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羽的太阳穴突突地跳个不停,她已经接受了入职不是啥好事。
传统的采购部的苦活是在四处奔波中,凭借说出水泡的嘴皮子,用较低的成本拿下价值高昂的货物。
这个“采购部”却是用生命押注,去采购令人胆战心惊的诡异。
入职培训没有,员工守则没有,安全保障没有,稀里糊涂地就让她逮这么突破认知的东西。
没办法,现在想撤退还得等这趟闯完之后。
任羽咬着后槽牙,才崩出那个字:“好。”
静下心来观察一番,任羽发现此处并非是她那个豪华无比的总统套房。
四周白茫茫一片,空中似乎灰色的小虫漫无目的地游弋着。定睛一看,却什么都没有。
天地之间,好像只有窗中挣扎的诡异周围有实体存在。
相比之下,好像她们俩人才是诡异。
Aurelian用手一点点摩挲着窗框外沿,好像在找到一个进入的按键。
“黄庭坚,你是怎么进来的?”
“躺在桌子上,睡进来的啊。”Aurelian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任羽有些无语,居然在这么小众的赛道中还能找到同类。
这里只有她和Aurelian两人。Aurelian既然对这个诡异如此了解,那么她一定进去过不止一次,而且还多次看到他人经历这场诡异。
为什么偏偏这次出不去?
要么是Aurelian想试试她能不能挺过来。这种赌博玩命的心理凡是正常人都不会有。但也不排除Aurelian飙戏培训她的可能性…
要么是诡异的触发机制居限定次数、人数。
“找到了!”
Aurelian找到了一个发力点,将窗框完全地掰下来。
“任羽,接下来,谁的话都不要听,包括我。”
Aurelian穿着老头衫,肌肉遒劲。她紧盯着里面的诡异,一拳打碎了窗户。
随着玻璃的破碎,Aurelian的血四处飞溅。
任羽不受控制地向后倒下。
血溅到脸上、唇上、眼睛里,鲜红的血弥漫了视线。而后色彩渐渐加重,直到眼前呈现出黑中透红的血色。
视觉失灵了。
随之而来的是感官再次失灵,这次甚至连触觉都感知不到。
只剩下意识在孤独地、痛苦地挣扎。
明知道自己听觉也被封闭了,任羽却觉得周遭的一切都在尖叫。那个装作她生母的诡异和天地间的一切都在痛苦地呻吟。
这次感官恢复得很慢。
先是听力的恢复。
“羽啊。”
这次四遭寂静,再无风声。只剩那个诡异痛苦的、埋怨的呼唤。
声音很近,这次并不在身后。她耳边细小的绒毛蜷缩起来打战。
感受到视觉的恢复,任羽并没有睁开眼。
她克制住自己想看看眼前事物的**,眼睫微微的颤抖在这个未知的世界中好像是极了不得的动静。
一股冷气沿着尾椎骨一路爬上,连带着鸡皮疙瘩的在全身上下的作乱,那只恶心的臂膀还是搭在她的腰上。
触觉恢复了。
是时候了。
任羽迅速地甩出袖中小刀,向身前捅去。
诡异血液非常粘稠的,大肆地喷溅出来,却并没有味道。
她看不到颜色,只感觉这些喷出的血液要把她的整只手都要吃掉了。
任羽想照旧向身后跑去,却发现搭在腰上的东西渐渐收紧,她像是要被什么勒入怀中。
判断错误。
它在身后。
任羽冷哼一声,并没有表现出畏惧,将刀尖转了个向,再决绝地向背后剜去。
刀刺得很深,深到任羽的手掌都有些发麻。
捅进了它的大腿。
任羽睁开眼,眼前的人离自己只有一厘米。她瞪着眼珠子,脸色惨灰,瞳孔中倒映着自己冷漠的神色。熟悉得过分的小脸上洋溢着恐怖的笑意。
那是她自己。
“羽啊。”
任羽手腕带动整个身体发力,再次将刀向身后狠狠捅入。
那应该是腹部。
这次诡异不太想让她好受,腰上那两条惨青的手臂依然在收紧。
“羽啊”
任羽嘴里泛出金属味,她不受控制地呕吐出丝状的粘液。这下她完全看清了自己的呕吐物,但她来不及观赏。
那两条手臂上的力气渐渐消减。
“羽啊。”
直到那双手臂完全松开,任羽才在两个有些另类的拥抱中坐起来。
太热情了,简直让人有些吃不消。
再次扒下联结的脐带后,任羽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叫魂的声音断了。
又回到了那个空白的世界,灰色的小虫密密麻麻地涌动着,好像小虫的数量又变多了。
旷远偌大的一切不免得让人心生寂寥。
得,在里头还得扮演个妈宝,把自己跟妈栓在一根带上。
任羽皱了皱眉头,捡起那段在地上神经质般扭曲着的脐带,将那段玩意别在了腰上。
“羽啊。”
视觉上周围的一切没有恢复,那道叫魂一样的声音再次余音绕梁。
感情这段脐带还是个信号接收器,但是还是接收不到视觉信息。
“羽啊”
任羽无意识地用指甲刮过那段脐带。
她想到一个非常神经质的做法。
回应那声叫魂式的呼唤。
“昂,在这。”
说完这句话,任羽的视觉世界变得完全昏暗。
但是她可以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视觉并未失灵,那声叫魂的呼唤却是销声匿迹。
再次抬起头,在头顶近二十米的地方任羽发现了一道微不可查的亮光。她抬手触摸着周围的事物,发现这是一个狭窄的洞口,周围凹凸不平的地方刚好可以送她上去。
洞里面很潮湿,在刚开始落脚的位置甚至有青黑色发臭的淤泥。
由于洞口内部凹凸起伏很小,任羽只能一点点地凭借力量将自己推出去,往上每一格都要无比谨慎。
一点,再一点。
几乎能闻到上面的世界中阳光的味道了。
手指摸到了上面光滑的平台,一阵“嘶嘶”声从上方传来。
任羽下意识地抬头。
一张脸,惨白、臃肿,堵死了那点可怜的阳光。粘腻的黑发沾在出口边缘,像腐烂的水草。
她没有表情,也没有眼睛,只是两个空洞无比的黑洞直勾勾地锁定到任羽。
她手上拎着一个巨大的、锈迹斑斑的铁壶。
微微倾斜。
极致的灼痛感像从天而降无数根烧红的铁针,任羽甚至来不及呼痛。
皮肤尖叫、起泡、融化。
皮肤大片地脱落。
她只是居高临下地站在那里,就展露出一种无声的、恶毒到极致的注视。
任羽脱了力,摔进了起初的黑暗中。铺天盖地的热浪包裹住她,浑身的骨头好像都脱离身体。
狭小的空间内,任羽无处藏身,黑暗中冰冷的绝望和灼热的痛苦撕扯神经。
每根骨头好像都错位了,肋骨跑到了小腿,腿骨插进了心脏。
任羽绝望地往上看去。
她还在浇。她认真地浇。
一壶又一壶。
热气化雾。任羽四肢百骸无力,眼神涣散,她体会到一丝绝望的韵味。
周围的环境在雾气的消散下露出原貌,看上去就是一间很平常的、光线不太好的男生卧室。
怎么就绕不过床呢,一个梦里都躺三遍了。
任羽起身,刚刚的阵痛如此真实,好像她已经是一堆血肉模糊的尸体了。
她静静地打量着这个屋子,企图从摆设上面获取到一些信息,最终却无功而返。
“砰……砰……砰”
像是有人在敲门。
任羽费劲地把身子转向,打量着门。
“砰……砰……砰”
为什么会那么规律。任羽将头凑近看。
她倒吸一口冷气。
门缝中,一双熟悉的眼眶粘在任羽身上。她们二十秒之前刚在下水道那里见过。
那几段神似敲门的声音是心跳声。
跟那双空洞的眼眶对视上后,外面的人施施然地走了进来。
“看我干什么,先去洗漱。”苍老的女声像隔了很远。
那张惨白臃肿的脸在任羽面前放大,还挤出了一抹像哭一样的笑。
任羽还没有从痛苦中缓过劲。
鉴于刚刚被这个看起来脾气有点坏的大姐烫了一遍,任羽选择老老实实地听从坏脾气大姐的话。
也许是刚刚被烫过,任羽的行动有些迟缓。
坏脾气大姐没生气,默默地上前将她搀起来,一步步地搀她进卫生间,嘴里不停絮叨着:“走快点,要吃不上饭了。”
大姐说话的时候嘴里散出了一种污水厂的臭气,她的牙齿像虫子一样在蠕动。
昏暗的光线下,勉强可以看清屋内布置。
看上去这是个普通的小居民房,客厅的桌子上摆着简单的餐食和一碗熬好的中药。屋内通铺白色的瓷砖,稍滑的地方垫着与瓷砖同色的毛巾。
看得出来,屋子被打理得很整洁。
第一次与非人物种进行社交,谁都有些吃不消。任羽走近卫生间的时候身体止不住发颤,好在坏脾气大姐没关注到。
拿起漱口杯的时候,任羽有种直接灌进去的冲动。她强压下这种感觉,向杯子里面看去。
杯子里并没有水,而是密密麻麻的米虫相互交织,有一只已经快爬到她的脸上。
“终于学聪明了。”坏脾气大姐站在卫生间门口,左边嘴角低右边嘴角高地憋出一张欣慰的笑靥,而后转身离开。
大姐是个实在人,刚认识就送这么高的蛋白。
在没有优势的前提下,还是先遵守大姐的规则为上策。任羽老老实实地倒掉虫,接了点水装作洗漱的样子。
在水的倒影里,大姐去而复返。
坏脾气大姐非常好脾气地端来中药:“你说龙胆草苦,妈妈就换了个方子。”
想到不喝会被开水烫死,喝了还不一定死,任羽毅然决然地灌下那一碗黝黑的汤。
出乎意料的,一直以来的头晕目眩居然得到一定程度的改善。
“任羽,你找到那个诡异了吗?”那是Aurelian的声音。
任羽不由自主地寻着声音向下水道口走去。
“这次在下水道里吧,她跟你说什么了?”
一转眼,发现坏脾气大姐紧挨着任羽,粘腻地包裹住她半个身子。
那个锈迹斑斑的水壶不知何时被她又拎在手里。
Aurelian声音很虚弱:“长话短说。逮到那个诡异核心……”
Aurelian还没来得及说怎么逮,大姐的热水就一股脑地倒了进去。
没有预料中痛苦的嘶鸣声,只有放大了的皮肉绽开的破裂声在耳朵中炸开。
坏脾气大姐倒着水,头扭了一百八十度紧紧盯着任羽,渴望从她的身上中看到一些异样。
任羽的脸有些发白,她并没有理会大姐的视线,转身向客厅走去。
径直来到餐桌旁坐下,桌子上仅有一个素菜和两碗米饭,餐食里面没什么虫,看上去就是一顿寻常家庭的晚饭。
任羽还没来及喘口气,抬头又看到了坏脾气大姐。
“妈。”
任羽打算冒险取得一点突破。
她的话好像起了效,坏脾气大姐眼眶中一块那两个没有眼睛的洞慢慢泛白,凭空长出来一双眼睛。
中年女人的棕色瞳孔中流露出复杂的情绪。
大姐的眼眶湿润了,泪水将脸上一块脱离脸颊的皮肤彻底冲了下去。
坏脾气大姐深情地看着任羽,任羽的脸上看不出一点情绪,眼中充满寒意。
自从说完那个字之后,她就不再说话,静静地看着大姐的眼泪决堤,像高浓度试剂一样慢慢溶解掉脸颊外的皮肤。
天色越来越暗了,桌上的饭菜稍不注意就会在视线盲区扭曲起来。
再等等,她会说话。
两人相坐无言。
“任羽,快杀了她!一会儿天彻底黑了就没办法了。”Aurelian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再等等。
随后,坏脾气大姐的声音再次响起:“柜子最底下那盒药过期了,得扔掉了。”
说完,她并没有动作,而是继续跟任羽说:“空调温度得调高一点,要不然半夜会特别冷。”
“任羽,快杀了她!”
大姐的絮叨声没停:“我看到了你写的日记二十一页第六行的话。以后吃药要好好吃,不能吐到吊兰里面了,吊兰都发黄了。”
“杀了她!耗得时间越久你的精力磨损越严重!”
大姐的牙一颗颗掉落,她费劲地说出最后一句话。
“钟表的电池得换了。”
坏脾气大姐的牙齿歪歪斜斜地倒在桌子上,挣扎着要爬过来。
任羽用眼睛大概扫了扫,一共有七颗蛀牙。
“妈,你死了。”任羽叹了口气。
漫天的灰色小虫密密麻麻地蚕食掉眼前所有的一切,世界开始一点点着上熟悉的色彩。
再次回到了豪宅一样的员工宿舍。
任羽神色没有变化,只是换在桌子上面坐得板正,看上去像突发了神经病一样。
“任羽,多亏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Aurelian在宿舍外面敲门,她的声音里面带着快溢出来的兴奋。
任羽没有立即回复她自己的感受,而是开门见山地告诉她:“我知道你不是黄庭坚,现在我想说一些话,麻烦你耐心听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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