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云初第一次来酒吧。
哄乱嘈杂,迷乱的灯光忽明忽暗,半藏在暗影中的人疯狂晃动着身体,奢靡之气扑面而来。
要了一个包间,云初紧紧跟在许筝身后,迷迷糊糊地走进去。
许筝就坐在她身旁,姿态随意,嘴角噙着淡笑。
一个染着黄色头发的男生搭上他的肩,压着声音在他耳边说了句黄话,许筝垂眸低笑,男生眼神玩味,在他肩上轻轻打了一下。
随后,男生掏出一支烟递给许筝,扬了扬手,“来一根?”
许筝眉眼温淡,笑着摇头。
“滚滚滚!”林以南照他头上给了一巴掌,笑骂道:“我们阿筝是好学生,不抽烟,别带坏了他。”
云初目光不自觉地放在他身上,他穿着整洁的校服,与周围污遭格格不入,却能游刃有余地和一群不良少年调笑打趣。
真的只是因为性格好么?
云初一颗心高高吊着,犹豫片刻,轻声问:“你来过这个地方吗?”
“第一次来呢。”他神情安然,乖顺黑眸隐含着一丝怅然,“爸爸妈妈管得很严。”
云初没见过他的父母,只是有一次偶然听周姐提起过,说他爸妈都是商场上有名的企业家,经营着好几家上市公司。对许筝的要求很高,控制欲几近到变态的程度。
想到这,许是家庭原因产生的共情,云初不禁对这个温柔的男孩子产生了浓烈的同情。
许筝将她眼底的心疼看得清清楚楚,他舌尖顶着上颚,银发半掩下的黑眸眯了眯,透着嘲讽至极的乖张。
看向沙发角落乖巧安静的女孩,林以南舔了舔后槽牙,胳膊肘碰许筝。
两人四目相对,林以南食指摩擦着嘴唇,笑得露骨,“借我玩玩儿?”
许筝无所谓地撇撇嘴,轻飘飘扔出两个字:“拿去。”
好似随意处置一个物件,残忍无情,挥挥手便可以与人分享。
林以南朝着调音台打了个响指,音乐声停,他懒洋洋地说:“坐着怪没吊的,玩个游戏吧。”
扑克牌在他手里哗啦啦响,最后飞到每个人面前,“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拿到最大牌的人可以指定最小牌的人做一件事情,怎么样?敢不敢玩儿?”
大家终日厮混在一起,话音之外的意思心知肚明,当下哄堂大笑:“那就是可以不道德了呗。”
云初皱着眉,下意识后缩。
拒绝的话没等说出口,许筝弯腰凑近她耳朵,“别怕,有我在。”
玩了几把都没有中招,云初紧绷的神经微微松懈。
开局,扑克牌再次飞舞。
林以南投过来一个意味不明眼神,许筝食指隔空点点他。
两人相视一笑,眼底的坏如出一辙。
他揉揉云初头发,柔声嘱咐:“我去拿点喝的,你乖乖待在这儿,别乱跑,嗯?”
云初眸光微晃,愣愣点头,“嗯。”
“怎么?还怕我们欺负你的心肝宝贝啊?”
“阿筝这是动凡心了?一刻也离不开我们云同学?”
……
众人纷纷起哄,许筝始终带着笑意,不承认也不否认,在阵阵袭来的揶揄声中,他走得不急不缓,清瘦背影很快消失在云初的视线里。
“来来来,我们接着玩儿。”
一张张扑克牌翻在桌子上,云初看着手里明晃晃的黑桃1,瞳孔陡然紧缩。
林以南看着她颤抖不已的眼神,嘴角缓缓上扬,“云同学,看来我们很有缘呀。”
他语气戏谑,下一秒,一张红桃K甩在桌上,红得刺眼。
“呦嚯,快快快,要怎么惩罚我们小可爱,嗯?以南?”
“一男一女,不就那点事么,哈哈哈……”
云初身体僵硬,手里的扑克牌几乎要被揉碎。
林以南盯着她手足无措的失神样,须臾淡淡笑开:“算了吧,没看到云同学害怕了么?”
“那怎么行呢?玩儿就要玩儿得尽兴,半路叫停算怎么回事?”
“就是,绝对不能算了。”话音刚落,立刻有人应和。
“那就Kiss十秒吧,不会连这也玩不起吧?”有人嗤声。
云初缩着身子一声不吭,目光紧紧盯着闭合的木门,眼含希冀。
“云同学别害怕,很快结束。”
身子一轻,唇上传来烫人热度。
云初双眼满是惊恐的泪,她拼命推着压在身上的肩膀,呜呜直哭……
一秒,两秒……
紧闭的门始终没有打开。
眼里的光慢慢消散,只余无尽灰暗。她闭着眼,泪水慢慢滑落,流入鬓角,消失不见。
沉重的身体终于挪开,云初躲进沙发角落,哭着揉搓嘴巴,整个人瑟瑟发抖,警惕地盯着周围不怀好意的目光。
“真他妈带劲,怎么样啊以南?味儿正不正啊?”
林以南舔着嘴唇,笑问:“要不你来试试?”
“哈哈哈哈……”
林以南摊摊手,说:“不是吧妹妹,游戏而已,亲一下不至于反应这么大吧?阿筝回来该以为我们欺负你了。”
云初缩成一团,垂着头无声落泪。
“没事吧?再哭眼睛要肿了。”
眼前出现一只冷白骨瘦的手,指尖捏着纸巾,一股淡淡的柠檬清香沁入鼻腔。
云初泪眼朦胧地抬头,是那个叫韩思煦的男生……
他半蹲在她面前,将纸巾放在她手心里,声音柔似春风,“我送你回家吧。”
云初止不住地着哭嗝,抽抽泣泣地说:“许筝……”
韩思煦眸光渐暗,音色哑了几分,“云初,其实……”
他喉结梗了梗,压下眼底的动容,轻声道:“别等他了。”
“思煦,你什么意思?”林以南两步冲到他面前,眸色沉沉,无声警告。
韩思煦抬眸看他,眼含讥诮,慢悠悠道:“不能违反法律,那你这违背妇女意愿的行为,我是不是也可以报警呢?”
林以南脸色一变,眸光也彻底冷了下来,“你他妈有病?”
“有病的是你们!”韩思煦起身逼视他,寸步不让,“没有良心的人,不配站在我面前。”
林以南咬牙,“今天是我的生日,你确定要为了她,和我翻脸?”
“我不是为了她,我是为了你…们。我不希望和我一起长大的兄弟,是个两面三刀的畜生。”
韩思煦睨着他愈发难看的脸,一字一顿沉声说道:“我今天没有说出来,就是顾念着和你们的兄弟情,但如果你们再是非不分,那我也绝不会再做个哑巴。”
一向温和的人突然强势起来,林以南怔愣半晌,深深吸气稳住情绪,“这事算我的错,今天我生日,给我个面子,我们先过去,行吗?”
“我不去了。”他垂着眼睑,将一个盒子塞进林以南手里,淡然开口:“祝你生日快乐。”
倏地,轰隆一声,闪电刺破长空,昏暗的房间亮起一霎,林以南在他眼中清晰的看到了一抹失望。
“思煦……”
大雨倾泻而下,噼里啪啦拍打着玻璃,那声低哑的呼唤瞬间被淹没。
韩思煦单肩背包,走到门口矗立,半边身影隐藏在黑暗里,“云初,要跟我走吗?”
那道声音不大,却莫名让云初惴惴不安的心安定下来。
她点点头,乖巧地跟着他离开。
雨雾蒸腾着街道,雨滴砸在地上形成一个个小水坑,汽车疾驰而过,带起一片水花。
韩思煦侧目看了看低着头的女生,不动声色地跟她换了位子。
水蒸气弥漫进眼眶,云初眨了眨朦胧的眼睛,流下的不知是雨还是泪。
一把黑色大伞罩在两人头上,伞下的世界静谧安然,把一切喧嚣阻挡在外。
两人并排走,一路无声。
一直到别墅门口,韩思煦站在她面前,云初才发现他半边肩膀全部湿透,蓝白色校服贴在身上,水珠沿着肩颈线条慢慢滑落。
“你……”她指着他潮湿的衣服,湿润的眼眸满是歉意,“对不起,如果不是要送我,你就不会淋湿……”
“没关系,因为这是我自愿的,所以你不必道歉。”
“云初,我在做我愿意的事,所以哪怕淋湿了我也是开心的。”
男生直视着她的眼睛,声音很轻:“换在你身上也是一样的,如果现在的你是不开心的,不管是人还是事,那就远离他。在这个世界上,你唯一需要讨好的人,就是你自己。”
——
林以南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朝里面的人招了招手,众人起身去了隔壁。
门被拉开,许筝懒懒瞥过来,咬着烟眯眼问:“这么快就完事儿了?思煦呢?”
林以南抿了抿唇,坐在他面前茶几上,神情犹豫,须臾出声:“思煦……,送云初回去了。”
许筝吞云吐雾的动作一顿,缓缓吐出一个烟圈,白色烟雾升腾,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云初没有拒绝?”
须臾,他仰躺在沙发背上,含在嘴角的烟夹在了手上,续了一截长长一截灰。
林以南摇头,“没有,思煦说完云初就跟着他走了。”
烟灰掉落,连着燃烧的烟丝一起灼烫着手背,死死疼痛蔓延开,许筝眼皮都没抬。
“阿筝……”
冷冽眸光直直射过来,林以南不禁一抖,舌头像打结一般,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许筝猛地揪住他的领口,银发凌乱不羁,衬衫半开到锁骨,浑身都透着野。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此刻冒着森森寒气,眼底戾气横生,挑眉冷嗤:“你说她是不是养不熟的白眼狼?老子养条狗都比她会摇尾巴。”
林以南直接懵了,许筝丢开他,一脚踹开茶几,拎着书包往出走。
门被他甩到墙上,“哐——”的一声后颤巍巍晃动两下,最后归于平静。
——
云初洗了个热水澡,热气钻进皮肤,终于驱散体内刺骨的寒。
换上睡衣刚刚躺下,门被敲响,很轻,却持续不断。
云初认命地起身,皱着眉拉开门。
许筝浑身狼狈的模样出现在她眼前,浑身湿透,丝丝缕缕碎发黏在一起,雨水顺着脸颊滴落,最后消失在地毯里。
云初一愣,没等她反应过来,许筝蓦地开口:“云初,对不起。”
“我想给你买你最爱的那家奶茶,可是下雨了,我找不到回来的路。”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杯奶茶递给她,热度透过粉嫩的杯身传递在她手心,暖暖的。
他眼尾发红,声音轻颤,细听之下竟含了丝委屈,“可是,等我回去的时候你不见了,你跟着思煦走了,没等我……”
云初视线落在他双膝上,那里灰扑扑一片,心里一紧,“你摔倒了?”
“路太滑了,摔了一跤。”
他往后退了半步,好似要将自己的脏污藏起来,垂着眼睑躲闪着不去看她。
“疼么?”她软声问。
许筝蓦然抬眸,那双湿润的眸子里盛满缱绻的柔,“不疼。你不怪我就好。”
“我不怪你,你快洗个热水澡,别感冒了。”
许筝,声线低低柔柔的,“晚安,小姑娘。”
门板合上,挡住了云初纯白色的裙摆,同样也遮住了唯一暖光。
重新陷入黑暗,许筝眼底的柔情荡然无存,他甩了甩凌乱的湿发,轻扯嘴角冷笑:“傻子。”
大雨长时间浸泡的奶茶怎么还会是热的呢?
当然是外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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