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云初起得很早。
日出的光晕将将漫过天际线,工匠拿着剪子开始修剪枯枝,清晨的别墅笼罩在一片静谧下。
云初打开窗,死死凉风吹进来,带着些许竹子的清香。
她出门时天色微微破晓,楼下的佣人已经在忙碌,周姐正矜矜业业地安排着早餐。
云初走过去,从包子拿出一个信封,递给她说:“周姐,这是我上个月的伙食费,多谢你们的照顾。”
“云小姐这是做什么?”周姐一惊,将东西推了回去,“少爷交代过,您是这里的主人,您这样我们很难办的。”
云初摇摇头,笑着说:“一码归一码,我和许筝只是同学关系,他好心收留我,我也不能心安理得地在这里白吃白喝。”
云初见她皱眉不语,也不强求,将信封放在桌子上,劲直朝门口走去。
“云小姐不等少爷一起去学校么?”
云初脚步停滞一霎,昨夜令人作呕的触感仿佛还残留在她的唇上,慢慢漫延开,怎么洗都洗不干净。
她咬着下唇,咽下喉间发干的涩意,说:“班里有事,不等他了……”
将近七点许筝才慢悠悠地走下来,他神色慵懒地靠在椅背上,等了片刻对面座位仍旧是空荡荡的。
他抓了抓头发,蹙眉问:“云初呢?还在睡?”
“云初小姐已经去学校了。”
周姐望着那双骤然冷冽下来的黑眸,勉强稳住心神解释道:“云小姐说今天班里有事,需要早些过去。”
“她还说别的了吗?”
周姐晃了一下,连忙将桌上的信封拿到许筝面前,“这是云小姐给的伙食费,她说不能在这里白吃白喝。”
许筝面无表情地搅弄着手里的咖啡,他眼睑低垂,银色碎发半掩下的眼睛黑漆漆的,轻嗤一声,“这么久了,戒备心还是这么强。”
他舔了舔唇上的咖啡,潋滟唇瓣微微泛红,缓缓勾起一抹嘲弄的弧度,“游戏越来越好玩了,我都舍不得结束了呢。”
——
云初去了一趟银行。
杭青市的房价很高,那套房子又是临海的大平层,为了重新买回它,爸爸留给她的钱已经不剩多少了。
云初站在银行门口,眼神暗淡,她突然觉得活着很累,没什么意思……
“吱——”
一声尖锐的摩擦声,下一秒一双洁白的球鞋出现在她视线内。
云初茫茫然抬头,对上的就是韩思煦温和含笑的眉眼。
少年骑着单车,长腿撑地,戴着白色棒球帽,整张脸精致干净,像是被精心雕刻出来的一样。
“发什么呆呢?”
他的身后车水马龙,赶路的人行色匆匆,云初却觉得这一刻静得无声。
“没发呆,正准备去学校呢。”
她习惯性地低头,目光聚焦在他的球鞋上,声音很轻,瞬间消散在清风里。
“云初。”他低低唤她。
“嗯?”
在她怔愣的目光中,韩思煦拍拍后座,眼眸弯弯,“上来。”
“没几步路了,我走过去就行。”
那人挑眉,缓缓笑开:“友情提示一下,七点半了哦。”
云初后脑一炸,八点要上第一节课。
只是犹豫短短几秒,云初很快做出选择,紧绷着身体坐上他的后座。
景物徐徐倒退,耳朵清风拂过,初冬的风吹在脸上却莫名带着暖意,沁入四肢百骸,凉凉的,很舒服。
清风携带着少年身上好闻的柠檬淡香萦绕鼻尖,云初抿了抿唇,轻声道:“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那里?”
“怎么是突然呢?我是顺路好嘛。”
他轻笑,声音夹杂了些许无奈,“你在许筝家住了这么长时间,就没发现我就住在他家隔壁?”
云初怔了怔,低头盯着脚尖,“不好意思,我没注意……”
“没事,你平时的注意力都在许筝身上,很正常。”
云初垂落在身侧的右手抬了抬,快到嘴边的话又被她咽了回去。
好像从爸爸妈妈离开以后,除了必要的时候,她真的很讨厌说话,解释、争吵、矛盾,都让她觉得又累又烦。
两人再无话,耳边只有簌簌风声。
学校门口的红绿灯交界处,韩思煦看着闪烁的数字,无缘无故说了一句:“我听说为了提高升学率,下学期可以住校了。”
云初无神的眸光蓦然发亮,她动了动指尖,没有接话。
单车,少年少女,青涩燥热的青春里,美好单纯得让人不忍打扰。
黑色跑车静静停在路边,许筝眯了眯眼睛,所有画面尽数收入眼中 。
他啧了一声,只觉得莫名碍眼。
桌角被轻轻敲了敲,韩思煦顺着那只修长的手看过去,许筝嘴角微勾,眼底却无半分笑意。
“昨天为什么没来?”
相识多年,他隐匿不现的阴郁戾气,韩思煦却看得一清二楚。
“阿筝,每个人都有辨别是非的能力。在你的三观里她可能是十恶不赦的,但在我这里她却是善良无辜的。你有你的思量,我也有我的选择,我无权责备你,你也无权来干涉我。”
许筝半倚着课桌,斜睨着他清然无波的脸,堵在心口的那股子焦躁越燃越烈。
“思煦,你越界了!”许筝眼底阴沉得厉害,语气淡然却透着浓浓的压迫感。
“你要为了那么个货色,让叶子受委屈?”
“那你呢?”韩思煦注视着他,面色淡然如水眼底却是犀利至极的讽刺,“你宁愿相信那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也不愿意相信和你一起长大的兄弟?”
“韩思煦!这种话我不希望听到第二次。”
许筝冷冷睨着他,沉沉黑眸覆上凛冽的寒,声音寒凉没有一丝温度,透着浓浓的警告意味。
“阿筝,你醒醒吧,你为她做到这个地步,真的值得吗?”
许筝冷嗤出声,似笑非笑看着他,“我许筝心里的人,哪怕她再不堪,外人也休想诋毁半句。”
“好好好!我是外人。”韩思煦气得胸腔都在隐隐作痛,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一把推开挡在桌前的人,无视许筝黑到不行的脸,丝毫不惧他不悦的眼神,讥诮道:“按照叶子换男朋友的速度,你应该能顺利杀出重围,成为她的众多备选之一,祝你得偿所愿。”
说完,他慢条斯理地翻开书,那道刺人的目光落在头顶,存在感强烈,韩思煦眼皮都没抬一下。
——
夜幕降下,云初收拾好书包,静静坐在窗边,眼底光波柔软,映照着染成粉橙色的晚霞。
人渐渐走光,空荡荡的教室静得落针可闻。
云初眸光动了动,背起书包打算离开。
眼睑微抬,许筝高瘦身影蓦地出现在门口,他隐匿在暗光中,面色不辨,只听到他轻缓低柔的音色。
“刚下课么?王叔已经在等了,我们该回家了。”
云初抿抿唇,站在他面前轻声说:“我今天有事,你先回去吧。”
许筝本就阴沉的脸色骤然冷了一个度,深深盯着她的头顶,眼里蕴着层层戾气,好像能盯穿她的□□。
她站在距他半米的地方,微微垂目,卷翘浓密的睫毛完全遮盖眼眸,整个人都透着淡淡的疏离。
一室寂静,无边夜色逐渐将两人笼罩进无尽的黑暗中。
无形的压迫感重重压在她身上,云初只觉得呼吸困难。
“云初。”
弥漫的沉寂被打破,韩思煦敲了敲门,柔和目光锁在云初脸上,“收拾好了么?我们走吧。”
云初不禁轻呼一口气,僵硬的神经才得以松缓。
她竟然发现,在这一刻,她是不想见到他的……
敛起心绪,云初看着他说:“我今天要去图书馆自习,就不和你一起了。”
“好,那你注意安全。”他还是一贯的温柔模样,眼底清澈安然,声音轻轻柔柔的,细心叮嘱她。
云初嗯了声,低着头与他擦肩而过。
许筝看着她走向韩思煦,那人无比熟稔地接过她的书包。
两人肩并着肩,女孩的短发被晚风扬起,轻扫过少年的肩膀。男生低头和她说话,女孩白生生的笑脸上始终带着恬淡的笑。
女孩子窈窕背影渐行渐远,许筝嘴角的淡笑慢慢消失,眸光阴冷。
须臾冷冷一笑,视线触及云初整齐地课桌,那双好看的桃花眼里满满讽刺意味。
下一秒,他猛地抬腿踹了过去,“操!”
桌子猛地晃动,应声倒地,书本稀里哗啦扬了一地,无声承认着他的怒气。
压抑不住的烦躁在心头疯狂翻涌,许筝随意撩了把头发,银白色短发凌乱耷拉在额角,浑身都透着混不吝的野痞劲儿。
他低头摆弄了两下手机,嘟嘟几声后,一道懒散的笑声传来:“怎么了阿筝?深夜寂寞想我啦?”
“现在过来我家,给云初道歉。”
对面笑声一僵,默了几秒不可置信地问:“……你说什么?”
“我说,给云初道歉!”他语气不耐,皱着眉补充:“现在就来!”
电话被挂断,手机自动弹回主界面,林以南懵逼地眨巴眼。
随后低咒一声将手机揣兜里,拿起外套外走边冲沙发上的女郎送去个飞吻,“不好意思啦妹妹,哥哥下次再来找你玩儿。”
云初是十点回来的,她换了鞋正要上楼,目光扫过客厅里的人,脚下的动作顿住。
林以南搓着手站起身,“云初同学,我是来道歉的。”
他眼神诚恳,面上歉疚,“对不起,我们不该不顾你的意愿让你参与那个游戏,真的对不起。”
云初指尖无意识捏紧,面如表情的脸上一抹厌恶极快闪过。
可他是许筝的朋友,她没办法表现出任何不满……
“没事,都已经过去了。”她淡声道。
“这么说你不怪我了?”林以南撇撇嘴,无奈笑道:“你要是不原谅我,阿筝都要和我绝交了。”
见她怔愣迷茫的表情,林以南凑近几分,悄声说:“阿筝说你不理他,怪我们惹你生气了,这不大晚上把我揪过来给你道歉了。”
云初平静的心弦被蓦然拨动,一些不知名情绪堵在心里,她形容不出来那种感觉,就是很难受。
很早之前云初就发现,许筝好像能轻易牵动她的情绪,只要面对他,她就没来由的心慌,紧张。
她不喜欢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但是又无能无力,只能清醒地感觉自己越陷越深,却无法自救。
“他想多了,我没有不理他,真是最近事多。”
云初不想跟他多话,朝他点点头,回了房间。
林以南上来时,许筝正倚着窗抽烟,屋子里很暗,唯一的光亮是他指尖忽明忽暗的猩红。
林以南一屁股坐下,张口就是抱怨:“阿筝,你让我去跟那个傻子道歉,她也配?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还没有完全取得她的信任。”
许筝回眸,烟雾缓缓吐出,“前几次玩儿大了。”
“再说……”他顿了一下,烟雾缭绕下的黑眸暗沉得厉害,“现在有思煦给她撑腰,她已经巴不得摇尾乞怜跟人家走了。”
“贱货!能勾搭得思煦为她出头,倒是小瞧她了。”林以南语气嫌恶,问:“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当然是讨好她啊。”
男生声调含笑,眼底的凛寒退去,温温润润的眉眼干净清爽,俨然又是一副斯斯文文的模样。
“她不就喜欢温柔那挂的么,我就是啊。”
林以南贼笑,冲他挑眉,“别说那傻子了,你要是用这张脸勾引我,老子裤衩都能被你骗没了。”
黑压压的天透着死气沉沉的压抑,许筝右手搭在窗台上,唇边隐隐浮现出苦笑。
如果他真那么好看,
那她为什么就是不愿意多看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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