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的潮气漫进画室时,林韵正在整理叶瑄的旧颜料箱。鎏金锁扣里掉出张泛黄的儿童画,水彩晕染的轮廓里,穿条纹病号服的小女孩坐在轮椅上,脚边蜷着只眼熟的白色猫。
“这是…?”她拂去画纸上的丙烯碎屑,二十年前的颜料在雨水浸润下渗出淡淡的海盐味。轮椅扶手处用铅笔反复描摹的贝壳图案,正与她胯骨处的胎记形状重叠。
雨滴敲打遮雨棚的节奏忽然与记忆深处某种声响共振。林韵握画纸的手微微发抖,那个总是弥漫着消毒水味的夏天呼啸着撞进脑海——七岁那年车祸住院时,窗外总有个抱着白猫的男孩。穿蓝白条纹病号服的女孩趴在窗台,看他在住院部后巷用粉笔画满整面墙的海洋生物。
“小贝壳!”男孩总是这么喊她,因为她的病号服口袋里永远装着从理疗室捡来的贝壳纽扣。
江城沿海,她总是去海边散心,每次去都会捡贝壳回来,洗干净收好。
有次他翻墙送来个毛线球,用拆开的医用绷带缠着彩色蜡笔,说等她能走路了就教她画真正的海。
画纸背面突然露出半枚指纹,林韵打开手机电筒照向颜料层,发现右下角藏着个褪色的掌印。当她把自己的手掌覆上去时,窗外的惊雷恰好劈开记忆的封印。
2017年7月16日,住院部顶楼晾晒着泛黄的床单。林韵偷溜到消防通道,看见男孩蹲在生锈的铁门前,怀里小猫的前爪正在渗血。她拆开护士给的糖果,用玻璃纸给小猫包扎伤口。
“我叫叶瑄。“男孩撕下素描本扉页给她画通行证,“以后来天台找我,给你看真正的银河。“
林韵的轮椅碾过月光下的走廊,怀里的白猫裹着她的条纹手帕。他们在顶楼水箱后面藏了个铁皮盒,装着贝壳纽扣和用CT报告单折的纸船。最底层压着张皱巴巴的糖纸,锡箔上还留着叶瑄用圆珠笔写的“等我们长大。”
雨势渐大,林韵冲进画室翻找叶瑄的速写本。在《秋日邂逅的双子星》系列画稿间,夹着半片干枯的银杏叶——正是当年夹在铁皮盒里的那片。当她颤抖着举起儿童画比对时,发现叶瑄近年所有作品里的女性轮廓,肩线都与那张轮椅上的小女孩完全一致。
“怎么不开灯?”叶瑄的声音混着雨声传来。他肩头还沾着陶土,手里捧着刚从窑里取出的素胚花瓶,瓶身浮雕赫然是住院部的扇形窗户。
林韵举起那张儿童画,保温杯里的药草香突然与记忆中的消毒水气味重叠。叶瑄手中的花瓶险些跌落,胚土在木地板上砸出月牙形凹痕,与林韵肩头的疤痕分毫不差。
“小贝壳。”时隔十几年再次听到这个称呼,林韵的眼泪砸在画纸上的白猫眼睛上。叶瑄从颈间扯出根银链,吊坠里封着的正是当年糖纸通行证的一角。
他们连夜驱车前往旧址,老住院部如今变成宠物公园。林韵推着叶瑄的胳膊在槐树丛中寻找,直到韵崽突然挣脱牵引带,爪子疯狂刨着某棵老树的树根。
生锈的铁盒里躺着串贝壳风铃,正是当年挂在顶楼的那串。林韵住院手环上的“712“编号与叶瑄的素描本扉页日期拼成完整的圆周率,褪色蜡笔画背面写着:“给轮椅上的贝壳女孩——等你变成跑得最快的大人!”
“原来不只是高中,甚至是在我七岁时我们就已经见过面了。”
“是啊,只不过你忘记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