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杀案发的第二个夜晚,距离皇帝给的限期破案只剩下最后一天。
自傍晚开始,便下起了雨夹雪,淅淅沥沥,到处都湿哒哒的,路上湿滑的很,出门的人便更少了。
冬季的雨夜,天似是更黑了几分,这场雨夹雪下的人莫名烦躁。
京兆府尹心里头着急,案子丝毫没有进展,临疆使团那儿没有传出来任何的风吹草动,眼看着限期将至,若是回禀皇上完全没有头绪,显然不死也要脱层皮,不由得开始盘算起白逸轩昨天同自己说的话。
此事巡防营定是脱不了干系,将矛头指向那儿,好似问题也并不大。
只是,巡防营的罗勇是吕相的远房亲戚并不是什么秘密,此时参上一本是本分,但是在吕家人看来必定就是落井下石。
得罪人啊!京兆府尹觉得头疼无比。
这两天的京城,百姓惶恐,人人自危,但其实却无任何的风吹草动,就像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死水湖,平静黝黑,却异常诡异。
蠢蠢欲动的人不过是暂时按兵不动,终究还是会按耐不住。
夜渐深,空中飘落下来的已不再是雨夹雪,而是片片雪花,只不过因先前下过些雨,地面上湿漉漉的,雪花落到地面便化成水,若是想积起厚厚的雪花,还得再下得大些。
下过雨的雪夜,天格外冷,风一吹便似锋利的刀尖割过,冰冰凉凉,泛起丝丝的疼。
白逸轩本就身子弱,这样的天气里,三七自是不让他出门。
附庸风雅,可以,但是得挑日子,好比今夜白逸轩就是说破了大天,三七也绝无可能让他出门。
虽然被管着,但是白逸轩却乐在其中。
既然不能出门,便在屋里坐着,今夜白逸轩的精神格外好,这要归功于巫医赠的那颗药,让他这两天明显感觉到精神比起以往好了许多,不再时不时便觉疲乏、嗜睡。
坐在屋里看着三七捣鼓药茶,丝毫没有睡意,论起烹茶,白逸轩算是一把好手,这些年也别无其他爱好,除了看书作诗、画些丹青,便是烹茶。
不过,自三七进府,喝茶倒是少了些,皆因她喝药茶居多,茶水中飘着淡淡的药香,沁人心脾。
白逸轩这些年喝多了各式的药汤,久而久之,尝任何味道皆带着药汤的浓烈苦涩的冲鼻的药味,虽是习惯,但谈不上喜恶。
但是三七泡的药茶不同,药香清幽,如同她身上的药香,喝到他的嘴里,有一种茶不醉人人自醉的感觉。
今夜两人都无多大的睡意,三七捣鼓完几样药材,想着次次煮药茶从未用过茶叶泡,寻思着要让白逸轩烹茶,试试加些药材会有何味道?
白逸轩自是不会拒绝,和她一块儿捣鼓这些琐碎之事颇有兴致,便让子书取来茶叶,烹起茶来。
三七对茶叶素来无研究,平日多是药茶为主,出门在外之时,在酒楼客栈用得多些,只是那些茶叶即便有何不同,她也着实喝不出什么名堂,觉着味儿都差不多。
到了国公府,尝过白逸轩烹的茶,平心而论,茶香确实比外头泡的浓些,只是她还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不过,住在府里多时,透过白逸轩,她倒是也知晓了不少,好比铁观音,味道芳香甘醇;寿眉,茶性清凉降火……
国公府里各种尚好的茶叶皆有,不过这些年下来,跟在他身边的子书几人多少摸出了他的习性。
比如夜晚未能成眠,他多半是会喝临疆的白茶。这些年临疆进贡的白茶,几乎都让皇帝赏给了他。
“临疆的白茶有个别名叫月下美人。”白逸轩说起茶,头头是道,“此茶采摘与别不同,采茶女是在夜晚采摘,故而得名。”
只不过今日不能在院中烹茶,少了月色相伴,总显得有些美中不足。
三七胡乱的点了点头,对这些个茶叶的采摘和名称着实没多大的兴致,看着白逸轩往茶水中加了陈皮,这倒是让她来了兴致。
看出她来了兴致,白逸轩解释道:“这月下美人性质温和,老少皆宜,多加一味陈皮,味道更为甘醇。”
三七接着他的话茬往下说道:“陈皮理气健脾,燥湿化痰,用来泡茶本就不错,我倒是要好好尝尝泡在这月下美人里味道会如何?”
她将自己捣鼓的那些个药材收起来,既然这茶里已加了一味陈皮,自己的药材倒是可以先放到一边。
茶还未煮开,子书便走进来,带进来一股子外头的冷风,肩头有些雪花,微微濡湿了衣衫。
没有避讳三七,直接回禀,“主子,如你所料,驿馆出事儿了。”
知晓两人都关心巫医和枸杞,即刻补了一句,“属下一早便通知了巫医尊者和枸杞,临疆使团未有伤亡,被擒的刺客已被灭口,守在驿馆外的巡防营死伤了几人,我们的人按吩咐没有露面。”
白逸轩轻点了一下头,眉间轻拧,吩咐道:“再多调些人手保护驿馆,确保巫医和枸杞万全。”
子书领命退了出去,轻轻带上门扉,将清新冷风和漫天雪花隔绝在外。
今日京中百姓之间多了几套新的说辞,不过谈论最多的便是关于刺杀案。
其中北燕派人在顺武刺杀临疆使团这一说法甚嚣尘上,百姓们分析的头头是道,北燕这样的行为,一来能让临疆和顺武决裂,续谈停战协议的事宜必定搁置;二来顺武内乱,他们在北境便能起乱子,若是临疆和顺武真得起了纷争,少不得南境也会乱起来,这样一来顺武便腹背受敌。
闲言碎语的特色便是不论事情真假,越说越真,越说越在理,信的人亦会越来越多。
白逸轩听到此事之时,心中便有了几分猜测,即刻让人去了驿馆找巫医,转述自己的想法。
此事多半和吕相脱不了干系,用北燕来给吕后脱罪,不仅合乎情理,还能让临疆和北燕的关系弄得紧张,关于停战的事宜自然水到渠成,想来吕相倒也是费了不少心思。
既然刺杀的原因有了,那么那名活口势必得除去,永远说不出话来,才是最保险的,即便是他真招出了些什么,没了人证便能任人颠倒黑白。
白逸轩猜测到用意,早早就让巫医准备妥当。
那名刺客其实从未开口,任凭巫医和枸杞在他身上折腾了各种法子,作为刺客,一旦任务失败皆是服毒自尽,只为了免于失手被擒后的非人折磨,受不得折腾供出主谋。
但是一名训练有素的刺客,即便是被擒了,也不是短短时日里就能从嘴里撬出些东西的。
驿馆里有巫医,他本就没有加派人手看管刺客,只在囚室外有两名侍卫守着,压根不怕人来灭口,皆因囚室里的毒完全能让人有来无回,想要灭口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不过,按着白逸轩的谋划,巫医散了囚室里的毒,只稍稍动了些手脚便领着枸杞一边玩儿去了,再不管囚室。
白逸轩推测,去灭口的最好时机便是今夜,故而和三七在府中等着消息,果然没出他所料。
三七不禁咂舌,自个儿向来是个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人,出手多半是因敌先有了动作,她才应敌反击,论起未雨绸缪的事先谋划,白逸轩还真是个中好手。
京兆府尹收消息也不慢,驿馆才出乱子他便听了人回报,愁的他差点儿没一屁股跌到地上。
着急忙慌的顶着风雪赶到驿馆,在他治下,京城连出两起大案,乌沙保不保都是其次,人头能不能保得住还两说。
赶到驿馆外头,看着巡防营的人便问,“罗参领何在?”
巡防营隶属圣上直接管辖,本就心气儿高,一般的京官根本就不看在眼里,更何况此刻还忙里忙外的,今夜在驿馆外站岗的兄弟死伤了几个,一个个的都憋着股窝囊气,哪里有心思管京兆府尹。
见没人搭理自个儿,京兆府尹心中有气,观望了一圈儿发现罗勇不在,发生这么大的事儿,罗勇到现在还未出现?
京兆府尹再也顾不上寻思罗勇是吕家人,会不会得罪吕家,此事定要好好参他一本。
而今夜一直没有露面的罗勇,此刻正从京郊一处破庙里走出来,身后跟着两个人,黑色的斗篷将人上下包裹着,斗篷的帽子遮盖着大半张脸,三人上马疾驰而去。
破庙中起了点点火光,破瓦残壁下,躺着几个人,黑衣蒙面,已全然没了气息,想来是被罗勇灭了口。
待三人三骑跑远了些,破庙的火势愈烧愈猛,几名同样黑衣蒙面的人从天而降,行动迅速的将尸首弄到了破庙外头。
在离破庙几步远的地上将人一字排开,一共八具尸体,领头的黑衣人往其中一具尸首衣襟里塞了些什么,便带着人迅速消失在了夜色中。
雪越下越大,路上的马蹄印和脚印皆被掩盖,这桩污糟的血案亦被掩埋在洁白的雪花之下,而京城的暗流才刚刚浮出水面。
差点我就睡过头,还好赶出来了。
这两天得好好存稿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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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灭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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