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下觉得这双刀重逾千斤，懵然之下，居然扔到地上，双刀撞在地上，发出“铛”的一声。
这人也没有什么反应，还是静静站在哪里，我磕磕巴巴的问他为什么。
他又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又不回答了，他才出声：
“我已不能再背负业障。”
我大约明白那是什么意思，他想解脱，他杀不动了，大约是轮回业重，凡人终究没办法能一辈子坚守本心。
我皱着眉，我很想看看他说这话是什么神情，但是隔着面具，我都不知道他是否在看我，我其实还是害怕的，明白和做到，这中间天差地别。
我只模模糊糊的意识到，这就是我第二个要杀的人了。
我弯下腰捡起双刀，看着那人如白鹤一样引颈受戮的样子，我心下觉得不舒服。
最终，我还是把双刀塞回他手里，那人似乎很失望，连声音都低了不少：
“如此怎入无间焦土？”
我凝视着他，当然不是不敢杀你，而是我现在没有武艺傍身，就算杀了你，又怎么去解救他人？你好歹传授给我些功法剑法什么的，让我有了绝学再去渡人渡你。
这人应该是在认真考虑我说的话，最终他点点头，把双刀又递给我
“有理，三更天皆使双刀，赠你。”
我听到这话，才放心的从他手中接过来。然后我问那他呢，难不成要使我那把断了的剑？他大抵觉得这问题很蠢，没有回答，坐着河边看着汤汤流水，又恢复了那石头模样。
我在河里叉了两条鱼，架起火就这样烤了，没滋没味，但是我也吃惯了，问了他几遍要不要吃食，他也不说话，我只当他是石头成了精，也不再理他了。
我翻来覆去看了几遍这双刀，真是漂亮，一长一短，无比锋利，说削铁如泥也不为过，不是那种束之高阁的漂亮，是一种杀气森森的漂亮。刀柄上还藏着细小干涸的血凝块。
打量着打量着，我又开始打量这人，全身都是黑色的，连头发也包进去，只带着暗金色面具，只怕夜里出去一圈能吓坏不少小孩，不知为何见不得光呢？或许是相貌丑陋，又或是官府在追捕。
我问他叫什么名字，四下无声。我还以为是声音太小了，又重复了一遍，他依旧不回答，我这才明白这是不想回答我。
这人可真够奇怪的，这样坐着不累吗，两天了一直这样，难道睡觉也是这样睡的？真是奇了，睡着了竟也保持不动。
我又去拾了一些柴，堆在一边，回来看他竟一片褶皱都没有改变。总不能是死了吧？
我问他累不累，问他接下去什么打算，难道就一直在这荒郊野岭打坐吗，他依然不回。
我憋了一肚子火，这人太闷了，不和我说话，我也不敢再吵他，怕他把我再扔水里。只能离他远了一些，打算生火烹饪。
忽然一颗小石子打在我小腿上，我疼的呲牙咧嘴，卷起裤管一看，已经有一片淤血了，不用想也知道谁干的。我刚想发作，那人却先我一步开口：
“练刀。”
我平生也是第一次见这么急着想死的。
我几乎是气笑了，问他，练什么，好歹给我本刀谱吧。
他摇摇头，说：
“无谱。”
他终于站起来，折下两根枯枝，在我面前演了一遍，大抵是想让我跟着练。我只零星记得前几招。
看他时只觉得身法刀法都相当俊，我自己学时只觉得又笨又重，挥刀都慢几倍。
他看了几眼，扔下一个弱字就懒得看了。
我不服气，辩解说他用的是树枝，轻，这双刀太重了所以我才没力。
我原以为他会教训我，没想到他没有任何反应，又去看河水去了，看看看，河水有什么好看的。
忽然他站起来了，我做贼心虚一样，感觉是他听到我的腹诽了，没想到他走向林子里去了，我以为他想走了，忙把东西收拾了一下，准备跟着他。
又是一颗小石子打过来，他说：
“练刀。”
我卷起裤子一看，还好，这次没淤血。
无法，我只能从最简单的挥刀练起，右手还好，左手老是不听使唤。急的我满头大汗，在这初秋竟也不觉得冷。
不多时，这人回来了，手里提着一只剥了皮的兔子，只是双刀都在我这里，不知道他怎么剥的皮。
他把兔子架在火堆上烤了没一会，就打算吃了，我疑心这兔子还能滋滋冒血水，赶忙拦住他，说我给他烤吧。他也没拒绝。
我翻来覆去的转这兔子，太安静了，所以只能找些话题，我问他怎么给兔子剥的皮，难道身上还有别的刀？
跳跃的火光映在他的铁面具上，他说：
“手。”
他手上也是黑布缠的满满当当，我怀疑他在诓我。这兔皮又不是柑橘皮，那能徒手剥呢？
他又回答：
“便是人//皮也剥得。”
我没说话了，只低头又看了一眼他的手，只觉得看这黑布条都是血染黑的，一想到将人也开膛破肚，我就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把兔子递给他，我立刻去练刀了，总觉得他一个不痛快也能剥了我的皮。
我又偷偷看了他几眼，只能看到他的面具往上推了推，把脸上蒙的布也拉下来，才开始吃这没甚滋味的烤兔子。
真是怪人。
几乎是很快的填进肚子，他躺在地上枕着胳膊。似乎是要睡觉。
原来之前坐在河边都没有睡过觉？整整两天呢。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真是奇怪，之前他坐在河边一动不动我倒不觉得什么，现下他躺在地上和衣而眠，我反倒觉得他看上去有些寂寥。
忽然又一颗小石子打在我腿上，我抬眼看，他收回手，只说：
“练刀。”
我卷起裤子再看，这回也没淤血，恐怕还没等学会，我就要被打成糍粑了。
练练练，等我练明白就来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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