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urelian派遣的司机驾驶能力堪称高超。任羽在车上几乎没有怎么感觉到车在移动，甚至还抽空睡了一觉。
回到出租屋，任羽一如既往倒在床上。
回家后在床上静静躺着的两分钟，已经成为她一日规划中最重要的部分。
租房时销售极力推荐她换掉床，甚至偷偷告诉她前主人是在床上遇害的，床垫上都是血渍。
她前脚感谢完销售，后脚立刻忘掉这茬儿。
后来那个床一直沿用至今。前主人留下来的家具她几乎都没怎么动过。
从十六岁打拼到现在，任羽的食欲物欲都很低，再加上个干活不要命的劲头，这些年存的钱加起来七七八八加起来也有二十来万。
存钱的目的很简单—她想看好自己的病。
Aurelian知道，但并没有说出来的是：给她看病的医生后来轻则罹患疾病，重则突然死亡。
她之前一直怀疑生母的死亡和自己吐出来的东西息息相关。Aurelian确实给她了一个无法抗拒的理由。
她仍然有些困惑于能行公司的选择。哪怕是危险的地方，别人也不可能跟医生一样剖析她的呕吐物。
换句话说，除非将那摊东西把在手里看，否则根本就不会产生一点威胁。
任羽不想继续纠结，摇了摇头，让思绪暂且回笼。
她已经决定了加入公司，现在想太多不如去岗位上实际地看看。
工作方面，现在正处于空窗期，入职新公司也没有老东家纠纷。
撑着起身，仔细研读了一下Aurelian给的合同，她准时地在睡觉前将需要自己填写的部分都写上了。
次日，比生物钟更早叫醒任羽的是陈花花的连环call。
闹铃的声音还没响，电话铃声倒是响个不停。
任羽起床气很重，她在床上挣扎了半天才够到手机。
“什么事？”
“任小姐，今天是请您来办理一下接收遗产的相关手续。需要您携带的证件已经私发给您了。”
依然是言语疏离的标准客服服务。看得出来，陈花花坚持勤勤恳恳地做好一个牛马。
任羽刚好想要跟他商讨一下关于入职的事项。
费劲地爬起床之后，她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将个人证件和Aurelian给的合同匆忙塞进包里就往银行赶。
到银行之后，她发现陈花花和Aurelian都来了。
陈花花看上去有些疲惫，依旧是中介西装配公文包，静静地站在银行门口的台阶上等着她。
任羽走近，看到陈花花眼睛底下两个大眼袋，寒暄着宽慰了几句。
陈花花苦笑着摆了摆手，跟她指了个方向。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任羽看到一辆限量款跑车。
昨夜Aurelian仍然四处奔波处理工作，今天仍然是一身困倦。她正带着墨镜，大款似的躺倒在跑车里补觉。
看到俩个昨天还活蹦乱跳的人，今天就跟被抽走了精气一样，任羽看向俩人的目光都带着同情。
但她全然没考虑过自己以后的工作待遇。
由于遗产金额实在太过庞大，任羽在银行一边各种核对证件和遗嘱，一边填表格填到手麻。
再出门才发现，她已经在银行耗了两个小时了。
原本昏睡的Aurelian此刻正精神饱满地靠在跑车边拨弄手机。
Aurelian像是一点都等不及似的，先跟她要了合同，又带她去医院简单地体检了一下，随即就通知她被录用了。
任羽甚至连出租房都没回，就被打包带去分公司。
Aurelian几乎是邪笑着将她的合同盖上章，小心翼翼地收到保险箱里面。
明明是她签合同，Aurelian却一副占了大便宜的样子。
她没有太关注这个，支着脑袋正在考虑三点起床通勤上班的可行性，Aurelian修长的手就递过来一串钥匙。
“你那个房子挺远的，以后就住在这儿吧。”
天籁之音。
古堡内部的员工并没有几个，任羽转了几圈一个人都没看到。要不是陈花花给她看过公司的各类证件，她简直要怀疑俩人合伙谋害她的性命。
员工宿舍深刻贯彻了能行公司“特别能行”的理念，毕竟没有哪个公司会把员工宿舍修成总统套房。
更为离谱的是，员工宿舍还配备恒温泳池。
从山脚到古堡要走半个小时，在古堡里来回逛一圈都需要两个小时，她算是实打实地体验了一场误入豪门的错愕。
短短两天，居然就有了份新工作，还有了总统套房似的员工宿舍。
天色昏暗，任羽想照例在床上躺会，却发现床软得让人心慌。
或许是野猪吃不了细糠，她受不了太软的床。这里也没有硬床垫，她便直接将阵地转到桌子上。
照惯例扯了床被子，躺在桌子上冥想两分钟后缓缓入睡。
该是陡然换了环境，有些不适应，任羽下坠似的沉入梦乡。
她听不到任何声音，浑身开始发汗。
忽然觉得身体沉得离谱，手脚像是被钉在桌子上一样，眼皮子像是生来就缝着似的，一点也抬不起来。
巧劲蛮力都使了出来，却只有身上的汗流个不歇，从颈窝爬到腰窝。
一阵凉风忽过，吹得汗珠颤颤巍巍地。
凉意从腰窝一路划到颈窝。
那是汗珠吗？
听力渐渐回笼，先是零零碎碎的风声跌入耳，再是风声渐急，在耳道边驰骋。
眼皮子好像可以轻微地颤动了，她极为费劲地想要撑开眼。
“羽啊。”幽幽的声音在耳边挣扎。
身上像是搭上了一条死鱼。
任羽可以想象到那只鱼的样子。死死瞪着眼睛，呆呆地张着嘴巴，鳞片分泌着粘液想要逃走。它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羽啊。”
声音像蛆虫遇到腐烂物一样包裹住她。
任羽收到刺激，胃里反酸，呕出来许多絮状粘液，她视力没有恢复，不知道自己呕出来的是这种东西。
“羽啊”
“疼啊”
任羽记得，她没有侧睡的习惯，一直都是四仰八叉睡着的，现在她却侧着身子。
为什么感官可以那么清晰呢？
任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羽啊。疼啊”
这声之后，任羽的视力回转。她没有急着掰扯自己四肢，而是眼珠四处转悠着观察。
周围的景象她非常熟悉。
这是在她的出租屋。
床两面紧贴着墙。
幸运的是，任羽脚和背后对着墙。她估算了一下，背后离着墙只有一厘米距离。
眼前并无异常。
她的视力好转后，听力也愈加清晰。听不清的，絮絮叨叨的话语混杂着风声入耳。
“羽啊。”
四肢酸痛，但是可以有轻微的动作。
她轻轻晃动了一下脖颈，发现脖颈可以自由晃动。
“任羽，别转头！”
Aurelian的声音像是隔了很远很远，言语间有些焦躁。
“羽啊，我是妈妈。”
任羽一怔。
“羽啊，是不是很累啊。”
她想起那些絮叨的声音是什么了。
二十来年的颠沛流离，那些午夜梦回的瞬间，她会幻想着生母仍在。
妈妈问她累不累，妈妈轻声念叨着想她，妈妈说当时好疼但是幸好挺过来了。
妈妈挺过来了。
“羽啊，看看妈妈。”
任羽止不住地颤抖。
她闭上眼睛，那条粘腻的、恶心的鱼在她身上开始挣扎。
“羽啊，没关系的，坏事情都过去了。”
“羽啊，以前经历的糟糕，走过的弯路都过去了。”
任羽再次睁开眼睛，她闻到幻想中妈妈身上的茉莉花味。
任羽眼里无一丝温情，只莫名觉得恶心：怎么这玩意还跟任杰斯一模一样，动不动就打亲情牌。
她略微低了低头，看到的并不是那条粘腻的鱼。
一条扭曲、浮肿、布满疱疹的苍灰色肢体搭在她的腰上，一双灰白的，滑腻的手轻轻地搁在她的肚子上。
那条肢体的指甲轻轻刮蹭着她的腹部，像是那条恶心的鱼的鱼尾不经意的接触。
刮蹭声好像在她耳边响起。那是一种几乎听不到却又尖锐得深入脑髓的声音。
任羽脸有些发白。
她忽然知道了刚刚耳朵里面呼啸的并非风声。
而是身后人的呼吸。
由轻轻拂过到重重呼吸，像是极度兴奋的变化过程。
身后视线的紧盯，好像有一条粘腻的舌头裹紧了任羽的身体，恶心的涎水钻进她的四肢百骸。
她牙关紧闭，牙床有些发酸，从喉咙里面挤出来几句冷笑。
指尖寒光一闪，任羽单手紧握袖口常年藏着的刀。
她不暇思索，将刀狠狠地刺向身后。
感受到锐器深深地刺入血肉中后，任羽艰难地撑起身，拔腿就跑。
周围事物逐渐模糊，任羽死死盯着门，她感觉到身后的东西越来越近。
肺部像浸泡在烈酒里，她的喘息间带着血腥味。
她抓住了门把手。
“羽啊，我是妈妈。”
刚刚流淌的不是汗珠，而是妈妈粘腻的手一遍遍划过她的脊背。
她毫不犹豫地拧开把手出门。
出门后，她看到了Aurelian。
任羽抓紧手中沾了血的刀。
Aurelian忽视她手里的动作，自顾自地走近，在她腹部揪出一段肠子似的东西：“脐带。”
任羽嘴唇有些颤抖：“你怎么在这？”
“任羽，你很厉害。我第一次看到有人从那里面毫发无伤地出来。”
Aurelian拍了拍她的肩膀，表示对她的肯定。
“你怎么在这？”任羽拔高声音。
Aurelian摊了摊手：“任羽，这就是我的工作。”
她指了指一扇窗。任羽从窗口向里面看。
她真的看到了妈妈。妈妈的五官长得跟照片里面一样。
只不过妈妈空洞的眼神死死地盯着她。那发青巨大的肚子被她的小刀剖开了一大截，里面的脐带拉得很长。
脐带淌在地上，脐带蜿蜒一直到门外。
刚刚Aurelian拽掉的的那段脐带之前连在自己身上。
那段血肉模糊的东西刚刚勒紧在自己的肚子上，而她居然没有看到。
“你怎么出来的？”Aurelian问她。
任羽垂着头。
她记得很清楚：在之前人生中她一次次的摸爬滚打中，她妈就已经死了。
在她一次次幻想妈妈的磨损中，她妈就已经死了。
“我听到你说别转头。”任羽收起小刀。
Aurelian眼中流淌着复杂的情绪，一种疑惑与诧异相交织。
按理说，在里面就听不到外头的动静。
“这是什么东西？”任羽有些反胃酸：“别跟我说是我妈，我妈早没了。”
Aurelian端详着窗内诡异的蠕动，她看向里面，看到的却是自己母亲的痛苦。
“重新介绍一下，我是诡异处理区-采购部的部门经理。我们的工作内容是采购这些东西，它们就是诡异。”
“这都哪儿弄来的？”
任羽不免得干呕起来。
“他就一直长在这里。”Aurelian端详着里面的人影，它挣扎着倒在了任羽呕吐出来的絮状物里面，痛苦地哀嚎。
它用力挠着身上，以至于它的指甲里面镶着大片的连皮带肉。
被它挠过的地方疯狂地淌血。它张着嘴巴，像是在惨叫。
淌血的地方慢慢地爬出蛞蝓似的玩意，那些东西分泌出粉红色的物质，包裹住它。
它一下子膨胀，一下子又紧紧收缩。
像是在…呼吸。
窗框部分像是被水浸泡了一样，Aurelian用手揉了一下，窗框的一部分就在她掌心中化掉。
“不行，这次没完全采购它，我们不能出去。”Aurelian蹙着眉头，发现了不对劲
“必须再进去一趟。”思考良久，她斩钉截铁道。
汪汪汪，下一章会更好看的[求求你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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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俺娘嘞啊（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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