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兹停在伦得巴利氏族的宫殿门口，与门边列队的卫兵对视。
“我奉罗刹王的命令前来，有事要与第十三长老商议。”
“权长老有令，未经许可不得让任何非氏族人员入内。”卫兵高声宣读权长老的告令。
宫殿厚重的大门纹丝不动，将克里兹拒之门外。
他此次不是以执行官的身份前来，而是奉罗刹王的传令，独自前来拜访第十三长老。
第一次的拜访是因为他毛遂自荐，自告奋勇去叨扰长老，而这第二次拜访，纯粹是上级部门收到命令后强制委派他前来，也不管他本人同意与否便差遣他。他无奈，王族与长老的交涉本身就存在身位地位的隔阂，对皇宫中任何一个人来说，与长老面对面商讨事务，不亚于深入恶龙群居的巢穴，稍有不慎就会掉脑袋。
氏族与王族堪比水与火的关系，与氏族有关的任务，基本都是烫手山芋，处理不好可以达到让长老和罗刹王双方都不高兴的结果，而搞砸这一切的人自然逃不过惩罚。
因为曾有过拜访第十三氏族的经验，伯爵克里兹顺理成章理所当然地被“推举”成为任务的执行人。然而上次行事顺利是有罗刹王亲授的罗刹王令，而完成任务后令牌上交，他此刻连进入氏族宫殿都成问题，更别提什么完成任务。
罗刹王下达的任务，是与第十三长老建立军事上的同盟，将部分氏族军队与王族军队合并，组建一支骁勇善战的精英战队。
他为难地揉了揉眉心，想起上次与伦得巴利长老的谈话，自觉此事恐怕是痴心妄想。
希望渺茫，但他既然接受了命令，不论是否自愿，都得尝试一下。
奈何守卫的士兵无论如何都不肯给他放行，他长叹一声，不知眼下该如何是好。
硬闯肯定行不通，要是被当成闯入者抓起来就麻烦了，他需要有人带他踏入宫殿的门。
对，随便找个氏族内部的人，与之同行，就能相当于有了通行许可，可以光明正大地进入氏族宫殿。
不知在门外徘徊了多久，宫殿的门终于有了动静。他停下步伐，驻足看厚重的门徐徐敞开，金色的眼放大一圈，看清门内逐渐显露的身影。
银色的长发收束成高挑的马尾，一朵蓝色蝴蝶结别在发根，蝶翼比上次见到的要小，但摇摆的姿态却如出一辙。
赤色的眼泛光，他勾起唇角看向门外的人。
“克里兹？”
“正是在下。”他忙不迭躬身行礼，趁着任务的对象出现在眼前，赶紧挑明来意：“在下奉命前来，有要事要同长老商议。”
特瑞亚没有多问，简单道：“进来说。”
克里兹进了宫殿，有些心虚。没想到这通行许可得来如此轻松，万一刚才出现的不是长老而是权长老，他估计已经收到逐客令了。
“您怎么会出来……”话问到一半匆匆打住，他忽然想起来长老法力无边，身在长老殿内能感知到数百万里之外躁动的声息，怎会注意不到门外来回踱步的人。
那么，长老是有意出来迎接，还是有其他原因需要独自外出？按理说待客之事交给下属去办便好，根本不必劳烦长老亲自跑腿，那便只剩下外出办差这么一个嫌疑了。
他跟在特瑞亚身后穿过宫殿内交错的长廊，微拧起眉有些惭愧，觉得耽误了人家长老办正事。
“不用劳烦……”歉意的话刚走到嘴边，就被一句抱怨打断：
“您说的客人居然是他！”
米亚大步流星迎上前，打量克里兹的目光带着明晃晃的不悦。
“客人”这两个字让克里兹有些意外，他没理会权长老的怨气，兀自朝特瑞亚的背影眨眼睛。
难不成真是专程来接我的？
“对，”特瑞亚的声音飘进耳朵里，让一双金色的眼茫然一怔，“我猜到你不喜欢他，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就自己去接他了。”
特瑞亚脸上盛着笑意，他抬起手揽过米亚的肩，朝克里兹指了一指。
“他在外面等了好一会呢，就毅力而言可比你强多了。”
米亚的表情没有在长老的调侃里明朗起来，反而越发阴沉压抑，投向克里兹的目光像无数发散的针芒，恨不得用视线把克里兹从头到脚扎成刺猬。
克里兹彻底没话说了，只能应和着嘿笑两声。米亚毫不客气地撇开特瑞亚搭在肩头的手，丢下一句“我回去办公”，便转身走人。
离开时撞上迎面走来的管家，他也不细看，擦着人家的肩头而过，险些把管家撞翻在地。
克里兹惶恐起来，生怕扫了谁的兴，转眼看见特瑞亚目送着米亚远去的背影，唇角上扬，显然并没有因此不悦。
心里的忐忑顷刻间荡然无存。
传闻第十三长老性情温和，对待下属格外包容，近乎到了纵容的地步。
银丝隐约闪光，克里兹目不转睛，凝视一张轻盈的笑颜，恍然出神。
果然，传闻不假。
修得斯走得不紧不慢，时不时在路边伫足停留，端详或典雅或华美的建筑。
安卡循着他的目光看去，看见高调的阁楼雕梁画栋，屋檐的棱角突起，与闪烁的灯光交错，他只看了两眼，便忍不住移开目光。
庸俗的奢华无法引发他的共鸣，唯一让他有点感触的，估计只有墙面与阁楼楼角处装饰的龙形花纹了。
四足四翼的巨龙衔着火球，怒着双目，威风凛凛。
这是凡间的装潢，而安卡记忆中的皇宫，到处都见得到六足六翼的龙纹，既效仿魔神之姿，又意蕴罗刹王的威严。
目光落在华服拂动的衣摆上，金色的纹饰反着灯光，熠熠生辉。他低眉，眼里尽是不解。
这位王，在找过往的影子吗?
驻足的背影被灯光打上一圈朦胧的暖色光晕，修得斯恍若站在黄昏的夕阳中，周身轮廓被模糊的线条覆盖，如梦似幻，飘忽不定，看不真切，捉摸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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