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卡和阿斯乌尔德被领到工坊侧边的通道，通道连接着一个储物间，内里挤挤攘攘堆放着上百件法器，法器色泽剔透，锋芒代替灯光在昏暗干燥的空间里闪烁。安卡刚踏入储物间，立刻被一阵森冷的空气刺激得浑身一哆嗦。
“你们要搬运的就是这些。”工作人员朝眼前堆叠的法器摊开手，道，“是一些等级比较低的法器，不会有运输上的危险。”
安卡将武器堆从上往下打量一遍，对这些占据二分之一个储物间的法器感到愕然:“‘这些‘是指全部吗?”
“当然。”工作人员瞥了他一眼，补充道:“外面会有专门的马车负责运送法器到皇宫，你们只需要把它们从这里搬运到门口就行。”
工作人员交代了几个注意事项便离开。阿斯乌尔德凑上前，摇着扇子道:“虽说搬运的路程不远，但这是麒麟阁打造的法器，哪怕是低级法器，质量也不容小觑。”
安卡也看出来了，眼前这些法器，不论是剑刃刀刃，还是弓箭、长戈，光泽质地都很厚重，更别提那些一眼看上去就沉重的斧、钺、盾、锤了。
“加油。”扇子在安卡肩头轻轻拍了一下，随即扇子被收起，阿斯乌尔德迈开脚步，率先扛起一摞带剑鞘的长剑。
他把七柄剑一口气抱起来，还没送到肩头就止不住身形摇晃，法器的重量沉甸甸压在身上，带着他的步子跟着左摇右晃东倒西歪，最后他不得已把法器放回地面，识趣地减少了手头法器的数量，抱着五柄剑站稳脚跟，从储物间向外走。
“重量还行，”走出门前还不忘招呼安卡，“你快跟上。”
安卡再次打量法器堆，堆积的法器没有分门别类，许是因为低级法器的力量不强，工作人员没有刻意保养它们，堆在表层的部分法器沾有细腻的灰。但大部分法器都光泽亮丽，看起来是近日新造的。
安卡随意挑了几件法器，肩上背两把弓，手上揽着几柄刀和剑，跟着出了储物间。
门外当真候了一辆马车，四匹拉车的马高大健硕，拉着两个载货的车厢，车厢装饰着金色的花纹，连车轮的车辐都镶着宝石，安卡第一反应以为是有贵族莅临，第二眼才意识到这是搬运货物的车厢。
“不错嘛。”往回走的时候，阿斯乌尔德热络地拍着他的肩，笑盈盈道：“照这个速度，天黑之前应该能搬完。”
安卡没什么特别的感想，点了点头以示回应。
“有什么感觉没?”阿斯乌尔德的语气带着些许浮夸，“这可是王族才有幸光顾的麒麟阁，是整个血族国度唯一一家与王族交易的民间法器作坊！这次能亲眼参观，哪怕干的活再苦再累也值了！”
“不过，”他很快补充道，“这种搬运的任务也算不上麻烦，除了数量有点多之外，不足为惧。”
安卡不知道该回答什么。他对法器没什么兴趣，豪华的工坊对他这种普通身份的血族而言只有观赏的作用，他不属于这片辉煌的天地，也没有深入了解它的兴趣。任务是搬运，他不是没干过，这类工作在镇上司空见惯，这次只不过是把搬运的对象从砖瓦和果蔬改成法器而已。
总结下来，他还是觉得没意思。
但具体是哪里没意思，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这次参观不算一种新的体验吗?”阿斯乌尔德注意到他的沉默，问道。
“只是一次正常的参观，“安卡斟酌道，“没有特别新奇的地方，我对这些法器之类的没什么兴趣。”
“唉——”阿斯乌尔德抱起另一摞法器，极长地叹了口气，“我以为你和我差不多来着……”他忽而想起了什么，道：“那你一开始为什么没拒绝我?”
“可能，”安卡没思量太久，他揣着各种法器走在阿斯乌尔德前头，道，“我觉得待在军霆楼也很无聊，倒不如出来外面走走，指不定能有意外收获。”
他这样说，心里也这样想，毕竟他不希望自己的人生始终平平无奇，他希望抓住一个契机，给自己的人生添一抹别样的亮色。
“哪种意外收获?”阿斯乌尔德在他身后不自觉加快了脚步，奇道，“是事业、功名、友情，还是爱情?”
安卡笃定地摇头：“都不是。”
他不需要佳人在侧，也不奢求功成名就，仅仅只是想找到不同于日常的一点光影，让他看见平静生活也能激荡起非同凡响的涟漪。
“我想不出来。”阿斯乌尔德绞尽脑汁也没想明白所谓的“意外收获”是什么，他无奈耸肩，怀里的刀剑随着他的动作磕碰着摩擦出一声尖锐的声响，手背止不住冒出鸡皮疙瘩，他呲着牙倒吸一口气，反问道：“该不会你也不知道你想要什么吧?”
双唇分离，唇齿间却吐不出声音。安卡蓦然愣住，迟顿地意识到自己的漏洞——他确实不知道自己具体在追求什么东西。
思绪白茫茫一片，没有对今天的规划，也没有对明日的设想。他惘然摇头，不知是在回答别人的问题，还是在回答自己。
阿斯乌尔德没看懂他的意思，挑起一边眉在心里嘀咕：“真是个怪人。”
接下来两人来来回回搬运了二十多趟，阿斯乌尔德时不时发出对麒麟阁或对皇城的感慨，安卡一边听着他饱含深情的惊叹与赞美之辞，一边关注着储物室里法器的情况。法器数量有所减少，但减少的量不过半数，恐怕到天黑都不一定能搬运完。
麒麟阁门口，领头的马匹无聊地尥着蹶子，马尾高高甩起，赏了身后的马一个毛躁的耳光。
走回储物间的路上，安卡不由得皱眉:“这要如何在天黑前完成任务?”
“啊?”阿斯乌尔德明显怔了一下，几秒钟的反应过后，他从衣袖里掏出扇子，扬眉道:“我差点忘了我有别的办法来着。”
“什么办法?”安卡跟在阿斯乌尔德后头，加快脚步跟上对方高涨的兴致。两人站在储物间里与余下的一百多件法器对视，旋即阿斯乌尔德抬起扇子，扇面展开朝法器堆甩出一阵风。扇面上青色的鹰忽而动起来，振翅带起有形的风，将堆叠的法器卷到半空。
安卡又惊又奇地注视着悬在空中的法器，恍然间产生一种法器质地轻盈的错觉。他转向阿斯乌尔德:“你会法术?”
“当然，”对方格外自豪，一边手持扇，另一边手顺势搭在腰间，“我是学者，虽然只是个没有名气没有成就的无名学者，但一些基础的法术我还是会的。”
赤色的眼眸跳跃起零星的光点，安卡指着自己，道:“像我这样的也能学习法术吗?”
“为何不可?”对方朝他投来笑容，语调激昂，听得出来他正兴奋，“每一位血族体内都蕴藏魔力，只要加以开发，就能掌握很多法术。”
“很多?”安卡被他高调的话语带动，“当真?”
“当真!”手里的扇子颤抖了一下，空中的法器扑簌簌撞在一起，或尖锐或洪亮的声音响成一片，他慌忙稳住动作，抹了一把额头，“得先把这些法器往外搬。”
安卡赞同地颔首，随手拖起几支长枪跟在他后面，目光抬起，断断续续打量悬浮在空中的法器。法器数量是他手里法器的三倍左右，这一趟相当于此前四趟的工作量。
他觉得自己可能需要学点什么，比如法术，一点基础的法术就能帮上大忙。好不容易跳动的心弦却急转直下，他皱起眉，想到就算没有法术，搬运这种工作本身就没有多大难度。
法术在他的生活里还能有什么作用呢？目光从悬浮的法器上收回，他垂首，无声地叹了口气。
学会法术又如何，难道能一口气反转单调的人生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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