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厉九渊也觉得这个计划未免过于疯狂。
夜风吹拂两人衣角与鬓发，湍急的水流冲刷着石质堤岸，拍起的水珠溅上面颊。□□头目与职业杀手一起站在A区与海岸的交界处。他们攀着护栏，身下就是隔开两个区域的湍急水道——这是发源于四角山脉河流的支流，也是潜入核心区的最佳路线。
“你确定么？”厉九渊大声喊道。
楚辞被河水拍湿发尾，黑发又被夜风刮得贴在颊边。这让他的脸孔看起来更有种狠厉的英俊，与一份动人心魄的疯狂：“不然呢？径直穿过市中心相连的几栋楼，再让陈氏兄弟冒险去干扰上百台监控？”
“倒也不是不……啊——！”
“扑通！”这是厉九渊被楚辞一脚踹进河里的声音。
两人的内置耳机中同时传来陈景琦一声响亮的口哨。
是的，鉴于这次任务所需要的人手与危险性，厉九渊连夜将陈氏兄弟从床上叫起来作为他们的技术支援。相比之下习惯暗杀的楚辞则游刃有余得多，除了从厉九渊手中现有的设备里挑选出他们所需要的，他还顺便给这次行动起了个响亮的名字——X计划。
去他的X计划，厉九渊在挣扎出水面时忍不住抹了把脸上的水珠低声咒骂。
楚辞禁不住弯起唇角，深吸一口气跟着也跃入水里。她的身材瘦削入水极轻，入水的姿态灵巧得宛如一条美人鱼。
惹得惯常举着冲锋枪和手榴弹直来直往的军火贩子有点儿怔怔地移不开眼睛。直到楚辞窜出水面，拉住他的手腕朝前游去。
“你总不会以为杀手都是硬碰硬的吧？”
任务开始。
整个任务计划都是由更擅长刺杀的楚辞敲定的。
想要除掉Jack，显然不能等到明天中午厉九渊将他带到A区洗脑时再行动。刺杀木法沙身边的四位心腹之一无疑是风险巨大的，想在杀死Jack之后还能平安无事，他们唯一的机会就是抢在明天中午前找到一个可以彻底洗清嫌疑的方式下手。
根据厉九渊的描述和这座城市的地图，楚辞瞄准了核心区。
『时间倒回一小时之前——
“楚辞，这太疯狂了。核心区是木法沙最看重的科技实验区，连我也只有渗透到外围的眼线而已。”厉九渊显然不认可楚辞出乎意料的计划。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到明天中午十二点，只有不到九个小时的时间。而据我所知，那里是唯一一处由Jack全权管辖，你却完全没有插手的区域。如果人人都能做得到，也就不叫攻其不备了？”
爱人的冷静一定程度说服了厉九渊，他沉默了一会儿示意楚辞继续说下去。
“由于你针对木法沙的计划还没有全面实施，所以我们这次干掉Jack绝不能引起任何怀疑，那么最好的方案无疑是把刺杀地点选在他管辖之下你却绝对不会进入的区域里。你刚刚又和我说核心区是木法沙的大型实验室，药品、武器、化工厂都非常密集的大型研究地点，那么任何一点儿气体泄漏或者混合可燃物引发的爆炸，都可以不留痕迹地制造出我们所需要的意外。只要这样……”
楚辞亮如宝石般的眼睛眨了眨，她伸手比了比厉九渊再比比自己，“我们就能在解决Jack的同时，顺利逃脱此次危机……”』
这就是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了。
厉九渊必须承认，暗杀的确是楚辞的强项。就连进入核心区的道路也是职业杀手在看过陈氏兄弟搜集的资料后筛选出来的。只要能够通过这条湍急的河道，就相当于成功了一半。
厉九渊与楚辞奋力地朝着目标下水口游去。
两人屏住呼吸，与湍急的水流搏斗。涡旋拉拽着他们在水中不住翻腾，横跨激流几乎让肺叶爆炸。好在臂力较强的厉九渊率先拽住下水口外侧的石壁，反手拉住楚辞的手腕，两人险险地挂在了石壁旁边。
咕噜噜的气泡自他们嘴角冒出。
而赶在被水流冲跑前，楚辞攀住厉九渊的手臂，双腿一蹬窜入下水管道内。
“咳、咳……”从水下钻出来时，职业杀手略微狼狈地呛咳了几声。
一只温暖的大掌及时拍抚上他的后背。
这种感觉十分奇妙，毕竟在楚辞的记忆中，她在PISO执行任务时总是独来独往——楚辞信不过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但明显厉九渊是那个例外，这个男人总能够在各种地方给予她安全和依赖之感。
这样看来倒也不坏。
稍稍平复气息后，他们便顺着齐胸深的水道向前淌去，在利用权限顺利通过下水口内的电子闸门后，根据陈氏兄弟的指示，两人顺利进入了核心区生物实验楼附近的地下通路。
A区的核心区主要是Jack独自掌管的。
“木法沙为了让权力互相制衡，每个人的权限都交错覆盖。我负责A区的经营管理，Jack则负责监管我。核心区也一样，他负责大部分实验室与自动生产链。”
“那更好，那这栋楼里的空调系统一定在他的辖内。”楚辞略略沉吟。
厉九渊点了点头。
生物与基因实验不同于军工和普通药物研究，无论是对环境、气压，还是温度的要求都格外严格，这一点也就刚好成为了他们的突破口。据厉九渊所知，这栋楼内为了方便调控实验环境，采用新型科技让气缸与气压室刚好连通空调机总控室。
所以如果他们能够让Jack自行进入总控室，就可以用气体爆炸制造出一场“实验事故”。
他们只需要给这里精密的实验环境制造点儿小小的麻烦，麻烦到需要Jack因权限缘故主动来到此地就可以。同时修改警卫室的进出权，防止他在“意外”发生前逃脱。
厉九渊将探测器安装到楼梯外侧的墙壁上，远在A区赌场后方的陈氏兄弟很快搭建出整栋实验楼的立体地图。
“头儿，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先听哪个？”
“好消息。”
“警卫室为了方便管理整栋楼，设置在普通区域。”
楚辞嘶了声：“那就是说空调机的总控室在需要高级权限才进入的楼层内？”
“核心区可以。”陈氏兄弟答道。
核心区内的搭档俩人对视一眼，看起来进入主控室本身就会是个大麻烦。楚辞偏偏头，脸上忽然浮现出狡黠的笑容，抢在厉九渊反应过来前他便迅速起身走向实验室大楼的入口。
“哎你——”厉九渊低声惊呼，赶忙跟在人身后。
等到厉九渊到达生物实验楼的大门时，楚辞已经用麻醉枪利索地放倒了门口的值夜警卫。厉九渊连忙配合着接住人，妥善地将警卫在前台桌面后摆成撑不住困意而睡过去的姿态，同时回收了对方脖颈上的麻醉针。
“真慢。”捣鼓电梯的职业杀手回头对厉九渊的动作表示嫌弃。
厉九渊忍不住象征性地挥挥拳头。
但楚辞哪会理会他？只见职业杀手很快用从警卫身上顺来的通行卡打开电梯的控制板，轻巧地拨动控制板后，电梯便从地底升了上来。这栋极具科技感的大楼电梯也是现代化的设计，由框架结构支撑而起，除去每层进出口处的透明罩栏，攀升过程中电梯的运行是完全暴露出来的。
而为了避免被巡逻的警卫发现，楚辞并没打算大张旗鼓站在电梯里上楼。在职业杀手的操控下，电梯没有经停1楼，1层的电梯门却在电梯经过时向两边打开。
等到厉九渊反应过来时，楚辞一个助跑，抢在电梯门开启瞬间冲进电梯井内，一把勾住了电梯下方的栏杆，她的身姿优雅的好似是一头猎豹。只见电梯轻微的晃动，就在监控无法拍到的状况下带着楚辞攀升向警卫室所在的楼层。
等厉九渊冲到电梯口，抬头正瞧见职业杀手一只手挂在电梯底部对他比着口型。
“蠢狗，主控室交给你了，待会儿见。”
厉九渊从鼻腔中狠狠喷出一气，看回家他怎么教育她！
远在后方的陈氏兄弟强行憋住了笑。
而根据地图，潜入空调机主控制室就没这么简单了——厉九渊只能通过货梯抵达25楼，再想办法从楼体外攀登到目的地。
厉九渊走出货梯用力推开25楼走廊尽头的一扇小通风窗时，忍不住气哼哼地想：楚辞肯定是为了避免攀爬楼体这个毫不体面的任务，才会故意抢在前面。
“嗯哼，我到了。”楚辞撑住电梯的钢架结构，顺利攀上16楼时喘着气应答，就好像知道自己的金毛厉九渊在想什么一样。
厉九渊认命地将自己绝对不算小的身躯挤过通风窗。
25楼的高度让夜风更盛，刮在脸上居然有些发痛的感觉。厉九渊将戴着强力吸盘手套的手摁在了楼体外侧的玻璃上，核心区他没有足够的权限，想进入主控室就只能采用这种从外侧突入的笨办法。在没有安全绳的情况下这无疑是个只能成功不能失败的任务，一旦摔下去他不但会粉身碎骨，还会牵连家人。
厉九渊深吸一口气，确定双手完全粘牢玻璃后，才双腿一蹬，整个人凌空挂在25楼的楼体之外。
钻入耳膜的劲风与目之所及的足下深渊，让冷汗渗出他的额角。
厉九渊咽了口吐沫。
与此同时，楚辞也悄悄地摸到了警卫室的门口。
他的目标是配合厉九渊的行动在整体安保系统中植入病毒，这样就可以在需要是临时修改Jack进出主控室的权限，将其能够“任意”进出的权利更改为“仅能入内”。
如此一来，厉九渊只需要给主控系统制造出一些看似重启就可以自动修复的麻烦，拥有控制权的Jack势必会被通知亲临。而空调重启“点火”会有电火花产生，电火花引燃易燃气体，就好似Jack亲手引爆炸药。介时无法打开的主控室大门就会封死他最后的退路。
这是万无一失的方法。
前提是楚辞要在不惊动警卫的情况下，将病毒植入安保系统内。
幸而夜深人静的时刻，即便是戒备森严如核心区，在从未出过什么差错的情况下警卫也非常容易放松警惕。
楚辞避开楼内监控，踩住消防栓推开天花板上的一块隔板，将陈氏兄弟事先准备好的干扰器贴在水管上。她小心翼翼地重新合拢隔板，借着夜色的掩护把身体藏在阴影处。干扰器很快发挥作用，它释放出一种高频震动，使得整层楼的水管每隔一段时间会发出敲击的闷响声，并且连发生敲击的地点都不尽相同。
果不其然，这种沉闷的砸撞声与水滴声很快让警卫室的门被打开，两名警卫探出头。
他们相互望向彼此，奇怪这种阴森可怖的闷响是从哪里传来的。
“呯咚、呯咚——”
“滴答……”
寂静的夜间，无人实验室大楼中的怪异声响无疑会让任何人心生畏惧。两个人骂了几句，到底并不敢单独巡逻，很快折身拿出手电相携着走出警卫室。大概是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意外的缘故，他们甚至连警卫室的门也都没有锁死。
**
司钰城找到顾轻柠的时候她正一个人躲在角落里抱着个盘子在吃鸡排，刚才的聚众围观显然对她造成了不小的打击，她现在整个人在桌角缩成一团，尽量让自己完全没有任何存在感。但即便是这样，附件还是有几个分部长官在交头接耳地悄悄打量她。
“好吃吗？”司钰城在他身边坐下，自己也往面前的盘子里拿了一些食物。
顾轻柠没想到他会过来，塞了满嘴的鸡肉还没有咀嚼完，就呆呆地望着他。
司钰城看到她嘴角沾着两颗黑色的香料，下意识伸出手去想要帮她擦一擦，然而抬起手臂才赫然惊觉自己在Tom长官的晚宴上，周围至少有数十双眼睛在盯着他，于是只能转动手腕去拿桌子另一边的香槟。
“很好吃。”顾轻柠慢吞吞地把嘴里的东西全部咽下去，她一边回答一边把叉子放下，一副已经吃饱了的样子。
“多吃一点。”司钰城把自己盘里的炸鱼饼给他分了两个，用有些严厉地语气说：“你总是吃得太少了。”
顾轻柠没有办法也不想在这样的场合与他争执，便乖乖地再次拿起叉子开始默默吃东西，司钰城盯着他看了几秒钟，也低下头开始进餐。
两个人相顾无言地在餐桌边坐了十几分钟，Tom和Prior一起到这边来了，两个人端着三个高脚杯，说是要来敬司钰城长官。
司钰城站起来脸上带笑伸出手去拿Prior手里的杯子，Prior是个干瘦的白种人，有些谢顶所以留着很足量的胡子，他精心修剪的胡子簇拥着一个假惺惺的笑容，看到司钰城伸手反而躲避了一下。
“您刚才喝了不少，我们再来劝就过分了。”Prior说着把高脚杯往顾轻柠鼻子底下送，还装出一副怜惜的样子，“不如让她来代劳吧。”
顾轻柠惊恐地看了看两个站在自己面前的分部长官，又看了看司钰城。
顾轻柠虽然并不想接但又不敢不接，她的潜意识生出了非常不详又可怕的预感，她盯着杯子后面有些微微变形的地板，手腕无法控制的微微颤抖了起来。
“敬新世界。”Prior举起自己的酒杯，他微醺的脸上染满油光，眼睛里露出贪婪又□□的光芒。
“敬新世界。”Tom也用自己的杯子与顾轻柠的相碰，但他们说完话之后也并不喝酒，而是牢牢地盯着顾轻柠，像是等着他也说一句什么。
“敬新世界。”最后顾轻柠说，她视死如归仰头将香槟一饮而尽。
两个分部长官也分别将他们的酒杯喝空，又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最后还一人拍了一下司钰城的肩膀，然后才一同离开了大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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