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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凤辇受辱

凤辇内里的情形暴露在沿途所有惊惧、窥探的目光之下。

眼前的景象,透过那幅以极乐为图的帘隙,无声地刻入谢云书的眼底。

长街两侧,当这辆标志着“永夜”的凤辇在玄甲侍卫的簇拥下缓缓行来时,如同死亡的潮水漫过,所到之处,生机尽褪。

一个拿着麦芽糖的稚童,正站在一盏浅米色、手工编制的圆形竹编灯笼下,那灯笼散发着微弱而温暖的光,映着孩子不谙世事的脸庞。他或许刚得了心爱的糖人,正咧开嘴笑着。下一刻,其父脸色剧变,眼中涌上极致的恐惧,几乎是粗暴地一把将孩子抄起,死死捂住他的嘴,踉跄着钻入旁边一条窄巷,消失得无影无踪。

慌乱间,孩子手中那晶莹剔透的糖人摔落在地,脆弱的糖片顿时碎裂,粘稠的糖渍沾染上焦黑的尘土。

不过顷刻。

原本还有些许嘈杂呜咽的街道,彻底陷入一片坟茔般的死寂。所有门窗瞬间紧闭,所有窥探的目光如潮水般退去,连一声呜咽、一声抽泣都被死死咽了回去。整条长街,仿佛在凤辇行过的瞬间化作空城,只有车轮碾过碎片的刺耳声响,以及风中残留的、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腻与焦糊混合的怪异气味。

萧璃。

这个名字,甚至无需被高声呼喊,便已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烙印在每一个帝都百姓的心头。所到之处,即是永夜的寂静与凄凉。

她的凤辇,便是灾厄移动的图腾。臭名昭著,已不足以形容。民怨沸腾,却只在最隐秘的角落,化作咬牙切齿的低语:“妖妇!”“毒姬!”“恨不得诛之!”

这弥漫在空气中的、几乎凝成实质的恐惧与憎恨,比任何刀剑更清晰地告诉谢云书——他所承受的,并非个例。这蛇蝎毒妇的恶,是弥漫性的,是针对所有人的。他不过是恰好,落入了她那看似毫无理由、却足以将任何人碾碎的黑影之中。

这认知,让他紧锁的眼睫颤动得更加厉害。那杀意,在无边死寂的浸泡下,愈发冰冷刺骨。

马车在玄甲侍卫的严密护卫下,碾过满是焦木与碎片的街道,驶向那深不见底的、名为永夜的长公主府。

辇内铺着黄色织金软垫,装饰极尽奢华。

凤辇内,一片死寂的奢华。

那面被用作帘子的织锦,正随着车身的晃动,在窗口幽幽垂落。那是整块明黄底色、织金而成的敦煌画风进贡刺绣,浓烈得几乎要灼伤眼睛。

底色是帝王独有的明黄,但比寻常的宫缎更沉,仿佛将夕阳最后一道光晖揉碎了浸染进去,厚重而威严。锦缎之上,用真正的金线、赤金线和五彩的珍稀丝线,绣出了满幅的盛景。

画面的中央,并非祥瑞龙凤,而是一幅微缩的、绚烂到极乐的天穹。巨大的华盖如云霞流转,两侧飞天女神逆风狂舞,彩带飘逸如火焰,臂钏与璎珞皆以细小的珍珠和金珠缀成,随着晃动折射出细碎刺目的光。她们的眼眸微垂,唇角却噙着一丝超脱尘世的、悲悯又疏离的微笑,俯视着辇内,也俯视着辇外破碎的人间。

更细处,绣满了层叠的缠枝莲花宝相纹,枝叶盘绕,象征着永无止息的轮回。金线并非平铺,而是用极高的技艺盘出起伏的轮廓,让整个画面在幽暗的光线下,产生一种流动的、近乎眩晕的立体感。

谢云书略有耳闻,那日父亲下朝于午膳时曾提起过。

这卷进贡刺绣,来历非凡。

它并非出自中原织造,而是来自遥远的西域,一个名为“曌煌”的属国。三年前,该国使臣以和亲之名跨越流沙,将这件倾举国之力、由十二位顶尖织工绣娘耗费三年心血完成的瑰宝,作为最珍贵的贡品献给了天朝。三年进贡一次,其用意,无非是通过贡品换取和亲以祈求中原皇帝的交好与庇护。

自从萧璃掌权,和亲非但被取消,贡品反而越来越多,萧璃却执意灭了“曌煌”,百姓怨声载道,唯恐天罚。

虽然谢云书也曾不认同和亲之举,但为何萧璃执意灭“曌煌”?

而这刺绣织锦贡品原本的用途,绝非做帘子。

按其规制与质地,它最恰当的归宿,应是铺陈于宫廷正殿的御座之后,作为壁衣或屏风。让那天穹的盛景,成为天子威加四海、万邦来朝背景,将世俗皇权与神圣佛光融为一体,彰显其受命于天的至高地位。

这贡品应是用于覆盖极其重要的礼佛祭器,或是在最盛大的国家祭典中,作为祭坛的装饰。其明黄的底色符合皇家礼制,敦煌飞天的意义又契合庄严法度,是连接皇权与神权的完美化身,这面西域进贡的瑰宝,本应用来衬托皇权与神权的无上光辉。

然而在萧璃这里,它被赋予了全新的、直接的用途——一道隔绝内外的屏障,一件彰显其叛逆、权力的配饰,毫不避讳地拿来当了车帘。

她超越常理的奢靡作风和对天下奇珍的绝对占有欲——“再珍贵的东西,于长公主而言,也不过是件合用的器物”令人震惊,也只有她敢明目张胆将如此瑰宝随意使用,这一行为,本身就是一种惊世骇俗的亵渎。

这明摆着是对礼制的践踏,将象征皇权与神权的贡品,降格为日常用具,这是对传统礼法乃至其皇兄权威的一种微妙挑衅与漠视。

这是对传统信仰的嘲弄:极乐世界、飞天神女,本应被虔诚供奉仰视,如今却沦为遮挡尘世、任人窥探的“遮羞布”,直白地彰显长公主内心对神圣秩序的鄙夷,一种将天授人权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傲慢。

萧璃,果真是个离经叛道的疯子。

帘身边缘处,有被强行拉扯悬挂留下的细微皱褶,甚至有一角,似乎被窗外飘入的灰烬沾染,落下一点污浊的暗痕。

它隔绝了车外焦土尘埃的侵扰,也隔绝了所有窥探的、惊惧的、不解的目光。帘身的极乐图景,成了她穿行于人间地狱时的移动帷幕,这无上的荣光与神圣,此刻却被随意地用作遮掩的帘幕。无声地宣告世人:她的意志,便是这辇内唯一的法则,即便是神圣,也只能屈从,为她服务。

这极致辉煌的图卷,成了她与世界之间,最后一道华丽而冰冷的屏障。帘中幕画那极乐与飞天的微笑,在辇外那些惊惧窥探的目光里,在街道的焦臭与血腥气中,显得如此突兀,又如此……诡秘莫测。

萧璃姿态从容地坐在正中,而谢云书则被她强行安置在身侧。他身上的大红喜服尚未褪去,在那一片玄青色织锦软榻中,红得刺眼,红得讽刺,如同一个被精心装饰的、关于失败与掠夺的战利品。

晚风裹挟着烟尘吹拂着他散落的墨发和喜服的宽大衣袖,却吹不散他周身那死寂的冰冷。他挺直背脊,双目紧闭,浓长的眼睫在苍白的脸上投下脆弱的阴影,仿佛将自己彻底封闭,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包括那些沿途指指点点的目光和压抑的惊呼。

他就这样,被当众、强行地,带离了他化为灰烬的家,带向不可知的命运。

只留下身后一片废墟,无数惊魂未定的目光,和一个关于强取豪夺、焚府夺人的、足以震动整个京城的骇人传闻,在烈焰与夜色中,疯狂滋长。

萧璃慵懒地倚在软垫上,打量着对面僵直的身体。

“脱了。”

谢云书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怒:“什么?”

萧璃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这身嫁衣,不属于你。本宫看着心烦。”

见谢云书不动,她微微蹙眉,对帘外道:“影,去告诉安远侯夫人,她儿子似乎舍不得这身衣服……”

“我脱!”谢云书急声打断,带着屈辱的颤音。

他手指颤抖地解开喜服的系带,将那身象征着他美好人生与爱情的红袍脱下,扔在脚边,仿佛扔掉一段被强行终结的过去。他只着素白中衣,在夜风袭来的凤辇里,显得愈发单薄脆弱。

萧璃满意地看着,将自己身上那件玄色绣金凤的斗篷解下,随手扔到他身上。

“披上。莫要着凉,你的身子,如今是本宫的所有物。”

谢云书看着那件携带着她身上冷冽香气、却沾染了烟尘与灰烬颗粒的玄色斗篷,如同看着一条盘踞的毒蛇,一动不动。

“怎么,嫌脏?”

萧璃轻笑一声,那笑声在夜风中显得格外清晰。她非但没有收回手,反而将斗篷又往前递了半分,几乎要触碰到他紧抿的唇。

“这上面的每一粒灰尘,”她声音压低,带着一种残酷的诗意,“都来自你谢家宗祠的梁木,来自你侯府库房的瓦砾。怎么,如今倒嫌弃起自己家的‘骨血’了?”

她的话语如同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入他心上最痛的那道伤口。他猛地抬眼看她,那双死寂的眸子里终于再次燃起灼人的火焰,是恨,是痛,是无法言说的悲愤。

“还是说,”她目光落在他褪下的大红喜服上,语气骤然转冷,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你更舍不得这身……碍眼的红?”话音未落,她手腕猛地一抖,那件宽大的斗篷如同夜色本身,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和它承载的所有屈辱象征,朝谢云书当头罩下!

“与这身喜服无关!”他猝然打断她,胸口剧烈起伏,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碾磨而出,“与你有关的一切……都让我觉得窒息。”

他下意识地偏头躲闪,斗篷的边缘擦过他的脸颊,冰冷的触感和熟悉的冷香让他浑身一僵。最终,那玄色的织物还是沉沉地落了他的肩头。

一声鼻腔发出的浅漠嗤笑荡出帘外:“哼。”

“窒息?”萧璃的眸色骤然转深,那里面翻涌的不再是冰冷的嘲讽,而是一种近乎燃烧一切的暗火,“好,本宫便让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窒息。

话音未落,她猛地倾身向前,一手攥紧斗篷边缘将他拉向自己,另一只手已迅捷地扣住他的下颌,力道之大,不容他丝毫退避,差点在他冷白的皮肤上留下红痕。

谢云书瞳孔微缩,在她吻下来的瞬间,几乎是本能地,他偏头奋力挣扎,双手抵住她的肩胛骨,试图将这屈辱的侵袭推开。“放……开!”破碎的抗拒从齿缝间溢出,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怒。

然而,他的力量在她绝对的掌控面前,如同蜉蝣撼树。萧璃非但没有退却,反而就着他偏头的角度,更深、更重地吻了上去,带着一种决绝的、毁灭性的姿态,彻底封缄了他所有的空气与声音。

这不是缠绵的亲吻,而是一场单方面的、带着惩罚与掠夺意味的侵袭,是强者对弱者最直白的占有与标记,没有丝毫温情可言。

谢云书只觉得周身空气蓦然稀薄,肺腑间最后一丝气息都被掠夺殆尽。一阵轻盈的眩晕感袭来,视野里的光影开始摇曳、破碎,如同被打翻的墨砚在水中缓缓晕开,边缘泛起模糊的涟漪。他长睫无力地颤动,眼前她那近在咫尺的容颜,与车外流动的夜色渐渐交融,化作一片遥远而失真的迷离光晕。抵在她肩头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剧烈颤抖,最终,那一点挣扎的力气也如同他的世界一般,彻底崩塌、消散。他僵硬的身体渐渐软了下来,只剩下细微的、无法自控的颤抖,如同风中残蝶。

在他意识即将涣散的边缘,萧璃才骤然松开了他。

谢云书猛地侧过头和萧璃拉开距离,胃里翻滚倒流,被毒蛇舔舐般厌恶地剧烈咳嗽起来,单薄的身体蜷缩,急促地呼吸失控着乱了节奏,唇边带着火辣辣的痛楚和深入骨髓的耻辱。他用手背狠狠擦拭着嘴唇,仿佛要擦掉一层看不见的烙印,苍白的脸颊因短暂的缺氧和极致的情绪泛起不正常的红潮。

这感觉似曾相识,仿佛身体先主人一步被唤醒,但这,分明是他的初吻,怎么会?

萧璃静静地看着他狼狈的模样,她的呼吸亦有些微的急促,胸口起伏着。她抬起手,用指尖轻轻抚过自己可能被他无意识咬破的唇角,看着那点猩红,眼神幽深复杂——那里面有一闪而过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痛楚,但旋即被更深的偏执与一种病态的满足感覆盖。

“现在,”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餍足的沙哑,差点掩藏不住的纤柔媚态,她咽了咽喉咙间不适的痒意,故作姿态重新归于那种令人胆寒的平静,目光冷冷锁住他擦拭嘴唇的动作,唇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懂了么?”

眼前的场景仿佛凝固,只有车辙碾过废墟的单调声响,在死寂的辇内回荡。

谢云书没有再动。他停止了那徒劳的、试图擦拭掉什么(是血污?还是那无处不在的属于她的气息?)的动作,手臂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筋骨,无力地垂落,指尖无声地抵在织锦云榻软毯。

他紧紧闭着双眼,薄薄的眼皮剧烈地颤抖着,仿佛其下囚禁着即将破笼而出的豺狼。所有的惊涛骇浪——那蚀骨的恨意、焚心的怒火、彻骨的悲凉、还有那碾碎尊严的奇耻——都被他强行封锁在这看似平静的躯壳之内,唯有那微微战栗的眼睫,泄露着灵魂正在被凌迟的真相。

那件玄色斗篷依旧裹缠在他身上,厚重的织物之前或许还残存着一丝暖意,此刻却冰冷地紧贴着他的每一寸肌肤,不再是遮蔽,而更像一道刚刚烙下的、无形的枷锁,将他与这凤辇,与辇中这毒妇牢牢捆绑在一起。斗篷的阴影投在他红潮晕染的脸上,加深了那份绝望的轮廓。

为什么?

这问题如同毒藤,缠绕着他濒临崩溃的理智。他回溯自己短暂而苍白的人生,几乎与世隔绝,像一件被精心收藏在幽室里的古瓷,脆弱、干净,不染尘埃。

他与那位高高在上的长公主,如同隔着云泥,交章屈指可数,不过是某些不得不露面的宫宴上,远远瞥见过那抹被众人簇拥的、明艳到刺目的身影。

或许曾依礼远远一揖,连她的眉眼都未曾看清。

没有得罪,甚至谈不上交章。

正因如此,这突如其来的、毫无缘由的践踏与迫害,才显得如此荒谬,如此恶毒!

若曾有仇怨,恨亦有源。

可这无根无由的灾难,像苍穹无故塌陷,直直砸在他这从未想过争抗的人身上,将他的一切——尊严、安宁、对世道公理的微弱信念——都碾得粉碎。

这已非寻常的仇怨,而是……

一种更为阴冷、更为不可理喻的恶意。

或许,正是他这种与世无争的“干净”,本身在她眼中就是一种原罪?她见惯了阿谀奉承、阴谋算计,而他这种游离于权力漩涡之外的“无垢”,是否恰恰刺痛了她掌控一切的眼睛?抑或,他仅仅是……一场更大棋局中,最微不足道、随手便可牺牲的棋子?他的存在本身,他的清白,他的体弱,都只是恰好符合了她某个难以测度的、残忍计划的需要?

“从未得罪过”在绝对的力量与扭曲的意志面前,成了一个最苍白可笑的笑话。

这认知比单纯的仇恨更令人绝望。恨一个有缘由的敌人,目标明确。可面对一个将你的毁灭视为清风拂面、无需理由的“存在”,这种无力感,足以将人的灵魂都侵蚀成空洞。

所以,那翻涌的杀意之下,是更深的冰寒。他恨她,更恨这找不到缘由、看不见轮廓的压迫本身。

这蛇蝎毒妇……她究竟为何,要如此对待一个从未碍着她分毫的人?这无解的疑问,本身就成了最残酷的刑罚。

“凭什么,就因为她不高兴吗,就因为一己私欲,她丧心病狂将自己的喜怒发泄到无辜之人身上,她该死。”

杀意。

一股无比清晰、无比暴戾的杀意,从他紧绷的牙关,从他每一根压抑的线条中丝丝渗出来。他几乎能想象出指尖掐断那纤细脖颈的触感,能想象出鲜血染红这满目织金的景象。

这蛇蝎毒妇……

他甚至能听见自己血液在耳膜里咆哮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在撞击着理智的牢笼:“杀了她!现在就杀了她!杀了她!”

然而,任由灵魂如何破咆哮,他地身体如同被钉在原地,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量(或者说,是挣脱那无形枷锁的意志)都凝聚不起。他只能被困在这具动弹不得的躯壳里,与她,与这令人窒息的奢华,一同驶向那名为“永夜”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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