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警吧！”
江行阙只给冯大卣撂下一句话。
冯大卣瞧着有些害怕，畏畏缩缩地追出去，问她：“警察如果知道因为我没锁门把它弄丢了，会不会把我逮起来？”
“要是这佛像被卖到海外去，你还真有可能被逮起来。”
江行阙边说，边踏出他家的门槛。冯大卣追到门边，见二人正低声交谈，没有一人有要管他的意思，便不太敢上前，但又难掩惧意。
“可是佛像已经丢了，是别人偷的，不、不关我的事……”他站在门后，一只脚抵着门槛，用木门半掩着身体，“怎么才能让警察不要过来？”
二人停止交谈，齐齐望向他这边，江行阙认真说道：“冯先生，你从一开始就对我们不真诚。我们连实情都不知道，只能公事公办叫警察来，有什么理由帮你？”
顾昭允和江行阙二人一致觉得，冯大卣有事隐瞒。据他所说，他从出生开始就在这里居住，和街坊邻居熟悉。如果这么多年过去连一件碗都没丢，那样大且装着佛像的石函丢了，一定不正常。
情况只能是冯大卣在此前跟人详细介绍过这尊佛像，这个人有可能是他熟悉的人，也有可能是他已经跟人说过出售佛像的计划，招来买家，这才被贼人盯上。
冯大卣听她这样道，起先还支支吾吾不肯承认，但没过多久就沮丧地点头。他再次请二人进入小院，在石桌前围坐，方才将实情娓娓道来。
原来，冯大卣确实早在今日之前就有了出售佛像的打算。但他一来没有门路，担心被骗；二来不愿支付那高昂的鉴定费。最后，他向他一个考上大学的侄女求助。
“她跟我说，让我把佛像放到暗网上去卖，绝对能卖出个好价钱。我问她什么叫暗网？她说就是面向全世界寻找买家的地方，只有客源广了，才能把佛像的价格炒高。我说可是我没有电脑，她说她家有，她是学这个的。”
冯大卣侄女和他按笔记本上所说的方法一起将石函打开，借了最好的相机重新给佛像拍照。随后，他随他侄女回家，看着她打开电脑操作了一会儿，然后叫他照着念笔记本上的介绍，她翻译成英文敲到电脑里。
他也看不懂，但他侄女说已经发布成功，叫他回去等着。
过了大概两天，他侄女联系他说有买家找来了，好像是个日本人，并给出了一个奇高的价格，只是有一个要求。对方要亲自前来验货，然后叫他把帖子删除。
这价格实在高到他和他侄女都没见过的地步。二人商定，如果事成，就将钱款三七分。事不成，就继续寻找买家。后续所有沟通的环节都由他侄女来做，与买家先约在广场见面，之后才把他带去冯大卣家里。
对方果然是个日本人，他仔细检查佛像以后，还是放弃了这笔交易，之后就带着他的翻译官离去。冯大卣以为事情到此就结束了。过后，他还是不甘心，正好听说顾昭允在做免费的鉴定，就跑去找她。
万万不曾想，他离家不过半个下午，佛像就遇窃。他认为是那日本人做的。虽然说不清原因，但他心底隐隐感觉把佛像卖给日本人好像不是件正确的事，故而不敢声张。
江行阙问：“他怎么不把石函打开，拿走佛像，而是要连石函一起带走？难道那石函……”
“不不，那石头盒子什么也不是，就是我太爷当年请一位很厉害的工匠做的，想打开还得几道工序呢！”冯大卣停顿了一下，接着道，“佛像在里面的位置还挺特别的，弄不好会被伤到……”
“你还记得当时那买家的长相吗？或是有什么特征？”
“这……”冯大卣抓耳挠腮，“他戴着一顶软呢帽，脸颊是有些凹陷的，下巴很方正……大概就这些了。”
这描述的确是斋藤凌久，不出人所料。江行阙和顾昭允对视一眼，显然二人意识到现在必需马上报警，以便拦住斋藤凌久。江行阙毫不犹豫打了电话，冯大卣张了张口，但也知道阻拦无用，眼神里透着担忧。
“带我们去找你侄女。”江行阙挂了电话，道。
“啊？”
“今天周末，你侄女应该在家吧？”
“哦，哦。”
冯大卣反应过来，也不敢说不，遂带着她们去找自己的侄女。据说地点离这里不算远，坐车很快便到达。冯大卣的侄女还是学生，租住在一栋新建的公寓楼里，每户不过一室一厅的大小。冯大卣敲了敲门，并直接自报家门。
“小远，我是你叔叔，冯大卣！”
那个被唤作小远的姑娘很快开了门，是个看起来白白净净的人，耳边齐整地梳着两条麻花辫，确实是学生的打扮。她见了顾昭允和江行阙二人，似是没想到，稍微愣了愣。
冯大卣也不知作何解释，只顾抓挠着脑后。那小姑娘倒是很伶俐，叫她们先进屋。
“你暗网上发的帖子让我看看。”
江行阙直奔主题，一点也不拖延。小姑娘见状恐怕也预料到不是什么好事，面色略慌，但还是先问：“是…是出什么事了吗？”
江行阙并不解释，只看着她，等她行动。顾昭允不吭声，冯大卣就更不吭声。小姑娘只好将原委道来，说有关佛像的帖子现在已经被删除了，只不过不是她本人操作的，她也不清楚原因。
她们来这儿的主要目的也就是删掉帖子，但江行阙一定要眼见为实才肯罢休。那小姑娘就带她们来到书桌前，开启了电脑。在此期间，冯大卣才说了几句话，无非是讲述事情的来龙去脉。小姑娘一听佛像丢了，明显感到害怕。
“你们两个做的事是违法的。警方如果要调查，就乖乖配合，一个学生一个法盲，从宽处理不会有什么大事。”
冯大卣赶紧点头，但还是很难相信她的话，“真的不会有事吗？”
江行阙就问：“你们以前也做过类似的事吗？”
“没有没有。”冯大卣摇头，保证道，“这是第一次。”
“我就是学了计算机，因为好奇才……我以后再也不会了。”小姑娘道。
“像这种情况，你可以到逯海斋或者襄岫斋去，这两家无论哪一个门店都会免费帮人看古董。你担心的要收费的那种，是需要开具证明的正经鉴定。”
江行阙对冯大卣道，“如果实在需要转入正规鉴定，你可以到汇远或是和山的咨询处说明情况，那里会有人帮你的。这是不成文的规定。”
“好，好。”冯大卣连连点头。
“喂！还有你。”
江行阙走到门口，突然回过头来冲着那小姑娘道，把小姑娘吓得一激灵，“你学知识不是为了做这些用。难道你想一毕业就进铁栏里蹲着，然后被晒成斑马吗？”
也许是她的气场太强，原本伶俐的小姑娘现在丝毫不敢作声，只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江行阙大概也在为佛像的事着急，不免对她有气，边走边嘀咕。
“小小年纪不学好……”
冯大卣心有余悸，才出来一会儿就念叨着要回去。正好这里也确实没他的事了，江行阙就叮嘱他如果警察来调查，一定要如实道来。
从公寓楼里出来，太阳已经打西边沉了下去，像一颗炽热的、烧红的铁球落在水面，金黄的火焰从海平面上蹿升，只是不像夏天那样晃眼。旁边就是仙星大学，红砖砌成的校舍此刻分外寂静。
江行阙觉得自己有必要问她今天发生了什么。顾昭允也没什么可供隐瞒，将起因讲述给她。只是江行阙依然不觉得她会因此闹出这么大阵仗。
“我只是觉得，《袁安卧雪图》谣言背后的原因不止这么简单。”顾昭允道。
“散播谣言的正好是日本人，而那个日本人到万宝集门的时间正好在冯大卣发帖出售佛像以后。”
“是这样。”
所以《袁安卧雪图》流言的泛起，极有可能是为了掩盖佛像的消息，以便某个人能在没有竞争的情况下来到仙星寻觅佛像的踪迹。
“可在给人做鉴定之前，你不知道《袁安卧雪图》的真相。”江行阙道。
“我从一开始就不相信《袁安卧雪图》的事。”顾昭允望着大海尽头的落日，“是殷老夫人对我说的话，让我觉得流言和殷家有关。以经验来看，殷家引开别人的注意，应该是有了想要寻找的宝物，可这件宝物却没有消息。”
是什么样的宝物在消息这样隐蔽的情况下能让殷家大肆寻找？况且宝物的持有者没有现身，殷家却能认定这是一件真品。在不清楚消息来源的情况下，只能琢磨宝物的持有者为什么不肯出现。有可能是还不知道自己拿着一件宝物，只是被别人所知；或是知道但不想出售；或是不确定宝物的真假。殷墨渝因此选择暗中排查。
“你是说，殷墨渝和斋藤凌久同时得到佛像的线索，但殷墨渝利用了他。她知道《袁安卧雪图是斋藤凌久转移视线的方法后，就顺水推舟，顺势而为。”
顾昭允应声。
江行阙看着她，“殷墨渝暗中调查，不敢大肆宣扬，所以你就选择了这么张扬的方式来对付她。在万宝集门大肆做鉴定，想碰运气看看能否把宝物的持有者引出来，以此截胡。”
“你说得对，我只是碰运气而已。”
当然这并非刻意针对谁，要说针对，更多的也是对斋藤凌久。她只是猜对了一点，宝物的持有者是名普通人，是对古董不了解也不感兴趣的人。现在也正好证实这一点，风声走漏的源头就是暗网上出售佛像的消息。
“现在事情可是闹大了。”江行阙交叉着双臂，道，“就看今晚之前警方能不能抓到人。”
她们发现佛像丢失的时间还算及时，石函运输不便，就算佛像已被取出，鉴于其体积也不易藏匿。想带走佛像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目前唯有等待追查的结果。
二人相对安静了一会儿，江行阙转而面向着顾昭允，风将她的头发吹往海的方向。
“顾客舟要复婚的事，你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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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追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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