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渺音坐在国公府的前厅里,茶水已换过三杯,倒是没心思喝茶,皆因茶水凉了不是待客之道,故而下人换的比较勤。
她在府外踌躇良久,终究还是踏进了门槛,毕竟祖父是余家的荣耀,若是祖父就这么倒了,等于余家没落。
下人通传,三七正在用晚膳,她便只能这样干等着。
心中本就充满了怨怼,听闻三七正在用膳,眼前就浮现出她和白逸轩同桌用膳的画面,你侬我侬的相互夹菜,反观自己却完全似一个局外人。
白逸轩一直是她心底最美好的向往,芝兰玉树,清逸脱俗,生在红尘之中却又跳脱俗世红尘。
三七未进京之前,祖父受人敬仰,白逸轩的身边总有自己照料,眼下却什么都被三七毁了,而自己却还要上门来求她给祖父诊治,让她如何能甘心?
胸口似是有火再烧,焚毁了她的五脏六腑,如今落得如斯田地,一切都是拜三七所赐,她将这一切都归咎到了三七的身上。
自三七进了国公府,她便极少踏入这里,至于听雨苑就更少迈进,压根近不了白逸轩的身,而这一切全是拜三七所赐,让她心中怎能不恨?
而此刻正在用膳的三七压根就不在意她心中所怨,在她看来,余渺音就是个没多大本事又爱端着清高架子的人,原本只觉得她医术平平,但心地还算不错,好歹有些仁心,眼下这一遭,她觉着余渺音啥都不是,假仁假义,将自己的颜面看得比人命还重,即便是她祖父的性命,也不能让她放下架子。
要是猜得不错,若不是她祖父是家中的顶梁柱,她定然甩手不管,此刻来求自己,心里该是憋屈死了。
三七自认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活到十六岁没少给人下毒使绊子,但在爷爷的熏陶下,自个儿从不端着仁义的面貌,被人诟病性格乖张跋扈,没觉着有啥不好,反倒觉得是夸奖。
对于余恒,她原本就打算出手救治,但也绝不会自个儿送上门去医治,什么时候人来求,什么时候便去。
大清早便听闻余渺音在府外徘徊,没成想这厮居然犹豫到了傍晚才进府求见。
恰逢用晚膳的时辰,要让三七抛下晚膳便去见她,那是绝无可能的,她自个儿的祖父都能耽误这么久,既然不急,那便不差这一顿晚膳的功夫。
待她吃饱喝足,又盯着白逸轩喝光一碗温补的药汤,这才慢悠悠的晃到了前厅。
女子的脚步本就轻盈,加之她练就的一身轻功,寻常走路也是比人轻上很多,余渺音并未发觉前厅多了个人,看似低眉顺眼的坐在凳子上,实则心中愤恨。
三七没有错过她脸上那抹嫉恨的表情,心中不觉好笑,这是坐在人府上求人,还将人恨上了,这怕不是个傻子吧!
“咳咳……”三七轻咳出声,好意提醒她,自己已经来了,别在那儿一脸不甘不愿的了。
果不其然,余渺音一听到动静便抬起头,方才脸上的那些嫉恨早已收拾妥当,瞧见三七,即刻便起身相迎。
柳腰微微一福,婀娜多姿,一派大家闺秀的风范。
惊得三七都想替她吹声口哨,傻是傻了点儿,在别人地盘有求于人还敢露这样的心思,但也不得不折服她这变脸速度之快,都能赶上自己的轻功了。
她还未说明来意,三七倒是率先出声道:“走吧,我随你去余府。”
余渺音明显一愣,有些不明所以的望着她。
三七被她的眼神逗乐了,“怎么?今日你登门拜访,不是来给你祖父求医问药的?”
余渺音反应过来,忙不迭点头称是。
“那还不走?”三七说完便率先迈出了步子。
余渺音心下觉得怪异,她早已盘算过免不了被她奚落,还不一定请得动她过府,现如今自己甚至都未开口,居然如此顺当?
虽有疑虑,但还是小步跟上,出了国公府。
三七早就瞧出了她的心思,要说刁难她,并不是没有,想必她在府门外和进府等候之时,心中早已将会听到的话想了一个遍,在她心里自己该是有多恶毒就该多恶毒。
既然她早已盘算衡量过,那便是等于她自己早已将自己刁难了个透彻,何苦还浪费自己的口水?
这人啊,最难过的一关便是自个儿。
故而,三七连同她多费唇舌的心思都没有。
府门外停着两架马车,一驾是余家的,一驾则是国公府方才让人备好的,三七径自便上了白家的马车。
余渺音心思微转,既然是来请她的,自然是要与她同乘,路上说说祖父的身子状况。
谁知,刚走到马车边,就被子墨拦住了。
“主子喜静,还请余姑娘乘自家马车。”
子墨这话说得没有任何的起伏,平铺直述,会有如此安排自然是白逸轩吩咐的,昨夜刚遭遇刺杀,眼下要出府,定是要防着任何人接近三七。
听在余渺音的耳里,这话成了不近人情,虽说子墨原本与自己不是很熟悉,但终究见过多次,一直以礼相待,此刻却……
脸上难免闪过尴尬,觉得这是三七故意要给自己难堪,眼下有求于人,自然不能多做纠缠,旋身走向后头的马车。
到了余府,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余恒的院落,屋子里头少不得坐着他的子女,盼着余恒能好转,看到余渺音领人前来,即便是他们未见过三七也猜到了,一个个的起身相迎。
子墨皆挡了下来,不让任何人靠近三七,摒退左右,“主子医治之时,不喜有旁人,还请诸位在门外稍候。”
众人还想和三七说说余恒的状况,三七已领着子墨进屋,直接“砰”一声关上了门扉,将他们隔绝在外。
他们想说什么,三七自然是明白的,只是这一帮子医术不精的人说出来的话,不听也罢,听一万句还不如自己亲自去把个脉。
余恒穿着单衣躺在床上,身上盖着锦被,三七站在塌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眼中没了昨日初见时的清明,双眼通红,还带着些浑浊,他醒着,却好似死了。
早已没有了天下医者表率的风姿,看起来不过是个卧病在床,恶疾缠身的垂垂老者。
三七没多耽搁,坐在塌边替他把了脉,便知晓他用过不少解毒的汤药,只不过功效甚微,半分都未能减缓他的痛苦,不用猜都知晓该是门外那些个孝子贤孙的手笔。
身为医家,不讲究对症下药也便罢了,还病急乱投医,怎么着,这是拿余恒试药呢?
嘴角扯开一丝冷笑,对余家人更为不齿。
连续在余恒的头上下了三针,他的双眼不再似方才那般无神,恢复了些许神志。
三七没再继续下针,只坐在塌边,似笑非笑的盯着他,“余太医,昨日比试输了,可觉得折辱?”
余恒说不出话,只是睁着眼睛,眼神里倒是不觉有被折辱,倒是有些技不如人的服气。
这让三七看着颇为满意,总算还有些医家的气节。
“你这毒我能给你解。”
余恒的眼里闪过感激。
“别忙着谢我,自然是不会白解。”
稍稍顿了一下,慢条斯理的继续道:“余太医可知欺君是何下场?”
余恒瞪大眼瞧着她,眼里有不可置信,还有深深的恐惧。
“医圣的名头你也用了十年,名不副实,天知地知,你知,我亦知。”
你究竟是谁?余恒的心里闪过疑惑。不过,三七自然是不会同他解释自己身份。
“今日我救你一命,亦可继续替你瞒下你欺君之事,不过,你的命往后可就是我的,你余家上上下下的命可都握在我的手里,若是用得着你的地方,你便要鞠躬尽瘁,余太医意下如何?”
三七决定出手相救,并不是出于仁义,而是余恒身为太医,在宫中出入比自己可方便多了,吕后下此狠手,自己绝不会轻易放过。
余恒在宫中多年,明里暗里见识过的手段不少,他清楚知晓自己眼下的状况,眼前这位年纪轻轻的姑娘看似无害,但她解毒的手段自己是见识过的,何况还有欺君之事……
若是他死了便能一了百了,解毒与否他倒是看淡了,只是欺君之事,并不是他一人死了便能全家安生的,也只能……应承下来。
双眼缓缓地阖上,眼角滑落一行水痕。
三七知晓,他是答应了,其实答不答应也由不得他。
快速的下针替他解毒,只用了半盏茶的时辰,余恒便感觉身子里那些折腾的死去活来的疼痛已消退下去,只不过身子还不能动。
三七拿出一颗药丸放进他嘴里,见他不疑有他的艰难咽下之后,说道:“你身上的毒已经缓解,我留个解毒的方子你喝几副清了余毒便能痊愈,只不过我刚才给你服下的毒,天下间只有我能解。”
余恒瞪大眼看着她,给自己下毒,究竟意欲何为?
三七也没藏着掖着,开门见山的说道:“虽说用人不疑,但我这人吧,信不得旁人,这颗药是我确保你不会背叛的手段罢了。”
说着,拿出一包药粉,“过些时日你痊愈回宫复职,这药你想办法给皇后服用,放心,死不了人。”
话说得大胆,丝毫没有避讳自己对于皇后的坏心思,此话亦说得凉薄,似是压根便不在乎别人的死活。
听在余恒的耳里,完全震慑住了,丝毫不怀疑若是自己对她生出异心,她会毫不犹豫的弄死余家满门。
除了忠诚替她办事,别无他路可走。
三七将药粉塞到他的枕头下,轻笑起来,完全不似方才的凉薄无情,“余太医好生休息,晚辈告退。”
别和我说三七趁人之危威胁老余,出来混总得有点手段。
说实在,我还挺喜欢三七这种性子的,有仇必须报,不能当场报,改天就得想法子报回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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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替余恒解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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