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当天的凌晨五点。
村子里，夏伊被手机里的固定闹钟吵醒。
昨夜跟姜姐聊了很久，睡得晚，今日又不用她做早饭，可以晚起。但听到厂房方向传来忙碌的声音，她想出去看看。
山脚旁，简易搭建的厂房里灯光明亮。老太太老头们在大厨房里忙活。他们头发花白，动作缓慢，但精气神很足，揉面的、擀皮的、搬运蒸笼的、拨弄木柴调节火候的……干活的同时，一个个还唠着家常，笑声裹着热气从厂房里飘出。
这一幕是夏伊想要的。
她想要打造的，就是一支这样温馨而团结的队伍。不用多厉害，但彼此协作，相互之间就跟家人一样和谐。
“丫头起这么早。你订的早餐能出锅了。来，先尝一只。”瞧见夏伊过来，老太太热情招呼。
掀开凹陷的铁盖，白胖的包子挤在竹子做的蒸笼里。个头有大有小，不如商店卖的精致，但肉都是凌晨杀的，非常新鲜。味道好得夏伊吃了一口就想问配方。
扫过一旁的蓄水箱，昨夜刚加满的水，此时已经下去一大截。为了做这批早餐，村里人没少用水。就算没人要求她，夏伊还是主动把蓄水箱补满了。
老头怕她用异能的时候累着，还给她搬来了椅子。
老太太担心她吃不饱，又给她提来了一个竹篮子，里面放着各种馅料的包子，一张葱油饼，两个水煮蛋，一杯豆浆。
夏伊捏着温热的鸡蛋，鼻头发酸。以往她总是一头扎进工作里，觉得只要付出就一定得到回报。现在感受到老头老太太们对她的宠爱，再想起曾经的辛苦，才知道自己傻得多么彻底。
那些人都不心疼她的忙碌，又怎么可能尊重她的付出。连尊重都没有，更不可能追随她，认她这个队长。
以前的她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到。
姜姐今天要谈生意，再怎么舍不得夏伊，也只能目送夏伊离开。
开车的还是昨日的绿毛。
虽然夏伊对绿毛的车技有心理阴影，但绿毛蓝毛等人信誓旦旦地说坐副驾驶位就不会晕车，夏伊天真地相信了。
结果开出村没十分钟，小货车就停在了路边。
夏伊猛地打开副驾驶的门，冲到树底。
睡眠不足，过量的早餐，还要近距离猛吸绿毛的二手烟。小货车破破烂烂，坐在里面就跟被放进搅拌机似的来回晃动。这谁能顶得住。
绿毛没想到夏伊比昨天还严重，竟然把早餐都吐出来了。
可他们已经到半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天都还是暗的。
绿毛有些慌，硬着头皮想办法，“姐，要不……你开车？开车肯定就不晕了。”
“我不会。”夏伊从随身小包掏出纸巾，抹了把嘴，声音发虚，“我的驾照才考到科目三。”
她家条件还算不错，平日出入都有司机接送，自己很少开车。小车和货车的车型还不一样。更别说，车上还装着大家的早餐。万一翻了车，大家还吃什么。
她有心理压力。
“怕什么。我不怕。车这玩意超简单的。你不是傻子就会开。”
绿毛一点都不怕，给夏伊讲完油门刹车在哪里，就任由夏伊自由发挥了。
但他怕夏伊再吐，烟不敢抽了，窗户都开到最大。风夹着毛茸茸的细雨刮进车里，冷得脚趾都蜷缩起来。
夏伊还是第一次开小货车，紧张得很，车速比走路快不了多少。不过精神一集中，确实不怎么晕车了。
等离开弯多的水泥路，宽大平整的沥青路更好开，夏伊的车速才逐渐提了上去。
五点五十多分时，小货车距离小区也就只剩下一两百米的距离。
冬季天亮得晚，四周黑漆漆的，只有小货车的灯光照亮沥青路面。
当车灯晃到路边的两道人影时，夏伊吓得心脏一缩，猛踩刹车。
“夏姐！”路边的两名女人小跑过来。
夏伊认识这两个女人。昨天，这两女人中午前只喝到一口茶水。看她昨晚要去村里过夜，两人还私底下求她，让她先给两人留一些喝的，免得又什么都分不到。
大概同为被欺负的女人，就算夏伊埋怨这两人不曾站出来替她说话，但还是比对别人时多了点耐心。
夏伊将脑袋伸出窗外，问：“这么早，不睡觉在这做什么？”
两人眼神闪烁，相互对视了一眼才支支吾吾开口，“我们……昨天丢了东西，怕影响白日的工作，出来找找。”
夏伊怀疑。
如果真是找东西，为什么不带手电？
但夏伊还没来得及细想这里面的不正常，短发的女人就着急伸手进车窗里，扯她衣服，声音颤抖地说：“夏姐，你快帮帮我们。跟我们一起出来的……丽丽，对，丽丽她不见了。”
夏伊听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就是三个人一块出来找东西，但天太黑了，丽丽跟她们走散，所以让夏伊帮着一块找。
“你不会真的相信吧。”绿毛问。这两女人的演技太拙劣了，都不需要他琢磨。
“可是，万一呢。”
夏伊虽然也不相信。
可她怕。怕她不去会害了一条人命。她并不想背负这样的遗憾过一生。
绿毛皱眉，但妥协了，“那行。你得答应我，我们不下车。”
若发生什么，一脚油门就能跑掉。
夏伊让两女人先回去拿手电，她则是开车在小区附近打转。
小货车开着灯，如果丽丽真的走散，看到车灯就会自己跑过来。
小货车慢慢地开，逐渐靠近公园。
远远的，夏伊看到公园旁边有两点橘黄色的光，一明一灭的。这光很小，不是萤火虫，但又格外地熟悉。
“有人在那边抽烟。”绿毛从车椅下掏出一把手枪，说，“别下车。直接开上草坪。”
小货车碾压着绿草皮靠近人影，车灯打在那两名抽烟的男人身上，熟悉的脸让夏伊皱眉。
真是一点意外都没有，其中一个就是带疤男。
另一个用手半挡着脸，看不清楚，不过衣服和带疤男穿的差不多。
只有两个人在这里，夏伊倒是安心了一些。她和绿毛一起对付两个人，未必会输。
带疤男不说话，用意味不明的目光盯着夏伊，大口吸烟，烟加速燃烧，像是在做某种最后的决定。
夏伊放下玻璃，探出头问，“你们看到丽丽了吗？”
带疤男借着小货车的灯光看了一眼手表，吐出烟，“夏姐，你对我们还算可以。我不想为难你的。我们只是穷怕了，想多赚点而已。为什么你偏不认命，非得坏我们的计划，逼我们对你出手呢？”
这话比灌入小货车里的冷风更让夏伊寒心。
既然知道她对他们好，那她人好就活该吃亏吗？
霍白昼不缺钱，从不亏待手底下的人。这些被救者参与小区重建，已经能得到不错的积分。可都这样了，还要贪心五倍赔偿。她就值这么点钱吗？
“那你想怎么样？强抢吗？”夏伊冷声问。
“我们就想你别准时回去而已。要是你识趣，不如直接离开吧。”带疤男掸了掸烟灰，语气里有着危险。
“如果我不呢。”
“那别怪我们动手了。”带疤男眼神示意身旁的男人。
那男人掏出枪，枪口对准夏伊。
夏伊倒不惊讶，敢拦截她，不可能一点武器都没有。
那把手枪的枪头比常见的手枪要长。夏伊当后勤管理物品也有一段时间了，知道那是消音器，专门用来减少开枪时发出的声音。
公园和小区有一段距离。即使正常开枪也不会被小区听到。但这样了，还谨慎地使用消音器。
夏伊正想着，绿毛却压低声音侧头对她说：“不对劲。那人好像是专业的。小心点。”
这话给了夏伊提醒。
电光火石间，夏伊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她目光冰冷，问带疤男，“既然你说我人好。能在我死之前，告诉我真相吗？区区五百积分，不值得你这么辛苦吧。”
“不要多说废话。”拿枪的男人说话。他的口音偏北方，和小区里的那些出生南方的被救者们有明显区别。
带疤男却不想就这样停下，因为这是他唯一能嘲笑异能者的时刻。
他笑道：“夏姐，你蠢了一辈子，倒是在死前聪明这么一回呢。要怪就怪你队长。当然，也可以怪你的家人。放心。在你死了以后，你家人会为你风光大葬。但报仇就别想了。”
“别杀我。你要多少？我双倍给你。我手机里还有很多积分。”夏伊倒不是真的想给，只是想知道对方收了多少钱。
“双倍？夏姐，你可别想了。安全区的房子，病毒疫苗，还有能成为异能者的针剂。你能给哪一样？”带疤男问。
“我一样都给不起。”夏伊声音平静，心却凉了半截。
能给出这些东西，必定是某个很有钱但想要趁着乱世上位的家族。
大概这家族知道霍白昼是双异能者，又动不了霍白昼，只能想办法让霍白昼背负一些骂名。
这就能合理解释这两天发生的事情了。如果她没有澄清自己，她就坐实了贪被救者餐费的骂名。霍白昼就是纵容下属，收受贿赂的混蛋。她死掉，死者为大，一切责任都追究不到她头上，最后这口又圆又大的锅就会落到霍白昼一人的背上。
当然，也可能谁也不相信这种无稽之谈。
但有没有用，也仅仅只是浪费她一条命而已。末世的一条命算什么呢。
关键是带疤男愿意去做这件事。
不知道为什么，她反而有了一种平静的悲哀。在知道这些钱也足够让自己心动以后，她好像也能将心比心地跟杀她的人共情了。
“天快要亮了。”拿枪的男人提醒。
“好。时间不早了。”带疤男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笑着挥手道别，“再见了，夏姐。不对，应该是……永别了，夏姐。”
每一次都是，熬夜降低体质，体质差了就生病，生病的时候发誓好好休息，身体好起来精神就好，晚上睡不着又爬起来码字。类似的事情发生过无数次了。一边唾弃自己，一边保证不了日更。以后过晚上9点不用等了，一起好好休息吧。[红心]感谢小天使们的陪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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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枪口对准夏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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