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帐内,余恒看着一旁一直走神的孙女,轻轻唤她两声。
“渺音,渺音……”
“嗯?”余渺音回过神,侧过头看见祖父的脸,心里头一阵慌乱,立即避开视线,垂眸的同时摸了摸腰间。
“累了便休息会儿。”余恒关心的看着孙女。
“知道了。”余渺音觉得有些烦躁,不知为何,听到祖父的声音心中便有不耐烦之感。
余恒看着走出医帐的孙女,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想到曾经孙女最喜欢围着自己,拿着一本医术问这问那,这些天几乎连说话都极少。
他自然不知道孙女此刻的想法。
余渺音不自觉地摸着腰间,她知晓腰带后头放着一包药粉,是那位说能帮自己扳倒三七的神秘人留下的。
脑中他说的话不停地回响。
“这么多中毒的村民若是治好,你可知晓是多大的功劳?”
“皇帝赏赐,百姓拥戴,风风光光的嫁入国公府,夫君呵护,你呢?”
“你会有什么?”
“这包药,你只需找机会下到病患饮用的水中,我保证她不仅立不了功,项上人头保不保得住都成问题。”
“药,我给你留在这儿,用或不用你自己决定,这颗解药只要吃了,保你不死。”
“你想想,若是她死了,你想得到的一切都易如反掌。”
不久后,她便能动弹了,她疯也似的逃离河边,生怕那个神秘人还在那里,会改变主意杀了自己。
只是没跑几步,鬼使神差的停住了,折返河边,看到刚才自己站的地方边上的石头上有一包药粉和一个小瓷瓶。
她颤着手将它捡起来,拆开闻了闻,她闻不出这是何药。
瓷瓶里有一颗药丸,她依旧没能闻出味儿来。
心中纠结,给病患下药,无疑有可能毒死很多人,她不敢。
但是,她将药包收了起来,生怕被人发现自己在此处遇到过一个神秘人,亦怕被人知晓他们曾有过这样一段对话。
余渺音在营地里走着,听着村民们一直赞扬三七,却根本未提及自己。
心中的恨意涌上来,这些人根本看不到自己为他们有多辛苦?
他们只知道三七,只感激三七,根本就不懂感恩自己。
若是这药能让他们死……就不用再听到他们夸赞三七。
若是要下药,得好好计划如何将此事推脱到三七的身上,让她百口莫辩。
她朝着城门楼内看,远远地瞧见一辆马车,看不清是哪家的马车,她却有种感觉,那就是白家的马车,而车里应该就是白逸轩。
三七在,他就这么远远地陪着吗?
身子不好,不回去休息,是要在马车中过夜吗?
他就如此看重三七吗?
那个神秘人说得对,只要没了三七,这些全是自己的。
白逸轩是自己的,只要三七死了。
对,她必须死。
远远地,看着那辆马车,余渺音下定了决心,转身不再犹豫的走向了装水的木桶。
半人高的木桶共有三个,这是京兆府尹特意命人摆在这儿的,还让官差将木桶打满了水,供村民们食用。
毕竟他们都是病人,身体虚,若是要让他们自己去河边打水,着实也不方便管控,且如此做也方便医者食用。
余渺音站在桶边,恰好有个村民走过,她心虚的拿木瓢舀了一勺水,假装正在喝水。
村民没注意她,只是打这儿经过,待村民走后,余渺音长吁出一口气,发觉自己的后背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冬日的夜风一吹,冷得她一个激灵,若是要下药,不能再犹豫,耽误久了,自己在这儿待了太久会惹人生疑。
颤着手将药包取出来拆开,决定在三个水桶中都下药。
一个、两个、三个……
“你去那儿巡一圈儿,府尹大人说了,这些村民不得有任何差池。”
冷不丁冒出来的说话声让余渺音的手剧烈的抖了一下,包药粉的纸直接掉到了桶里。
她想将其捞回来,却听到走近的脚步声,该是官差往这儿巡逻过来了,吓得立马就跑开了。
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厉害,余渺音不停地安慰自己这样一个纸包,即便是被人发现了,也查不出是谁的,没人知道和自己有关。
要镇定,要镇定……
经过一晚的忙碌,村民们的毒终于被控制住了,并不会有大碍,即便是中毒深的村民,只需要多调养几天,将体内余毒清除便能痊愈。
京兆府尹总算是长舒了一口气,赶在早朝之前情况稳定了,即便他此刻对血洗大牢还没有头绪,皇上也未降罪于他,只是命他照顾好村民,加紧追查此事。
冬日清晨的阳光并不暖人,只觉刺眼,三七本想在医帐内靠着桌子随意的休息一会儿,子墨告知她马车就在城楼内,可到马车上将就一下,有何事他会去喊她。
医帐里啥都没有,冷得很,三七略微思索了一会儿,觉得村民们暂且也无大碍,何况马车离得也不远,有事儿叫她也方便,何况她想着白逸轩在马车中过夜,不知有无着凉,身子会否反复,便快步走向了马车。
白逸轩浅眠,即便是马车内烧了个小小的暖炉并不觉得冷,他依旧没有睡好,因他心中一直牵挂着三七,何况城楼下的守军来往,免不了有些动静,他便一直也没怎么休息。
三七掀开帘子进马车之时,即便是速度再快,也依旧带进了一股子冷风,吹得他精神了很多。
他稍稍愣了一下,就见三七已掀开锦被的一脚,拉过他的手,把了把脉。
发觉他身子还真是没什么大碍,便再不耽搁,掀开被子爬上榻,直接躺了下来,“让我睡一会儿。”
几乎是在话音刚落的同时,三七便睡了过去,被子里暖烘烘的,还有白逸轩身上的药香味,让她很是安心。
白逸轩愣了许久没有回过神,直到他侧着头看着三七的后脑勺良久,才反应过来,两人此刻是共用一张小榻,大被同眠。
榻并不大,毕竟马车就这么点儿大,她背对着白逸轩侧躺着,睡在榻边,稍稍往外一动便会滚下去。
白逸轩犹豫了一会儿,侧过身,伸出手环住她的腰将她带进了自己的怀里。
他知晓自己该起身坐到一侧,将榻让与她,只是拥她在怀的这种感觉着实太好,让他有些舍不得起身,便如此拥着她,看着她的后脑,心里觉得尤为满足。
其实,三七此刻身上的味道并不好闻,病患不小心吐到过她身上,现在隐隐还冒着酸气儿,但是白逸轩并不嫌脏,只觉得心疼。
这一夜看在白逸轩的眼中,她好似都清瘦了些。
三七也是累狠了,许久未曾这么熬着劲儿的给如此多人问诊,以前都有爷爷在身边,现在只有自己……
她做了个梦,梦里爷爷和枸杞在打闹,为了一个鸡腿两人快把屋顶都快掀翻了,她已经习以为常,连劝架都懒,回过身,白逸轩就站在身后,看着她,轻轻勾起的唇角似是有说不尽的柔情。
他们都未注意,远远地一直有人在暗处死死盯着马车,那便是余渺音,下了药之后,她心里一直发虚,压根就睡不着,便走出了医帐想远远地瞧一眼水桶。
谁知恰好看见三七领着子墨往城门内走,上了白府的马车,良久都未曾下车,只有子墨折返了临时营地。
这是和白逸轩一起在马车中休息?
还未过门就如此?
不知羞耻!
她何德何能,竟然如此玷污那样美好的人?
余渺音心中怨恨,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的陷进掌心中,冒出丝丝血痕,她却丝毫不觉得疼。
村民们大多起早便要下地干活,故而早早都起了来,身子还算爽利的几人熬起了大锅的米粥,粮食是皇帝特意命人送来的。
搭的土灶,火烧得旺旺的,木柴噼里啪啦的冒着火星子,大锅里的米粥咕噜咕噜的冒着泡。
没一会儿的功夫便煮开了,米香四溢,村民们也不哄抢,一个个排着队分粥喝。
余渺音站在一旁,看了看已经快见底的水桶,再看着那两口大锅,和已经席地而坐正在喝粥的人,心里头发笑。
吃吧,喝吧,让我看看这药粉究竟有多毒?
太医们自然也要喝水,定然也会中毒,为了避免自己的嫌疑,她也会去少喝些水,何况手里还有一颗解药。
至于,祖父……她暂时顾不上他了,此刻她只想三七死。
营地里的人全中毒,只有三七一人独善其身,她怎么都难辞其咎。
余渺音仿佛已经看到了三七成为阶下囚,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被送到刑场砍头,监斩官一声令下,刽子手亮晃晃的大刀如切瓜砍菜似的砍下了她的脑袋。
这颗脑袋骨碌碌的滚到脚边,余渺音不觉得害怕,只觉得痛快。
光想着三七死的画面,余渺音便兴奋的脸都有些扭曲,舀了一瓢水,送进嘴里,明知里头有毒,她却尝出了些许甜味儿,仿佛这便是送三七踏上死路的送行酒。
不多时,营地便出事儿了,好些个身子本就不好的孩子和老人口吐黑血昏厥在地。
余渺音在作死的路上,一去不回头。
三七会好好教她做人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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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下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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