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享让陈小楼去车上等,把人家里砸了总得有个解决方案。
事情大概经过蜀黍已经跟他讲过了,具体什么情况他不打算问陈小楼,他信陈小楼不会无缘无故跑去砸人家,而眼前这男人眼珠浑浊,有气无力,身上的烟味能把人熏出五里地,估计昨晚通宵没睡,一个牌鬼肯定也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男人走出派出所就换了副面孔,委屈巴巴的样子变成今儿你不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谁他妈也不能走的浑劲。
陈享点了根烟,没说话,从烟雾里眯缝着眼睛看眼前的男人。
男人对陈享自顾自抽烟没递他一根烟表示了不满,开始喊冤叫屈,指责陈享怎么当爹,让自家孩子跟流氓一样,随便进人家里砸东西,到底是有钱人,犯事了警察都不管。
看他泼皮无赖样陈享想笑。
男人嚷着嗓子想试图引起过往不多的行人关注,被从里面出来的蜀黍制止。
这智商……在牌馆只能当输记。
陈享抽完烟才撩起眼皮淡淡地问男人需要多少?
男人无神的眼睛闪过亮光,伸出五个手指,又不自信的说了一句:“一个子都不能少。”
陈享捻灭烟蒂,扔进几步开外的垃圾桶里,说行。
钱给了,陈享回到车上看了眼陈小楼,确实没受伤,才放心的启动车子。
平常父子俩的对话以陈享问陈小楼答开始和结束,今儿陈享问都不问,一路沉默着回到家。
折腾一早上连口水都没喝,进厨房灌了杯水出来,见陈小楼盘腿坐沙发上抱着抱枕下巴搁上面,心事重重的样子。
“你那同学现在怎么样了?”陈享走过去问。
陈小楼略惊讶地看了眼陈享,过了两秒说:“在医院躺着。”
“被他爸打的?”
陈小楼点头,又问陈享怎么知道。
陈享叹了口气,说:“你是我儿子,你什么性格我不知道?”
陈小楼看着他没说话,保持着那个姿势没动,陈享也看着他,陈小楼的眉眼还是不太随他爸,眼皮薄眼尾狭长上挑,撩起眼皮看人的时候带着点媚意,又被他过于冷淡的眼神掩盖。
他记得陈小楼他爸是双杏仁眼,水汪汪的,很明亮。
可能像他妈吧,虽然陈享没见过。
又或许两者都有。
父子俩你瞪我我瞪你画面很滑稽,维持大概十几秒陈享朝陈小楼眨了下眼睛,说:“你爸我是不是你见过的最帅的男人。”
陈小楼刚被感动的有点鼻酸,听此话生出来的那点情绪瞬间变成齑粉。
他白了眼陈享,把抱枕扔回沙发上,起身回房。
这事没完全过去,篇翻不了,陈小楼会为同学跑去把人家砸了,也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事情得从源头解决。
陈享可以告诉陈小楼下次再这么不计后果做事他就不管了,也可以力挺陈小楼,但不是一个长辈该有的担当。
第二天送陈小楼到学校,在班主任办公室听半小时的训话,临走前拍拍陈小楼的脑袋,叮嘱他别逃学。
陈小楼总归是大了,小朋友好面子,在教室门口当着全班人的面那不是摸头,那是把他的自尊心摁地上摩擦。
陈小楼冷着脸拍开他的手,一言不发进教室,留给他一声哐当,教室门合上了。
出学校开车去了那同学的医院,他从男人那得到的信息,说为表歉意,买点水果去看看。男人对陈享这种上道的做法表示很满意,好像他儿子是陈小楼打进医院的一样。
男孩住的三人病房,三张床都住了人,一张床上躺着年轻人翘着二郎腿在那玩手机,应该是另张床的陪护。
他直接走了进去,男孩手臂打着石膏,不知是困还是无聊,闭着眼睛。
陈享把果篮放到床边,轻轻拍了下他。
他忘记问陈小楼他同学叫什么名字了,笑着问他怎么称呼。
余扬自然认识陈享,惊慌地喊了声叔叔,然后告诉陈享自己的名字,挣扎要坐起来。
“躺着吧。”陈享摁住他,“手怎么样了?”
余扬没回答他的话而是问他是不是陈小楼有什么事情。
不愧是处得来,陈享心说,第一时间想的都是对方。
“他能有什么事。”陈享说,“不放心你让我来看看。”
余扬哦了声,神情松懈下来,不好意思道:“手骨折,需要住一个多星期。”
陈享点头,他想抽烟但在医院里,只得拿了根烟叼嘴里,问余扬怕不怕。
余扬没立即明白他的意思,不解地看着他,过两秒,眉眼耷拉下来,低头不说话,另只手拽着被单手指无意识的扣弄着。
陈享话问的太直接了,一个十四五岁的孩子长期被亲生父亲打,不怕是假的,不想走也是假的,尤其是这种窒息的环境,成长如同被罩子罩住的嫩芽,见过阳光却感受不到温暖也不能向上生长,只能弯曲着继续往地里钻,出问题是迟早的事。
“你想脱离你爸的控制我能帮助你。”陈享再次问了一遍。
余扬还是低着头,没说话,不过拽着被角的手有些微微发抖。
陈享看着他,也没说话。他给他考虑的时间,泥沼里挣扎出来需要勇气。
沉默良久,陈享都快有点分神了,被手机消息提示音归拢思绪,他拿出来看了眼,是顾橪的消息。
问他最近是不是很忙。
可能是陈享过度解读,觉得顾橪在质问他,这段时间顾橪打过几次电话,他都没接,前几个是忙没接到,后面是不想接。
电话不接,消息都是已读不回,傻子都该懂陈享的意思了。
他摁了下关机键,黑了下来的屏幕映出他的眉轮廓。
小时候老头没怎么管过他,也没亏待过他,奔四的年纪没怎么经历过生活的摧残,依旧帅气逼人。
他啧了声,把手机放回口袋里,一直沉默的余扬开口说话了。
他问陈享是不是以后都不用被打了,不用胆颤心惊的过日子,不用睡觉半夜被拎起来,叔叔会不会被他爸找麻烦。
陈享把那根没抽的烟扔进床尾的垃圾桶里,很笃定地摇头说:“不会,再也不用。”
余扬抬起头,眼里蓄满泪水,说他愿意。
陈享嘴角微扬,伸手摸了下余扬的头,叹了口气。
那些不配为人父母的往往喜欢把不满,愤怒无能加注给下一代,他们如蛆虫一般不停索取,暴掠。
成长环境不一样,考虑事情就不一样,余扬听到陈享说想不想走出牢笼,他用沉默考虑了很多事,譬如帮一时还是帮到他有能力摆脱他爸,帮他会不会带给陈享麻烦。
换做陈小楼他…他也不会被打,那暴脾气估计住院的是谁还不一定。
怎么帮余扬陈享出医院才想好,他给老贵打电话,让他中午出来陪他吃饭。
老贵心有灵犀一点通,问他有什么事需要帮忙。
陈享卖关子,说等到中午吃饭的时候才告诉。
挂断老贵电话,回到车上给余扬他爸打电话过去,那边传来麻将碰撞以及不耐烦催促出牌的声音。
陈享嘴角抽搐,语气不甚厌恶:“余总,有件事想请你帮帮忙。”
姓余的一听立马来精神了,牌也不打了,起身走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反正陈享听着背景已经很安静了。
“帮忙可以,价格上得谈好呀。”
陈享也不含糊,说这是自然,肯定不会亏待他。
姓余的半辈子搭在牌馆里,赢了当一时的爷,输了就当狗,点头哈腰。输是家常便饭,狗是当的有模有样。
乍然听着有人找他帮忙,不由腰杆挺直,派头都上来了,拿腔拿调问什么忙。
陈享说明来意,也承诺每月会给工资,要求是需要余扬住他家,无事不得外出或者请假,否则扣工资。
姓余的一听还有这好事,满口答应,只要工资按时到账,绝不打扰。
陈享说行,改天过来签合同,顺便把余扬接过来。
那头听到要签合同不乐意了,陈享料想会如此,边说随他,只要把余扬接过来就行。
中午饭店是老贵定的,菜也是老贵点的,陈享迟到了。
但他不是一个人来的,与他同行的还有顾橪。
他是真没想到从医院停车场开车出来会碰到顾橪,看他手臂吊着,夹着板子愣是好几秒才确认那真是顾橪。
和方书维站在路边,不知道说些什么,顾橪边说边退,一副急于想摆脱他的样子。
于是,手不听使唤的摁了喇叭,把路旁边的行人都唬了一跳。
顾橪第一时间注意到他,眉眼间的疏离顷刻消散,笑意在脸上晕开,他不等方书维再说什么,长腿一迈,朝陈享车边走来。
眼下这情况陈享也不能不开门啊,等顾橪开车进了副驾驶,陈享朝车窗外看着他俩的方书维挥手回见。
回见个屁,人家还能待见你么。
真是手贱。
上车后顾橪没说什么,对刚才的事只字不提,陈享也不想问,这些跟他没关系,就当是个熟人,载他一程。
不过吊起的手臂实在扎眼,陈享不能当做没看到,哪怕是个半生不熟的都要问一问。
“你手怎么回事?”
顾橪转头朝他笑笑:“快半个月了。”
“怎么弄的?”陈享迅速瞟了眼,想说怎么不早告诉我,想起自己电话不接信息不回,把话又咽回去了。
顾橪动动受伤手臂:“一点小意外,过两天可以松夹板了。”
陈享点头,没再说话。
快到饭店,一路沉默,顾橪突然说了句:“我以为你会当做没看见呢。”
陈享心里哎艹了句,果然他没过度解读,就是在责怪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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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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