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拾春客栈,沈阿衡简单洗漱过后,便上床入睡。
脑子里却乱的厉害,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只是回想着刚才阿史那玉冰冷的眼神,还有突然挥开挥开瓷瓶的力道。
手腕被他袖风带到的地方还隐隐有些作痛。
沈阿衡轻轻叹了口气。
看来,他是真的恨她吧。
其实在来之前,她一直揪着心,总怕药尘宗那伙人又会苛待他,怕他体内的毒没人管,更怕他像从前那样,脸白的像纸,病怏怏的风一吹就倒,可今天见了他站在那里的模样,似乎过得不错,又觉得释然了。
只要他好,就好了。
沈阿衡揉了揉发酸的手腕,靠在枕上慢慢睡着了。
次日。
沈阿衡从城外看完病往回走,背着空了大半的药篮,脚步都有些沉。
一大早出去忙了一整天,连口水都没顾上喝,这会踏着月色,疲惫感全部涌了上来。
她走的是条僻静街巷,天已经擦黑,连个点灯的铺子都少了,只有头顶月光能勉强照出点路影。
忽然,一阵衣袂破空的声响从头顶掠过,沈阿衡下意识抬起头,就见三个黑影施展轻功,踩着对面的墙檐飞快掠过,动作轻飘飘的。
紧接着,又有两个人从对面檐顶上跑过,落下地时几乎没发出什么声音。
借着朦胧的月光,沈阿衡隐隐瞧见他们手里似乎都带着兵刃,朝着一个方向快步跑去。
沈阿衡看了眼那个方向,心里猛地一个咯噔。
那方向,分明是阿史那玉住的悦来客栈。
沈阿衡想也不想,立刻放轻脚步跟了上去,躲在巷口的老槐树后悄悄张望。
只见那几人在悦来客栈对面院墙后凑成一团,对着门口几个守卫的侍卫指指点点,其中一人突然从怀里摸出几个细如牛毛的物什,用力一甩,那几个侍卫哼都没哼一声,就倒在了地上。
几个人见状,立刻朝悦来客栈门口奔去,动作快得几乎没留下半点声响。
沈阿衡感觉心跳的厉害,手指攥紧了药箱的背带,掌心都渗出了汗,这会满脑子都是阿史那玉的安危,哪里还顾得上别的,也赶忙贴着墙根溜过去,悄悄跟在后面进了院子。
沈阿衡跟着进了院子,刚躲到一根廊柱后,就见那几人猫着腰穿过庭院,径直朝二楼的卧房奔去。
那是阿史那玉住的地方。
她心里一紧,冷汗瞬间冒了出来,凭她这点三脚猫功夫,根本拦不住他们。
情急之下,沈阿衡也顾不上会不会暴露,扯着嗓子朝楼上喊:“来人啊,有人行刺!”
喊声刚一落下,院子里的灯笼“唰”地全部亮起。
那几人意识到行踪被暴露,脸色大变,也顾不上再去二楼,转身就朝着沈阿衡猛冲过来,神情透着气急败坏的凶恶。
沈阿衡手无寸铁,见一柄柄兵刃泛着冷光朝自己刺来,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转身就要跑。
可她哪里跑得过这群轻功了得的江湖高手,对方速度太快,冰冷的刃尖眼看就要碰到她的衣角。
就在这一瞬间,一道黑影从二楼窗口掠出,快得只剩残影,黑袍翻飞间,只听见高低几下惨叫,刚才还凶神恶煞的那伙人就全都倒在了地上,手里的兵刃发出清脆的响声。
沈阿衡吓得还在喘气,站稳后,一转身就撞进阿史那玉的目光里。
那双眼里残留着打斗的戾气,还藏着丝没来得及收起的担心,沉沉地落在她身上,连眼尾的红都透着点不自知的软。
可不过半秒,他就别开眼,眉头皱得死紧,语气又冷又硬:“谁让你多管闲事?就你这点本事,送死也不挑个好时候?”
沈阿衡定了定神,目光飞快扫过他黑袍上的血迹,又扫了扫地上七零八落躺着的那伙人,没瞧见伤口,悬着的一颗心才彻底放了下来,声音平静:“哦,是我不自量力,多管闲事了,再见。”
说完,转身就往院外走,没半点迟疑。
阿史那玉看着她的背影越走越远,皱着的眉突然松了点,眼底那点阴郁褪去,露出了几分慌乱来。
嘴角紧绷,眼神却追着她的身影,像被丢下的小狗似的,指尖不自觉蜷了蜷,喉间堵着的那句“别走”,却怎么也喊不出口。
沈阿衡走出悦来客栈,看了看鞋底上沾着的灰,心里堵得慌。
好心救人,却落了个“多管闲事”的名头,早知道就不多这个嘴了。
反正阿史那玉一个人也能打得过。
沈阿衡伸脚,踢了踢路边的小石子,心里暗自嘀咕,人家现在是药尘宗里有头有脸的人物,权尊势重、武功又强,哪用得着自己瞎操心?以后啊,还是是各走各的路,省得再碰一鼻子灰,招人烦!
第二日一早,天刚亮,沈阿衡就被巷口的张婶叫了起来。
镇上好几个孩子闹肚子,还有李大爷的老寒腿犯了,一早上就聚了七八个人等着看病。
沈阿衡在拾春客栈前支了个小医摊,搬个小马扎坐门口,给孩子摸额头,给老人贴膏药,忙得连一上午连饭都没工夫吃。
正给个流鼻血的小孩抓药时,后颈忽然轻轻麻了一下,不是风,是种被人牢牢盯住的感觉,像有道目光黏在她的身上似的。
沈阿衡抬头一看,只有卖糖葫芦的大爷推着车走过,连个可疑的人影都没有。
沈阿衡于是搓了搓胳膊,摇摇头笑自己,忙昏头了都。
可低头继续忙时,那道视线带来的存在感依然还在,像只躲在树影里的小狗,明明怕被发现,却又舍不得移开目光。
一直忙到太阳快落山,直到最后一个病人拿着药包道谢离开,沈阿衡才松了口气,后背都汗湿了。
正收拾好摊位准备往回走,客栈里小五从里面跑了出来,热情道:“小沈公子,您可算闲了!让我来收拾吧,您快点去吃饭,一整天没吃了,饭都摆好了!”
沈阿衡的确累的厉害,没有再推让,于是将东西都交给他,便朝着常坐的那张靠窗桌走。
递东西的瞬间,她莫名感到有道目光落在她的手上,带着点说不清的幽怨,像团温温的火,灼的人皮肤发烫。
沈阿衡愣了下,抬头看了眼,依旧没看到什么人,加上又累又饿,也没功夫搭理。
粥熬的稀烂软乎,油饼炸的脆香,旁边还摆着碟凉拌黄瓜,清爽解腻。
沈阿衡呼噜呼噜喝了大半碗才慢下来,匆匆扒完饭就往房间走,只想倒头就睡!
沈阿衡走到房门口,推门进去时看见小五已经将她医摊的东西整整齐齐的码在屋角了。
沈阿衡连灯都没顾上点,直接把自己摔在床上。
衣服还沾着白天沾上的药渣跟草药味,她却连脱的力气都没有,眼皮沉得像挂了铅,刚沾到枕巾就快要睡过去。
迷迷糊糊间,门外忽然传来“咚”的一声轻响,像是有东西被人丢在地上。
沈阿衡猛地睁开眼,困意消了大半,对着门外轻声问:“谁啊?”
外面静悄悄的,没人回应。
沈阿衡等了片刻,心里忍不住犯嘀咕。
别是哪个醉酒的住客不小心掉了东西在地上吧。
无奈之下,沈阿衡只好撑着身子起身,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到门口,一把拉开门。
门外空荡荡的,连个影子都没有。
“……搞什么。”沈阿衡皱着眉,正准备关上门,脚尖却踢到个硬邦邦的东西。
她低头一看,只见门槛边放着个暗紫色的绒布包裹,上面用银线绣着不知名的花纹,边角上还坠着两颗小小的鎏金小铃铛,看着精致又贵重。
入手沉甸甸的,不知是谁悄悄放在这的。
沈阿衡伸手把绒布包捡起,摸着手感细腻,还带着点丝绸的柔光,比她见过的布料都好,顺着布料轻轻捏了捏,摸到里面似乎是规整的块状物,硬邦邦的。
沈阿衡心里犯疑,把那包凑到窗边借着月色仔细看,绒布的纹路下,隐约能看清里面的轮廓。
竟是一块块码得整齐的金元宝。
沈阿衡捧着绒布包,手指都有些发颤。
这么多金子,准是哪个醉酒的客人不小心丢的,要是真不见了,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当下没敢多耽搁,抱着包裹就往楼下走,正好撞见端着水盆路过的小五。
“小五!”沈阿衡急忙喊住人,把包裹递过去:“你看这个,我房门口捡着的,说不定是哪个客人喝醉了掉的。你先帮忙保管着,顺便问问住店的客人,看有没有人丢了东西。”
小五是个老实憨厚的性子,一看包裹的成色就知道贵重,连忙放下水盆接过来,小心翼翼抱在怀里,连连点头:“小沈公子放心!我这就去大堂问,保管找到失主!”
把那包裹塞给小五后,沈阿衡彻底松了口气。
这小子向来实诚,平时见有客人丢了块碎银都急着找失主,这么一大笔钱,保管比自己个儿还上心。
沈阿衡揉着酸得发僵的肩膀,打了个哈欠,转身噔噔噔往楼上跑,随便洗漱后便往床上一倒,就睡死了过去。
第二天,沈阿衡依旧忙到日头擦黑才出诊回来,累得两条腿都发虚,勉强吃过饭后,回到房里没躺多久,就听见“咚”一声。
开门一看,只见一包与昨日那暗紫色绒布包一模一样的包裹正躺在门槛边。
“又是哪个醉鬼丢东西。”沈阿衡气鼓鼓的,这回看也没看,拎着包裹往楼下走,把包裹塞给小五:“你去帮我问问,谁这么闲着无聊,跟我玩恶作剧,要是再没完,我可就报官了!”
小五也觉得莫名,自不能叫恩人受这样的委屈,收下包裹后一口答应,还打算亲自帮她监视。
接下来连着好几天,天天如此。
早上出门时门口空荡荡,晚上回来后没多久,准能听见“咚”的一声,然后是那个绒布包,里面的金子一日比一日多,连绒布上的鎏金铃铛都变成了金子做的。
这一下沈阿衡出离愤怒了。
哪有这么诡异的恶作剧?这是生怕她不被官府的人注意到是吧!
沈阿衡气得晚饭都多扒了两碗,心里打定了主意:明日非要抓着这个 “捣蛋鬼”不可。
次日出诊回来后,沈阿衡早早扒完了饭,回房后没去休息,而是搬了个小马扎,缩在门后屏住呼吸守株待兔。
直等了快一个时辰,腿都麻得快没知觉了,正琢磨着要不要先睡一觉,门外忽然传来极轻的脚步声,还有布料蹭着墙根的窸窣声响。
人来了!
沈阿衡眼睛一瞪,猛地拉开门就冲出去:“你个小混蛋王八蛋,可算让我逮着你了——”
话刚一出口,忽然卡了壳。
月光下,阿史那玉穿着身利落的黑色短打,手里正拎着那只熟悉的暗紫色绒布包裹。
许是事先没什么准备,见她突然冒出来,整个人都僵成了石柱,耳尖都红得像被火烧过,手里的包裹都差点掉在地上。
沈阿衡怎么也没想到会是他,整个人都愣在原地,好半天才找回声音:“怎么……怎么是你?”
看到他手里的绒布包,心里那点怒气又变成不解:“这些金子……都是你送的?”
行啊。
还挺有钱。
阿史那玉像是被抓包的小偷,往后缩了缩脚,手里的绒布包下意识往身后藏,眼神飘到一边墙根,嘴硬得很:“我、我就是路过!听说这里菜做的还行,过来看看……谁特意来找你了?”
沈阿衡的目光扫过他红得发烫的耳尖,心里早有了数,却故意拖长语调“哦”了一声,然后往后退了半步,说:“既然是路过,那没别的事,你就走吧。”
阿史那玉眼睛都瞪圆了,像是没听清她的话,脸上有些懵,愣了两秒,脸色慢慢沉下去,嘴角抿成条紧绷的线,眼底也闪过几分薄怒,却没说一个字,攥紧了手里的绒布包,转身就往楼梯口走。
脚步重得差点踏空,连背影都透着股气鼓鼓的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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