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揉皱的糖纸会记住所有没说出口的告别
（旧巷口·暴雨夜）
十岁的林旭攥着漏棉絮的书包，看催债人把最后一口铁锅砸进泥水里。
"小旭快走！"母亲拽着他钻进三轮车后斗时，他死死抠住车板缝隙。隔着雨幕，顾怀升家二楼那盏小桔灯还亮着——那是他们每晚补课的暗号。
车胎碾过散落的彩虹糖，黏稠的糖浆混着雨水爬满裤脚。林旭突然想起昨天偷塞进顾怀升笔盒的纸条：【明天送你真正的星星】，那是他用捡来的锡纸折了一周的星星糖纸。
（七年后·食堂后巷）
林旭把催债人的名片按进泔水桶时，后颈突然贴上冰凉的易拉罐。
"蓝莓汽水。"顾怀升的白衬衫在油污里亮得刺眼，"你以前偷喝半瓶就要过敏。"
易拉罐上的水珠滚进校服领口，林旭闻到与记忆里一模一样的柑橘香。那年顾怀升总把汽水藏在补习班的抽屉，等他做完三道奥数题才肯拧开瓶盖。
"装什么阔少爷。"他踹翻垃圾桶，"滚回你的国际部。"
顾怀升忽然弯腰捡起飘落的传单，催债广告上赫然印着林旭父亲的工号："你故意考砸转来普通班，就为多打三份工？"
（回忆·星星糖计划）
九岁生日那晚，林旭蹲在便利店货架后数硬币。
"买这个！"顾怀升把星空糖罐塞进他怀里，"集满一百颗能换望远镜。"
其实小少爷早跟店员串通好，每晚偷偷往罐子里补糖。直到那个暴雨夜，林旭抱着空罐子蜷在搬家车上，才发现每张糖纸背面都写着【明天见】。
（此刻·天台）
顾怀升解开袖扣，露出腕内侧的烫伤疤："你走那年，我烧了所有彩虹糖。"火苗吞噬糖纸的瞬间，熔化的色素在皮肤上烫出星图，"后来每找到你一份兼职，就补一颗。"
林旭看着他从书包倒出玻璃罐，四百三十颗手包糖果叮咚作响。最底下压着张泛黄的便利店小票，日期停在他离开那天的凌晨三点。
"国际部那帮家伙说你死了。"顾怀升突然扯开他衣领，露出锁骨下方陈旧的烟头烫痕，"我倒希望是真的，至少..."
拳头擦过颧骨时，林旭尝到口腔里的血腥味。他们像两头困兽撕咬翻滚，直到顾怀升摸到他后腰的刀疤——那是十五岁替母亲挡催债人留下的。
"疼吗？"
三个字击溃七年筑起的高墙。林旭在对方校服上蹭掉眼泪，瞥见他胸针里嵌着的锡纸星星，正是搬家那晚没来得及送出的那颗。
（校史馆顶楼）*
月光浸透《优秀毕业生捐赠名录》时，林旭终于看清顾怀升转学的真相——最新那栏赫然刻着【顾氏集团资助贫困生专项基金】，而首期受益人编号正是他的学籍号。
"你家欠的债，半年前就还清了。"顾怀升将催债合同撕成碎片，"我收购了那家高利贷公司。"
纸片如黑蝶纷飞，林旭在碎屑中看到父亲按手印的照片。那个总醉醺醺的男人，此刻在镜头前捧着结清证明哭得像个孩子。
"为什么…"
"便利店说集满四百三十颗星星能实现愿望。"顾怀升掏出烧变形的星空糖罐，"我的愿望是，把春天还给你。"
警报器突然轰鸣，他们攥着糖罐从消防梯狂奔而下。风灌进少年交握的掌心，像极了那年巷口不敢牵的手。
（老榕树下）
教务处主任举着教鞭过来时，顾怀升正在往树洞塞铁盒。
"篡改贫困生档案，伪造资助…"咆哮声震落露水，却在瞥见铁盒里的锡纸星星时哽住。二十年前，也有个清瘦少年在这里埋过装药费的铁罐。
"明天交两万字检讨。"主任突然蹲下身，"用这个写。"
林旭接过皱巴巴的作业本，扉页上是他小学时幼稚的字迹：【顾怀升今天教我泡蜂蜜水】。泛黄的纸页间夹着张新字条，墨迹还未干透：【这次换我等你下课】。
凌晨四点·便利店）**
冰柜的冷光里，林旭数着第七十二颗星星糖。玻璃门突然叮咚作响，顾怀升的制服外套裹着夜露压在他肩上。
"国际部的早课表。"他推来一杯热蜂蜜水，杯底沉着颗融化的彩虹糖，"和你当年塞我抽屉的一模一样。"
林旭盯着糖纸上歪扭的【加油】，突然把糖罐砸向收银台。玻璃碎裂声中，四百三十颗星星糖滚落一地——每张糖纸背面都新增了钢笔字迹：
【高二（3）班窗台有蓝莓汽水】
【食堂阿姨给你留了排骨】
【天台望远镜调好了焦距】
顾怀升弯腰拾起最近的那颗，糖纸上的字迹还新鲜：【现在转身】。
林旭的拳头擦过他耳际砸在货架上，震落整排星空糖罐。他在漫天坠落的糖果雨里咬住对方喉结，尝到血与蜂蜜交织的味道。
"你监视我？"
"是仰望。"顾怀升的指尖抚过他后颈的烫伤，那里有星图状的疤痕，"就像你当年每天'路过'国际部三楼。"
（校医室·晨光中）**
碘酒棉签按在伤口时，林旭才发现顾怀升锁骨嵌着枚银色铆钉——那是他打架最凶那年，在废弃工厂随手扔的啤酒盖。
"你他妈......"
"物归原主。"顾怀升突然将铆钉按进他掌心，内侧刻着微缩的星空图，"十五岁生日那晚，你在厂房屋顶画给我的。"
林旭想起那夜自己偷喝半瓶啤酒，用钉子在天台铁皮上刻歪扭的星座。月光下顾怀升的白校服被铁锈染红，却笑着说这是他收过最好的礼物。
纱布缠到第三圈时，广播突然响起教务处主任的咆哮："涉事学生立刻到教务处！"
他们相视一笑，同时扯掉绷带。林旭踹开后窗，顾怀升的领带在风中缠上他手腕，像极了那年搬家车上飘散的红绳。
主任的保温杯重重砸在贫困生档案上："解释下为什么收购高利贷公司？"
"合法合规。"顾怀升推过一沓文件，"这是林叔叔的再就业合同。"
林旭盯着父亲穿戴整齐的工作照，突然抢过文件撕得粉碎："我不需要......"
"需要的是我。"顾怀升握住他沾满纸屑的手，"没有你往催债人茶里掺泻药，我十岁那年就被绑票了。"
阳光穿透档案室灰尘，照亮某页被反复翻阅的报案记录——当年顾家司机监守自盗，是林旭父亲拼死拦住绑匪车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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