阳蓦地侧头看了她一眼,突兀的冒出这么一句,又很快转头过去,“事实本来如此,你字字句句都在理!”
他生气了?月绯感觉很意外,细细打量他的神情。
但他是个情绪不怎么外露的人,神情淡淡,端着副事不关己的架子。
月绯对此有点看不惯。
“好!好!好!”
她连说三个好字,再不发一言。
两个人各怀心思,就这样一路无话,到了白山城。
……
月绯跟她二哥虽暌违日久,但两人一碰面仍旧无比熟稔。
这兄妹二人之间有不少体己话要讲,毕竟琢玉城中事关陈家家事,许多话不方便由司阳来讲出口。
月绯和司阳两人招呼也不打一声就从国公府跑了,本是极不妥帖的。可琢玉城极力阻拦,司阳却是非见陈朔一面不可。
否则差事怎么办?李璟当如何带回?
琢玉城中情况复杂,涉及陈氏家族的阴私,司阳不便插手太过,若能有月绯从中斡旋说和,自然再好不过。
——云山苍苍,江水泱泱。
辽阔无垠的青山绿地之间,驭马的月绯与陈朔不过极小的两点。
陈朔一见到月绯就就追问陈陟的病情如何,甚至担心他遭遇不测。
陈朔在琢玉城中实际并未来得及与陈陟见上哪怕一面。
他始终认为,自己被迫离开琢玉城,是因高羽嘉等人擅权作乱,趁他兄长病重之际挑拨离间。
月绯看他这副忧心如焚的样子,安慰他说,“你放心吧,我在城中曾见过大哥一面,他气色已好了很多……还问起你呢。”
陈朔不是傻子,他见月绯轻车简从,孤身而来,琢玉城那边又不见派人一同过来,已经大抵猜出几分端倪,却迟迟不敢问出口。
陈朔少有这么沉默的时候,只不过他心中的话若再不对月绯说,又有何人可倾诉?
过了良久,他才说,“阿绯,我问你一句,连日来的风波是否因为继嗣之事?”
月绯不置可否。
陈朔又问:“他们,是怎么想的?”
月绯迟疑了下,抬手一指天,说,“上面的意思是让冬冬袭爵。”
“也好,也好……”陈朔连连说,“我此生别无他求!若能替冬冬守住这燕北的太平,护佑一方安宁,便是我最大的心愿了。”
陈朔虽然这么说,月绯却仍心有疑虑,“冬冬是好孩子,只不过他的母族未必能够容得下你。且这只是小处关节,燕北许多老臣宿将都对你心有期许,这有多使人忌惮,你应该不是不知道吧?”
陈朔:“我的才能、德行都不及长兄,那些叔伯实在太过高看我了。”
月绯摆摆手说,“这些面子上的话暂且搁下不论。即便冬冬是天纵奇才,一方霸主的材料,但他现在才几岁?燕北正处于天下变局之中,恐怕没有一段足够安稳的时间等他成长。”
陈朔难道不知这其中的道理吗?只不过他一方面无心贪恋权位,另一方面,他究竟是不愿意去做那不忠不孝之人。
他的母亲是前代定国公陈循的继妻,她是乡县小官之女,从初入门起就不太得高老太君的喜欢。
陈循去世之后,这位夫人也郁郁寡欢,很快玉殒香消,追随亡夫而去了。
陈朔很知道那种不上不下的尴尬境地如何令人窒息,否则他岂会年纪轻轻就随军四处剿匪?
既然感同身受,他便不能忍心让冬冬再经历一遭。
所谓长兄如父,长嫂如母,至少在为兄为嫂上,陈陟夫妇不曾亏待于他。
陈朔投桃报李,怎能狠心绝情?
陈朔现在有兵有马,陈陟并没有下令收回他的兵权,他若想带兵围困琢玉城,是易如反掌。
陈陟并不想当那个做选择的人,他给了陈朔选择权,同时代价也要让陈朔承担。
人都是有私心的……
“啊——啊——啊——”
陈朔突然仰天长啸,这连声大吼险些惊了两人的马。
“喂喂喂,你干嘛?!”月绯怒拍他一掌。
这位仅仅不至于睁眼瞎的大文盲深沉道:“啊!哀人生之多艰!”
月绯不是当塾师的,她不予置评,随他去了。
……
月绯与陈朔一路溜达回白山城。
还未靠近城门,便远远望见城门口围了一群小兵,正吵吵嚷嚷地议论着什么,人堆里不时传来几声呵斥。
“吵什么吵?!像什么样子!”陈朔见状,眉头立时拧成一团。
他阔步上前,一把拨开挡路的人群!
众军士一见是他,顿时噤若寒蝉,慌忙退开,让出一条道来。
月绯也好奇地跟上前,朝人圈中央望去。
只见地上蜷缩着一位头发花白、满面沟壑的老人。
他身上裹着看不出颜色的褴褛衣衫,脚上的破草鞋只剩半条草绳。
老人正不住地向周围的兵士鞠躬作揖,口中又急切、又含混地咕哝着什么,神情焦急万分。
她拍拍陈朔,问,“他说的什么?”
宁远文书皆用中原文字记载,能通晓大昭雅言的除了官员、便是贵族。
而这老人说的却是宁远方言,只有语音,没有文字。
月绯必定是听不懂的。
陈朔听了个一知半解,说,“他是那个李璟的仆从,似乎是要我去看看他主子。”
月绯:“宁远的那个李璟?”
陈朔:“是啊,除了他还有谁。”
月绯看那老人衣衫褴褛,一见陈朔便诚惶诚恐地匍匐在地,不住的跪拜磕头、念念有词,她不由心生怜悯。
月绯心想:依照陈朔的火爆脾气,李璟戴罪之身,在白山城一定不太好过。
她问陈朔:“你可曾磋磨于他?”
陈朔瞪大眼睛,指着自己说,“你把我想得这么坏?”
月绯怕李璟真有个三长两短,到时她不好交差,便推陈朔,说,“谁把你想坏了?既然你也不知情,咱们还是快去瞧瞧他吧!人命关天,万一真有个闪失,我们都难以交代!”
因李世恩身死之事,李璟对陈朔没个好脸。
陈朔看了就来气,李老头儿自己扑上来,害他背上一口大锅,他正委屈着呢!哪轮得到这崽子跟自己拿乔?!
何况李璟出逃时险些被土匪给宰了,是谁救了他?
恩将仇报的白眼狼!
陈朔找了个破落的小院子就把李璟给扔了进去,他许久不曾见他,现下已然忘记他居于何处。
若非阿吉带路,一时半刻还真找不着地儿。
月绯听了陈朔一路的吐槽,两人赶到关押李璟的小院时,里面有几人正在说笑,见到陈朔,明显吓了一跳,忙跪下,呜呜啦啦说了一通。
陈朔说:“找了几个宁远当地人伺候他。”
月绯无语。李璟的爹弃城而逃,让当地人伺候他?折磨还差不多!
她最先走进李璟栖身的房中,房中昏暗潮湿,不见天光。
她推门走入时,才稍有几丝光亮透进来,让她足以看清里面的状况。
屋内的角落里盘着一口土炕,炕上蜷缩着一个极其单薄的身影,背对着门口。
他身上只半盖着一床硬邦邦铁板似的破旧棉被。
被子下半露的脊背瘦得惊心,单薄衣衫覆着的蝴蝶骨异常凸起,随着微弱的呼吸细微起伏,整个身躯透出一种难以言说的悲凉、颓废与绝望。
门外老人的哭叫声传来,伴随着不间断的踢打和咒骂。
阿吉畏惧陈朔,在院子里呆着,没敢跟着进屋。
月绯大抵猜到,应是陈朔找来“伺候”李璟的人背地里没少折磨他们主仆俩,眼见阿吉跑出去告了状,他们竟敢在陈朔和月绯眼皮子底下虐待老人。
李璟忽然挣扎起来,他像被魇住了似的,双眼禁闭,浑身颤抖,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声音:“阿吉……阿吉……”
月绯看到他雪一样苍白的脸,下颌瘦削得几乎尖利,侧颊上却有一抹秾丽的绯色,如同糜烂的春意。
他额上冷汗涔涔,痛苦地喘息着,好像随时都会断气。
陈朔跟在月绯身后进来,瞧见李璟的样子,抿着唇,下巴紧绷,一声不吭地看他挣扎。
他忽然烦躁起来,一拳捶在门上,朝外面喊:“给老子闭嘴!”
本就摇摇欲坠的木门被他一拳捣得摇摇欲坠,吱呀作响间,门轴都扭曲了,几乎就要整个散架!
外面噤了声,传来沉闷的扑通声,应当是仆人们跪了满院。
陈朔没有出门看,他朝着李璟喂了声,两步跨到炕边,说,“李璟,李璟!”
李璟没有回答,陈朔推了他一把,他也像具死尸,一动不动,只是身上烫得厉害,证明他还活着。
陈朔手心一热,他臊了下,下意识要收手,嘴上却低低咒骂一声,一把擒住李璟的后领将他从炕上提起来。
李璟瘦得不成样子,身上那件单衣挂在身上空荡荡的。
他被陈朔轻松提起,身体完全暴露在稍亮的光线下,更触目惊心了。
他瘦得脸颊深深地凹陷下去,凸出的颧骨下是嶙峋的颈项,锁骨清晰可见,有两枚深深的小洼。
昔日那个眉眼精致的矜贵小公子,如今就像一具蒙尘的泥偶,仿佛水一浸就化了。
陈朔眼皮子跳了跳,有点心虚,心说,他这也瘦太多了。
好在月绯并不知道李璟从前什么样儿,只是凑过来说,“他病了!”
陈朔点点头,“好像是得了疟疾。”
陈朔说着,提起人扛上肩头,疾步往外走。
……
李璟果然得了疟疾。
他身边名叫阿吉的老阉奴实在很忠心。
李璟遭囚,为人欺侮,重病不起,是他逃出去找人求救不说,现下自己脸上还青一块紫一块的,又念叨着要伺候发热的小主人。
月绯看他可怜,让军医顺便为其诊治。
阿吉慌忙跪下,连连磕头。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月绯见不得这般大厦倾颓后的凄惨景象。
她制止了阿吉挣扎着想要继续叩头的举动:“老人家,不必多礼。你且安心治伤。”
军医给李璟扎完针,便去煎药。
李璟大约已有了些意识,他睫毛微微颤动,能听见人说话,但不能开口。
陈朔手欠,拍拍他脸,心有余悸地说,“喂,李璟,你那些哥哥们都死光了,眼下你家就剩你一人了,可得活着哈!”
月绯打掉陈朔的手,制止他,“行了,快别说了,你这也算安慰?”
这时侍卫通传,康王殿下来看李璟了。
司阳一进来看到李璟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神情便有些不满。
带一个活蹦乱跳的李璟回去是他的差事,李璟若轻易死了,朝廷岂不降罪?
他来时袍袖上沾了潮湿的晞露,带着微冷的气息,面容便显得愈发冷峻,他道,“经过二公子这般折腾,怕不等李璟进京受罚,人已经命丧黄泉了。”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李璟即便犯下弥天大错,也有陛下惩处他。你陈朔把好好一个人弄成这样,算不算目无王法,动用私刑?
陈朔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回嘴道,“这小子是安顺王后嗣不错,可他爹李世恩贪生怕死弃城而逃!宁远百姓都恨极了他们爷俩。实话说,我既然已经从匪徒手中将他救回,倒真不稀罕动手再收拾这小东西,弄他的是他们自己人!”
皇帝费劲吧啦要把这病歪歪的小子弄回清都,哪里在乎人心向背?
朝廷要的,无非是安顺王府这根血脉不断!要的是一个名正言顺摆在明面上的宁远继承人!一个未来可供操纵、用以制约燕北的傀儡!
李璟不得人心?那倒省事!
“既然还记得安顺王……”司阳道,“二公子便应当知道他已经死了,也应知他死于何人之手。如若李璟也不能留住,我不知你当以何功绩再抵大过。”
司阳说话怪戳人心窝子,陈朔比起他还是嫩点。
陈朔被噎得一时语塞,脸色由红转青,只能装听不见。
他蹲到李璟床边,趴在他耳边念咒,“哎!醒醒!你若死,我也活不下去了!”
他话说得幽怨,月绯在旁边打趣,“你便就此陪他去了罢。”
陈朔顺着她的话哭道,“可怜我陈二命途多舛,时运不济,若再不能将功抵过,也仅剩为王子殉葬一条路子可走了!身不由己!可怜可叹!”
陈朔梦到哪句说哪句,司阳还没见过这么混不吝的人。
床上的李璟一字不落的把他们的话听了进去,陈朔的嚎叫更是如魔音贯耳。
这些人对他生命的关心仅在口头,没有人真的过来管管他,他只想说句性命攸关的话:
水!给我一口水!
喉间的干涩痛苦迫使李璟艰难地睁开眼睛。
他的眼睛仿佛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里面蓄满了晶莹的水珠,水光迷蒙,却又黯淡无光。
长长的眼睫黏连着遮挡住那毫无神采的漆黑瞳孔,一痕泪水顺着他苍白的颧骨下滑,迅速划过那片因高热而晕染着秾艳红晕的颊上皮肤,又很快蒸发消失,只留下一道蜿蜒的水痕,隐没于乱糟糟的鬓发和脆弱的颈窝之间。
就像……命薄的柳絮,流落于泥泽污淖之中。
这会儿细细看来,月绯也才注意到这位落魄的王子有一张极其漂亮的脸蛋儿。
她久久没有移开眼睛,心想,如果一定要拿谁来做比较的话,他的容貌恐怕可以与秋朗并称。
李璟的唇瓣艰难地翕动了几下,但发不出声音。
陈朔也注意到李璟醒了,但这厮大抵不通人性,只坐在床边瞧他,半天没有动作。
李璟挣扎半晌,黑润的眼睛里渐渐没了光泽。
司阳注意到两人的异常,狐疑地走过来瞧了李璟一眼,皱眉说,“他是不是渴了?”
“哦?!”陈朔如梦初醒,他从床边弹跳起来,叫道,“来人!”
身上刚贴了膏药的阿吉应声从外面跌跌撞撞进来。
他鞠躬请了个安,不用人吩咐,远远瞧了李璟一眼就两三步走到桌边,倒了满满一杯凉水。
他身上虽抖,手却很稳,等到李璟病床前,杯中水也不曾洒漏一滴。
水沾上唇,李璟这才算有了点人气,他眼珠儿略转了转,像有一具孤魂正在残破的人偶中寄居。
这么一双黑漆漆、冷冰冰、无机质的眼睛就这么直勾勾定格在了陈朔身上。
陈朔正叉腰站着,察觉到李璟投来的目光,他怔了一瞬,改成两手抱臂的姿势,偏头看向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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