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能工巧匠多,建宫苑的材料亦是上乘,月华宫即便遭受了两次大火,宫殿依旧没有榻下来。
“四处看看!”白逸轩领着三七,准备在这片废墟中找找线索。
尸体抬出来的地方做过记号,在一片烧到黑焦的殿里一眼就能看到,两人走得格外小心,不是怕踩到残砖碎瓦,而是怕惊扰了先人英灵。
屋子里黑漆漆的,即便是大白天依旧是不见阳光,因昨夜的那一场火烧得甚旺,故而用了好些水来扑救,过了一夜,地上依旧有着湿哒哒黏糊糊的污迹。
三七蹲在发现尸体的记号边上细细查看着,想和他说说自己的发现,抬头看他,顿时就恍了神,心猛地漏跳了几下,忘记自己要说的是什么?
满目疮痍,狼藉遍布,白逸轩一身白衫站在那儿,像是悲天悯人的神落入尘世间,圣洁到好似发着光,和这里的一切是那样的格格不入。
他的目光悲悯,一点一点的将眼前的一切看进眼里,以往在府里,即便是再去想象姑姑的那段日子,甚至听到三七转达从柳玉那儿知道的事,都没有比亲身站在这儿让他觉得悲凉。
这里已经寻不到姑姑生活过的一丝痕迹,殿里的门窗早已倒塌,站在殿里也能直接就看到殿外,从他站得地方望出去,恰好能看见枯萎凋零的竹子。
姑姑就是看着这几棵竹子想家的吧!
竹子并不难养,这几棵已经枯萎的竹子,曾经也像白氏那样风姿绰约的存在过……
三七一直蹲着,侧仰着脸看他,恍惚之间,她好似看到了幻觉,在他的眸中,看到了一片苍翠的竹林,风吹过,竹叶摇,随后慢慢飘落、枯黄、凋零……
好似白家,白氏、白逸轩……就像这片竹林一样,走向凋零。
心中一阵钝痛,她突然伸出手想要拉住他,生怕他消失不见,待拉住他的手,他的掌心干燥,指尖微凉,踏踏实实地感受到他的存在,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刚才看到的只不过是一场幻觉。
白逸轩被她的举动弄得回神,垂下眼眸看她,恰好捕捉到她眼波中那一抹害怕和惊慌,轻笑着安抚道:“我无事,只是想起了姑姑,有些感慨罢了。”
在此处说起姑姑,难免会感伤,此时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将话题巧妙的转开,“可看出不妥之处?”
见他没有异样,这才和他说起自己的发现。
月华宫长久无人问津,上次来的时候,只闻得到尘埃遍布的味道,现在不同,曾经没有被烧毁熏黑的地方终究没能逃过一劫,而原本就烧过的地方,此刻更加斑驳,好些地方看着摇摇欲坠,好似随时都会坍塌一般。
屋子里有一股子焦臭的味道,刺鼻的很。只是在这种味道之下,还隐藏着火油和酒的味道,味道不大,但仔细闻还是不难闻出来的。
有火油和烈酒助燃,宫里的人定然会说是死意已决,想来是要和月华宫一起烧成灰。
但是,在三七看来,这才是最怪异的地方,过了一夜,味道还未散,这是倒了多少的火油和烈酒?
柳玉这些时日一直藏身在观星阁中,要弄些酒和火油也不算太难,只是柳玉的身子是万万不可能提重物,且腿脚不方便,自观星阁到月华宫可是要走很久的路。
途中遇到禁军,拿着这些东西,定然会被盘问,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一定就被扣查严办。
以此看来,柳玉不会是自尽。
三七是不知道宫中那些调查此事的人,闻到这些个火油和烈酒的味道作何感想,或者说他们压根就不在意一个宫女的死活,是不是自尽对他们来说根本就无关痛痒。
毕竟在他们看来,一心求死的人,自己找来烈酒和火油到此处来自尽是说得通的,至于她是如何将如此多火油这样危险的东西弄到这儿来,只要不去细究,自尽一事就合情合理。
这座皇宫里,就连妃嫔、皇嗣死了都不一定会有一个说法,更何况只是一个区区的宫女?
柳玉在宫中本就是失踪多年的人,早已默认她死了,一个连姓甚名谁都核对不了的已死宫女,再死一次又有谁会去管?
如果说这些还不足以说明柳玉并非是自尽,三七还发现了其他的可疑之处,这里残留的药粉味,比火油和烈酒的味道更加淡,要不是多亏了她的鼻子,还真是很难让人发现。
残留的药粉味道是迷药,且不是寻常的迷药,散开后不消片刻就能让人没了知觉陷入昏睡,这样的迷药可不是宫里太医会弄出来的。
除了自己和巫医,还有在宫中见过的那个黑衣蒙面人,也就是——兰朔。
看来没有猜错,兰朔一直就藏生在废弃的月华宫中。
此事大抵应该是昨夜宫宴,前头禁军定然加紧的巡逻和守卫,至于后宫的巡逻反倒没那么严谨,只是在各个通往后宫的宫门处严加把守。
正因如此,柳玉才趁着夜色摸到了月华宫,撞上了兰朔,他怕自己的行踪败露,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人迷晕,一把火烧了此处,恰好能掩盖他在此处藏生的蛛丝马迹。
至于兰朔,定然已经不会待在此处,怕是已经去了他处,亦或是已经出了宫。
说到此处,三七不禁想到了失踪的小爷爷,使团一出京城就乔装低调离开,是否是因为兰朔?
兰朔抓到了吗?
不对吧,兰朔会去自投罗网?
会不会起冲突动手?
明刀明枪的自然不会是小爷爷的对手,兰朔自然不会这么笨,真要动手,肯定会选择先在暗处动手。
万一,小爷爷着了道,怎么办?
小爷爷,会不会遇上危险了?
三七顿时就急了,直接站起身来,想要将心中所想和白逸轩说,却听到有好些人正在走近,到嘴边的话被咽回了肚子里。
“太子殿下驾到!”尖细的嗓音传来。
夫妻俩对视了一眼,此刻太子前来,只怕就是来找麻烦的。
白逸轩给她一记安抚的眼神,拉着她往外走,一起恭迎太子。
轻轻捏了一下她的手,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一切有我!”
才走出来到庭院里,就看见太子走进来,后头跟着好些宫女和太监,太子在宫中行走做足了仪仗。
白逸轩松开三七的手,行了跪礼,“见过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三七就站在白逸轩的身边,有那么一瞬走神,她并不觉得白逸轩卑躬屈膝,即便是跪着,他的脊背依旧挺直,丝毫不影响他的清贵。
“见了本太子,为何不跪?”太子见三七久未下跪,不禁轻拧起眉头。
这一句话让三七回过神来,无惧的看向太子。
“禀太子殿下,拙荆有圣上恩准,可不行跪礼。”白逸轩淡淡地提醒,不急不躁。
太子本就是气不顺来找茬儿的,方才是气过头忘记了三七还有此恩宠,只不过听到白逸轩的提醒,这气就更是不打一处来,摆明了是拿父皇来压自己。
“七七,行礼!”白逸轩出声提醒,让太子能下台,当然最重要的是怕三七因此事落人口实。
三七明白,不用行跪礼,不代表不用行礼,她稍稍福了一下身子,不带一丝喜怒的说道:“臣妇见过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子冷哼了一声,也不说免礼,就让白逸轩这样跪着,若不给点儿下马威,好好敲打敲打这位大理寺卿,怕是走水一事不会按着他的想法处理。
庭院里没有声音,静得能听到风吹过枯叶的沙沙声。
白逸轩就这般不卑不亢的跪着,明知道被刁难却没有丝毫的不耐和脾气,依旧是不染尘世云淡风轻的模样。
倒是三七忍不住了,她一直半蹲着,练武之人也是会腰酸腿软的,直接站直了身子。
太子顿时脾气上来,不可置信的紧紧盯着三七,“放肆!”
三七可不怕他,不愧是皇帝的儿子,脉搏里透着的就是冷漠,骨子里深深篆刻着无情。
昨夜见他还是一脸焦急,想要自己给吕相医治,当然昨晚他并没有讨到好,一夜的功夫,这态度的转变简直是……今天看着恨不得杀了自己。
这要是换了旁人,一夜之间,态度就这样转变,还妄想要救人?
没有扭头下药给直接毒死当场,这都是客气的。
想到这儿,三七不禁冷冷地看他,这是不管吕相死活了?
也不知道是怎么的,太子竟然看懂了这个眼神,眉头一拧,眼神稍稍闪烁了一下。
看来是想到了吕相,只不过也就是想到了一瞬,吕相对他来说固然重要,但是现在不同,他身为太子的颜面更重要。
故而,眼神又坚定了一些,狠狠瞪了一眼三七。
“殿下今日来月华宫,想来也是为了调查走水一事。”白逸轩不介意自己这样跪着,但听到他方才说三七“放肆”却是十分的不舒服。
那只能堵堵他了,“圣上交由大理寺查办,殿下定然是不放心,特意赶来告知下官昨夜查到的细枝末节。”
天气凉快起来了,现在晚上好凉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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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不是自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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