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知雪抱臂站在台上朝下头俯瞰,眼神锐利,带着强硬的态度开口:“瞧你们的样子,哪还有点兵的影子?街上地痞都比你们精神!”
整齐地排成队形,手上抓的刀枪挥舞不休,刃割风的快声回荡在这破败的营地上空。这群人身板在这养的“金贵”,让这通训练搞得苦不堪言,一味地重复挥砍的动作,个个气喘吁吁,任由额角汗珠往地上掉,不敢擦。
突然,“哐当——!”刀器摔地的声响骤然响起,灌进每人耳里。
角落旁的毛郭年纪大,根本受不住这等强度的训练,手上东西扔远,瘫坐在地,“哎呦哎呦……我老人家骨头不行啦,搞不来这些呦。”开始使那撒泼放刁的模样,嘴里直喊:“我好歹是副领啊,深世子呀,行行好呀。”
在场人被他吸引注意,纷纷偏头看着这个平常最会倚老卖老的人。
深知雪踏阶下场,走到他面前,“怎么着?”
“起来说话。”
见他语气还算温和,毛郭认为自己这套奏效,索性不装立马起身,提要求:“您看我毕竟还有十四爷关照啊深世子,给他人家个面子,我能不能……”
他妈忍你很久了!
话未落尾,深知雪霎时抬脚,正正踢上他腹部!随即踹飞几米开外,“砰”重重摔在枯树干旁,毛郭立即蜷缩起捂着腹部直咳血。
“崔十四算个什么东西,崔家的畜生,在我跟前提鞋都轮不上他,谁给他的胆,还敢让我给他面子!”深知雪眯眼,睥睨地瞧着远处将近重伤的毛郭,“副领?以身作则这个道理不懂吗?看你行动自如,不像个骨头脆的。”
“行啊,你不想练。”他接着道:“我包你当下练不了,现在去养好,回来继续练!再装、我让你彻底下不来床。”
“听好。”深知雪转身,嗓音如雷贯耳,对着全场人说:“从明日起,你们每人,寅时必须到此处练两个时辰,把手上功夫刻进骨头里,我记所有人的档,若偷奸旷逃、”指着毛郭“这就是下场。”
深知雪在这帮偷奸耍滑的兵丁跟前耍了好大一统权威,欺软怕硬的众人现下都像小鸡崽子似的,哪敢再小瞧这个深大世子。
在他们看来,好日子真是到头了……
翌日,卯时三刻。
夜巡统领庞义康下职,领着手下兵到皇城根底下画卯记行档,他身侧压刀柄,等待交班的人过来,结果迟迟不来人。他以为白天这帮混子贪心渐长、胆子忒大,连走个过场都懒得来。
等到半炷香,依旧没什么动静,他认为不会再有人来,终究叹口气,刚要下令让手下干等着的弟兄们先撤。
忽地,脑后响起整齐的跺地足音,庞义康闻声回头,便见远放驶来数众人头,而为首的人——居然是前日才和他说好,要同自己喝酒的深知雪!
深知雪身袭银铁铠甲,手携飒沓虎头刀,束发红带于空中猎猎舞动,威风的仿若胜仗而归的将军走在最前头,身后灰压压跟着一片带甲士兵,振彻间恍惚是批训练精良的军中强将,快要攻打城池般前来。
少年将军,风光无两。
庞义康根本不相信自己所见,甚至怀疑自己累出幻觉,抬手搓搓眼皮。
再次睁开,深知雪依然到自己面前,嘴角勾起,意气风发,“风卷乱沙,庞统领别被迷了眼睛。”
庞义康张口,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难以置信地惊叹:“深世子…?您……”他目光扫过深知雪背后那些青涩但整齐的队形,那些人里有眼熟的,他自然认出,这居然是昔日那群歪瓜裂枣、烂泥扶不上墙的混子,简直判若云泥!
深知雪随手把虎头刀挂在腰侧,动作时铠甲铿锵作响。他抬眸,那副玩世不恭的调调变回来,仿佛刚才的凛然将军只是幻影,“庞统领别那么见外,咱们是同僚,都是给长安城看门的。”指自己,“昼巡统领,昨个儿刚走马上任。”
又指指脑后一动不敢动的人群,“喏、我管的。”
“就算是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在我深知意这,它也得上墙。”
庞义康忽地明白过来,前日深知雪找自己打听巡城的事务,原来在这儿等着呢!他心下感慨,这世子爷行事真是出人意表。
他瞅着焕然一新的队伍,由衷感慨:“深世、不…深统领,大手笔啊!这才一天功夫不到,这帮、”他本想说“这帮烂泥”,临时改口“……弟兄们竟像是把魂儿全给唤回来似的。”语气里全是佩服和欣慰。
城池昼夜安防,同气连枝,这昼巡的要认真起来,他也能轻松不少。
“甭提了。”深知雪故作苦恼:“成完亲,家里那位母亲盯得紧,非说我不学无术,逼我找个正经营生,我琢磨巡城的活儿自在,满大街溜达。”他话说的轻巧,把自己所有的深意掩盖。
庞义康为人圆滑,是个人精,哪会全信,但不点破,顺着话头笑道:“原来如此。恭喜深统领觅寻良职,这是好事啊,国公府夫人定然欣慰。”
“欣慰啥,她不笑我就不错了。”深知雪想到什么,拍下额角,“方才来迟,庞统领多包涵,今个儿早上叫他们找盔甲,结果有几个被养得膘肥体胖,穿盔甲耽误好半天,来得晚点。”
庞义康闻言,面上浮出的笑意更真几分,“明白,全惯懒的,理解。”他心里门儿青,光是把这滩烂泥整顿成这样,这位世子便绝非凡品,他抱拳,“深统领辛苦,这交给您了,弟兄们熬一夜,这会儿也经不住。”
“成。”深知雪上前拍拍他肩膀,“庞统领慢走,真得挑个好日子,咱俩喝两杯。”
庞义康爽快答应:“妥。”后带着手下离开。
走出几步,他忍不住偏眸——晨光微熹中,少年身形挺拔,站在渐醒的皇城下,银甲和飞扬的红绸带格外醒目,到显出几分中流砥柱的气象。
他感慨,失笑低语:“这世子,本事了不得啊。”
时间溜的快,头午过后,日头气焰燃盛,盔甲密不透风,手下弟兄包括深知雪皆汗浸满头,而他以身作则,步伐矫健,不苟言笑,依旧领人巡视。
几年不上街的巡城兵居然在今天破天荒的出现,哪个百姓都觉得新鲜,因深知雪当统领的消息小众,并未传出几里,路过看他眼熟的,全诧异地停下来瞧几眼,更加不明白这以“闲散人员”著称的深大世子又唱得那出戏?
深知雪对别人怎么看自己的目光并不在意,扫视走过的每处风景,威严地挪步在喧嚣的烟火气中,观察起这座全大崇最繁华的长安城。
可能旁人不知,但深知雪那帮狐朋狗友必定清楚内情。
好兄弟假正经非要装逼,所以肯定是要在深知雪必经之路旁的茶肆里喝酒看热闹。
深知雪早预料到他们的想法,如各位所愿,穿铠甲的身影逐渐清晰。
躲在肆下乘凉的池咏潭见此,简直快笑掉大牙,犯贱地朝深知雪的方向敬杯酒,表情挑衅像在说:兄弟,会装!
他仰头饮下,自然没瞧见深知雪翻自己的白眼。
——任职中的人,果然没啥好脸色。
深知雪意外暼见池咏潭身边端坐着难得露面的方暮青,他居然还是为看自己笑话来的!
方暮青与他对上视线,神情淡淡地,低头手中扇子掩唇,分明是在偷笑!
“你们跑茶肆喝酒,脑子都有点问题。”
深知雪终究忍不住,嘴角抽动。
自己“人模狗样”的,确实不怪他们绷不住。连他晨起照铜镜瞅自己也挺想笑,全周围人只有黎晚是真高兴,养二十年的儿子可算有点正经样,眼底欣慰溢满,转着身欣赏深知雪上下。
深知雪还奇怪为何这沿路走来没瞧见盛鸣铮,以和他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情,了解他的性格来看,自己现在这样,他必到场,且笑得最厉害。
没等他疑惑几刻,眼尖就见不远处挂“锦华阁”的牌匾门口边有一高一矮两道人影踏出槛。
盛鸣铮掏完钱,正心疼自己的钱包,边吐槽身边的深乐华:“那金蝉长得跟□□似得,你非要它干嘛!”
深乐华站在他旁边,把玩手里新得来的簪子,正是她前日口中提到的那支“金蝉报喜簪”。
盛鸣铮这人够可以啊,真真说到做到,还真花重金给深乐华把那东西买了。
深乐华有了想要的,立马变个人,白一眼才给她付过钱的盛鸣铮,“你懂什么,这叫特点,这蝉都是纯金的,不许你说它!”
不知盛鸣铮听没听她讲话,侧头望向远端,根本移不开瞳眸,似发现什么有意思的,拿胳膊肘撞深乐华肩膀,并道:“诶诶、瞅那儿。”
“干嘛!”深乐华烦的,架不住他一直打搅自己,不情愿抬头,将视线挪到和盛鸣铮同步的视野。
深知雪驻立在另端,正往这头看他们俩。
忽地对视,盛鸣铮仿佛烫到般,猛地遮嘴忍笑。
深乐华到底年少,不懂那些个拐弯抹角,指着远方的深知雪,笑地“哈”的字音刚从喉间钻出个头,立即让盛鸣铮眼疾手快捂上嘴,接着急地低声和她嘟囔:“别笑、别笑那么大声…姑奶奶,给你哥留点面子…!同样给我留点面子吧!”
搁家里还好,但在人行匆匆的大街上这么闹腾,被人注意到没有血缘的他们俩个,深乐华清白不好保,盛鸣铮的名节还要被诟病一通。
深知雪懒得理他们,装不认识,回过头,继续下令:“走。”
在盛鸣铮深乐华的目送中,自顾自朝前方去。
——景安王府邸的书斋内,阳光透着竹帘,割成数道光线,落在铺设山河舆图的紫檀大案上,空气弥漫雪水煮茶的清冽香气,混着古籍的淡墨味。
李长玦负手立于精致的乌木鸟架前,架上立着只神俊非凡的利喙金爪海东青,他指尖捻着小块鲜肉,漫不经心地逗弄着这个猛禽,唇角含着缕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世间纷扰都不及眼前这只畜生的振翅。
实沈静立在他身后三步外,气息沉稳,“主人。”
他张口:“宫里传的消息,太后命您暗中查访的那档旧事,不再查吗……”他言简意赅,并未点名“皇嗣遗珠”,可彼此心照不宣。
李长玦喂食的动作不停,眉梢微挑,“母后这桩心腹大患,当真棘手。”他语气平静,听不出喜怒。
“穆顺仁这条老狗,鼻子倒灵得很,可惜、爪牙不够利。”
他将最后一点肉屑喂给海东青,看它迅速啄食。
慢条斯理地用帕擦拭手指,“再过两日,回母后,我已尽力而为,但进展稍缓。”他侧过头,眼神顺势掠过实沈,投向窗外庭院中开得正盛的杜鹃花,意味深长地补充:“有时候找人,像捉迷藏,越显眼的地方,越容易被忽略。”
“什么灯影下黑,分明是人遮得太好。”
“梅时啊,该说你什么好?”李长玦突兀谈到闻梅时,“明明都是个死人了,生前设的局,结果死后还不消停,但愿你算无遗策。”
实沈凝望李长玦的侧颜,领悟到什么……他此言,意指那遗珠根本不在什么穷乡僻壤,反而就在长安城内,甚至——
在某人的眼皮子底下。
李长玦忽地转而问道:“咱们新上任的深大统领,表现如何?”
“深世子…”实沈下意识用旧称,随即改口:“深统领在今日卯时三刻率队与夜巡交班。听闻昨日在驻地,他以雷霆手段,当场责罚数名怠惰兵士,顺利立威。”
李长玦轻笑,“他可讨厌我了。”走回案前,指尖在舆图长安城中白虎街的“漱玉堂”连接“西市”那条街道的位置轻轻点着,“新官上任,年少气盛,总要有把火烧一烧,威信才能长久树立。”
他仰首,眸中闪过狐狸般的狡黠,“我送他的这份‘新官大礼’,看来是恰到好处。”
李长玦端起微凉的茶盏,呷一口,“让他好好查去吧,水浑了,才好摸大鱼。”语调温和带着的淡然,“至于摸到什么,就得看这位扮猪吃虎的世子爷,究竟有几分真本事。”
视线重新落回舆图,上面山川河流、城池坊市交错,仿若编织的巨大棋盘。
好哒,景安王殿下像NPC一样派发任务啦~
深统领能否顺利完成?背后又牵扯进秘密呢(ovO?)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2章 风光无两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