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小一方办公室内,四人各据一方。江行阙倚靠在书桌前,顾客舟坐在沙发上,陆钦站在窗前,温纪菱坐在饮水机旁的软椅上。
日头升起,室内也存了些暖意,但这并不能为凝滞的气氛做些什么。江行阙没能想到,谁来拨打这个电话成了第一个问题,几乎快成了众人宣示主权的第一步。温纪菱和陆钦一进来就先争执了一顿,以至于江行阙没能有机会说出她已经通知过寒禅这件事。
顾客舟静默地坐着,江行阙能看出他也有话要说,但明显他不是一个爱插话的人,尤其是在两个年轻人起争执的情况下。虽说陆钦和温纪菱两人在辈分上与他是平辈,但无奈年龄之差总是造成一种深深的距离感。
温纪菱看着像是说累了,顺手到旁边的饮水机处接水。陆钦在她面前一向落下风,此时也是不言不语。江行阙终于得空,道:“寒禅正在赶来的路上,大家不用着急。”
温纪菱倒在软椅上,虽然不是她想要的结果,但也重重吐出一口气,“阿阙,你也不早说。”
“我的问题。”江行阙道。
陆钦和顾客舟两人就此没再吭声。等了没多久,寒禅就来了,召回残刀自然要通过他。众人和他说了这件事,寒禅迟迟没有表态。
这是政府的意思,众人猜想他大概是在盘算残刀手头的工作。可寒禅接下来的发言令人震惊。
“佛像的追查,我希望能全权交由残刀,由我来主导。”
顾客舟坐直身体,望着寒禅,“你的意思是……”
江行阙等人也难免因他的话而讶异。按照寒禅的意思,“全权”两字应代表此次负责的主体由顾家转向残刀,残刀则脱离与以往一样的被领导地位。寒禅所说的“主导”也正是此意。
寒禅自进门后,也不曾落座,就那样站在门口,解释道:“佛像虽然在仙星,但追查过程复杂,时间限制紧。所以我希望能由我做所有的安排与计划,既能节省时间,也能明确责任。统调分离不适应小范围的追查,大家觉得呢?”
顾殷两家的人有不少,若未能推选出一位可令众人信服的主导者,只怕不能齐心,从而耽误追查进程。寒禅的考虑并非无故。
这样的话,佛像最终若因故流于海外,主要的责任将落在寒禅身上;反之,佛像找回也是寒禅的功劳,或者说,这份功劳落于谁手届时由他来定。
众人不得不多想。
而顾客舟明显意识到此事,他对于寒禅的话显出几分不满,站起身来,直视着他道:“统调分离?寒禅,我想你该解释一下这话的意思。”
江行阙在心里明白,她始终没有出声,只是看着二人。
寒禅就道:“老先生去世后,残刀还没能确定接下来要合作的对象,这个时候我应该做到公平,顾先生。”
“你是在埋怨我们。”顾客舟确信道,“事情没能如你所愿,你就要打这样的比方。可父亲在的时候,你一直是这样和顾家合作的。”
那个人的名字几乎要被他脱口而出。可不仅他不想提,温纪菱等人也不想提。顾昭允的回归无疑给所有人带来压力,此时寒禅的想法更是不言而喻,他正是要借此事助顾昭允一臂之力。
而给众人带来压力的始作俑者江行阙对此却不发一言,仿佛默认了寒禅此举。
温纪菱当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她试图与寒禅说理,“佛像的事情不能等。寒禅,我们先以国宝为重好吗?老爷子在天上也会这么想的。”
“天上人的心思我们是永远不能知道的。”
寒禅说这话的时候,刻意看了一眼江行阙,可对方的视线并不在他身上。他已经将话说明,不打算多留,只在走至门口的时候,再次重申:“如果我们不能在这一点上达成共识,我想这回佛像的事,残刀不便参与。”
大家都不曾料到寒禅的态度如此强硬,甚至说是威胁也不为过。可大家也都知道,把顾昭允找来让她发挥大的作用是不可能的。若不靠残刀的话,事情进行下去怕是费力。
“寒禅大概只是这么一说。”陆钦这样道。
其他人也不置可否。温纪菱和陆钦总算不再争执,仿佛仅仅在几分钟之内就调整策略一致对外了。顾客舟又回到沉默寡言的状态里,随着二人一起离去,办公室里仅剩江行阙一人。
她当然也在思索寒禅的话。到了正午时分,楼道里传来如电路失控般紊乱的响声,人们将楼梯踩踏得噔噔作响,说话声嗡嗡嘤嘤。等人声小一点了,江行阙也穿上大衣,带上帽子,离开汇远。
今晚怕是得开个会,连着殷家人一起,她心想。走在路上,天色有些阴沉,估计要下雨。江行阙就站在路边,试图拦辆车。这条街在中午的时候车还算多,行驶的速度都不算快。前方路口的指示灯变红,车辆缓缓积在一起。
这时,江行阙看到一辆巴士驶来,这是新的车型,并不会拖着两条朝天辫。柿子红色的车头驶近,车厢侧身也缓缓进入她的视野。巴士总是会在车身上打广告,并随时更换。
只见那车窗底下,印着闻星洛不穿外衣的矫健身躯。他的笑容阳光灿烂,动作在保守的基础上又不失浮夸,是真的在用心为身上的内裤打广告。
江行阙深吸一口气,捂上眼睛。
“成何体统。”
一辆计程车在她面前停下,江行阙上车,让司机到青鱼街市去。她要去的地点很明确,就是老董的店里。下车之后,她就直奔那边。
街上萦着些饭香味,老董的店是开着的,她本人也在店里。只不过除了她,还有两名熟人。
老董今天弄了一批货来,顾昭允在店里帮她掌眼,地上是各式各样的古物件。而在屋内深处的灶台前,冯大卣正围着围裙,一手颠锅一手挥铲,锅气冲天。也不知道在做什么好吃的。
“董帮主。”江行阙唤了一声。
老董抬头看了她一眼,倒也没觉得意外,重新低下头擦着手里的罐子,道:“不用这样叫我。我们这小帮小派,比不得九棋帮。”
她一定带有讽刺的意味。九棋帮不干好事,老董手下的帮派却恰恰相反。江行阙到顾昭允身边去,帮着她一起看货,也好奇冯大卣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直到看到那件提梁卣,江行阙觉得分外熟悉,终于意识到这些古董是出自哪儿了。这全都是冯大卣的东西,还包括她在他的杂货店里看到的那些古瓷碗,虽然品相不好,不值些钱,他也一同打包带来了。
冯大卣说,街坊邻居都来光顾他的杂货店,他足以靠此谋生。他从那堆古物里头挑了几个不好看不起眼的碗放在店里一起卖,只是这么多年都没有人买罢了。
“人家总以为,这碗是我自己用来吃饭的,所以这么埋汰。”
他确实有不少宝贝,其中还有一些是珍品,全部卖掉能换一笔可观的数目。江行阙问他真的都要卖掉,一件也不留?冯大卣说是,甚至连那件给他取名的提梁卣也不要,说嫌放在家里占地。
他炒的菜出锅了,旁边锅里的米也蒸好了。三人各抱一小碗,围在桌前吃饭,冯大卣不想上桌,独自用一个大碗盛了菜和饭缩在一旁吃着。他做的菜味道很好,堪比一个正经的大厨。江行阙想,他用那笔钱开一家炒菜馆,生意一定会很好。
正吃着饭,老董突然道:“你不把你的事跟江小姐讲讲么?”
这话是对冯大卣说的,他听到老董的声音,差点儿吓得扔了筷子。江行阙闻言,就停下来等着冯大卣说话。冯大卣大概还在嚼东西,显得支支吾吾,直到老董的视线看过去,他才声低如蚊呐地说:“你、你吃点菜,别看我……”
也不知道她们在冯大卣这里又问出什么事了,江行阙确信不会是什么好事。冯大卣也从头开始讲述起来。
“我、我有事情没和你们说。其实要买佛像的人,不止那个日本人一个……”
冯大卣发布卖掉佛像的帖子实际要更早,约在两个月之前了。第一个找来的买家确实是斋藤凌久。可是他光是叫冯大卣删除帖子,迟迟不肯约定时间会面,二人觉得被放了鸽子,冯大卣侄女重新将消息发布出去。
这一次,有一名新的买家找来,而且是本国人。二人大喜。这名买家不出意外,也要求她们删除消息,随后很干脆地定好了会面时间。
正式见面时,来人是一名男士,要求先把佛像送去鉴定。冯大卣心想,如果这笔大钱能到手,谁还在乎那几个鉴定费呢?只不过这男子说,这样的文物不能光明正大地送去,否则就无法进行买卖了。他在冯大卣这里压了一笔钱和自己的证件,说要将佛像带走几天,用他自己的人来鉴定。
冯大卣就有些犹豫。不过和那人经过短短的接触,他总觉此人值得信任。再说那证件上有他的信息,照片也与他相符,应该是极有诚意了。当晚,那人就连石函一起,将佛像从后院门处运走。
好在等了不过两天,那人就将石函送回来,说鉴定过不是真品,不打算买了。冯大卣不太相信,但那人坚称如此,也不在乎白跑一趟,坐在院里和冯大卣话家常。得知他是因为资金短缺,主动给了他笔钱,只叫他不要他来过的事说出去。
问起那人长相,冯大卣摇摇头,说:“我不记得了,我感觉街上的人都长他那样……”
那人走后,他才后知后觉想打开石函看一眼。也就在这时,他发现了一个大问题,石函按照笔记本上的方法,居然打不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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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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