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明德对洛德没有说谎。逢魔时刻，他真的看见了洛天殊。不存在这个世界，已经被认定为死人的人。
洛明德在洛河墓前放下杜鹃花，起身就看见了洛天殊。在满天昏黄里，更让人怀疑是幻觉。
洛明德一动不动看着洛天殊，听着脑子里QB高呼这不可能！
洛明德看着眼前穿着白色风衣的Alpha，笑起来，像一个合格的前任：“你看起来过得很好。”
成一个标准龙傲天了，眉眼里都是意气风发。
洛天殊定定看着洛明德，没说话。他缓慢从储物装置里拿出一个东西，递到洛明德面前。洛明德低头，是两个没上色的木雕小鸟。
洛明德没有接。洛天殊维持这个递出的姿势，对洛明德说：“那天我看你很喜欢，电视里，某个摊位上的木雕兔子。”
只是洛明德对着电视里快速闪过的模糊一角，随口夸了一句。现在没有木雕兔子，洛天殊不过是在某个星球执行任务时看见它，鬼使神差买下了。
没想到会重新遇见洛明德。
洛明德看着两只圆头圆脑的木雕鸟，不敢说他根本记不住什么木头兔：“对不起。”
洛明德只能这样说。他对洛天殊有特殊，但对男主，他不会做和原文情节无关的事情。
洛明德把木雕推了回去。
洛天殊低垂眉眼，郁气又爬上了他的脸庞：“德德，你结婚了吗？”
洛明德转过身，叹一口气。他是真没想到，过去那么久，洛天殊还记得他。后宫里的温香软玉干饭吃的？还惦记那廉租房文学呢。
洛明德的叹气被洛天殊当成了默认，这洛天殊急切逼近洛明德，又在将将碰到时停下。
洛天殊怀着一丝侥幸：“你过得好吗？你要是不快乐……”
洛天殊话还没说完，就被手机铃声打断了。高等级的Alpha当然听清了，那一声清晰的“爸爸”。也看清了，洛明德接起电话时，温和包容的笑容。
并不存在，洛明德生活不幸福，愿意抛下一切跟他走。
等洛明德回神，洛天殊已经消失不见。原地只留下两个靠在一起的木雕小鸟。
……
顾言川的尖叫，把所有人都吸引了过来。顾言川有些惊慌失措地指着屋内：“你们那里，房间内有没有变化？”
众人面面相觑。和顾言川、洛明德同住一楼的严实摇摇头，告诉顾言川，是不是他把桌子位置记错了？
“不，不可能。我今天中午出门时，还顺手揣了两张餐巾纸。”顾言川惊慌地指着室内。现在那张放着纸巾的桌子在最里面，怎么也算不上“顺手”。
这时洛明德才捡起手机，走出门，看着门外的彩虹人们：“哦，我那里也变了。”不同于顾言川只是桌子位置发生了改变，洛明德那里格局都变了。
洛明德这一说，最大反应的是严实。他快步走回房间，又快速走回来：“我那里是厕所换了个方向。”严实之前并没有使用厕所。
恐慌开始蔓延。姜南珊有些呐呐：“洛明德，那不是你爸爸吗？”
看起来，他们又开始往灵异方向想了。虽然怀疑错了对象，但是正确选择。
洛明德回复：“我爸爸可不是鬼。再说，他不愿意，你们还住不了我家呢。”
姜南珊追问：“那叔叔人呢？”
这下洛明德回答不了。从开始到现在，洛河都没有出现过。但洛明德知道，洛河没有打算害他们。
洛明德试图说出自己刚刚用手机发现的真相。但洛明德话音刚落，又看见所有人用更惊恐的眼神看着他。
陈雨涵告诉洛明德，他们只能看见洛明德在说话，不能听见洛明德所说的。
林边燕有些猜测，想询问洛明德。这一次，看见林边燕嘴在动，却听不见声音地变成了洛明德。
这种情况，洛明德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动手。声音不能传播，那说明这里没有传播媒介。而这里一切所谓的传播媒介都是黑泥、黑烟、黑雾。
假如动手，谁能保证手指不会被“空气”凭空切割掉？
洛明德将众人眼里的惊恐收尽眼底，现在没有人认为这里没问题了。或许已经不用提醒了，目的以另一种方式达到了。
顾言川这时候看着作为“外人”的洛明德，故意忽略洛明德大声说：“这？大家先不要惊慌，回房间休息一下，我们就离开。”
众人一哄而散。洛明德看着外面黑色的雨丝，叫住了想偷偷离开的顾言川：“你们，带伞了吗？”
这雨不像是普通的雨。
顾言川担心洛明德作为本地人，和这里一伙的，生怕他把他们扣下，忙不迭回答：“带了，带了。小哥你也别担心，我们车就丢在你家一楼那个空库房里的，钥匙会还的。”
说谎。洛明德还记得陈雨涵当初说，他们的车还有5天才修好。这伙人完全在梦里，什么都没注意到，现在冒冒然出去，完全送人头。
何况洛明德还记得，常青州所说有关四个人柱、两个新娘的“传说”。这里住的人算上自己，刚好六个人，哪有那么巧的事情。
可惜现在传播手段被限制，洛明德也没加这些人中某人的联系方式——他们现在也不想加联系方式，完全不可能劝住。
在洛明德看来，这栋房子暂时还是安全的。危险的可能是外面漆黑的雨夜，连洛河都是打着伞。
“今晚这里还是安全的，别走夜路。”洛明德尝试几次，最后只能说出这样的话。也不知道顾言川听进去了多少。
真要走，洛明德也拦不住五个人。
洛明德回房间，又拿起玄学书，并没有认真看，而是凝神仔细听着。没过多久，洛明德就听见外面响起细小的脚步声和关门声。
果然，劝不住想死的鬼。
洛明德这样想着，忽然翻动书页的手指尖一滞。玄学书没有贴符纸，上面的文字却眼睁睁在洛明德眼前变换。
原本的八卦图变成了类似建筑模型图。洛明德思考其布局，发现这正是那山神庙。
竟然是双层设计。山神像的头被天花板一隔，像是受刑，又像是被斩首。而那四个人像，则用整个身体支撑起这个小隔层。
让洛明德不安的是，那个哭泣的人像，亮起来了。
不是，送这么快？洛明德下意识想推开门，查看外界。却在靠近门时听见了某种沉重、湿漉漉的拖曳声。
洛明德下意识关掉了房间的灯，然后快速远离门边。但来者比他更快，瞬间大门洞开，黑色的雨丝吹了进来。
洛明德瞪大眼睛。
尽管那个身影佝偻着头，浑身湿透，洛明德还是认出了他是谁。这个认知吓得洛明德跌坐在地上，因为巨大的恐慌动弹不得，看着他停步在自己面前。
“洛明德？”
正主回来了。
“洛明德”没有回应，他只是勾着头看浑身不住颤抖的洛明德。而洛明德别过脸，不敢看“洛明德”的表情。
然后洛明德看见，“洛明德”半透明的下半身。洛明德才发现，原来季度恐慌下，人是张不开嘴的。
洛明德张嘴，想辩解——没人不会相信“洛明德”不是来找身体的。但他太恐慌，根本张不开嘴。
是他托大了，彩虹人们不知道，这个房间里最危险的肯定就是他。洛河是“洛明德”亲爸，又不是他亲爸，人家干嘛要帮他这个外人呢？
指不定“洛明德”就是那道符引来的。
近了，更近了。近的能让洛明德发觉，除了室外的湿气，屋内并没有潮气。就在这时，“洛明德”伸出手——
“伥鬼，收手吧。”意料之外的人出现了，是常青州。他干脆利落把“洛明德”收进一个木人里，放进袖子里。
常青州半蹲下身，温柔抱住不断颤抖的洛明德：“我来了，别害怕，没事的。”
洛明德并没能停止颤抖。常青州的伪装在洛明德这里非常失败，洛明德可以确定，常青州应该就是玄学书中的“神”。
被人造、被改造的堕神。常青州天然和洛德就不是一个立场。
常青州包容看着害怕到试图远离的洛明德，如母亲般抚摸他的后脑：“别害怕，那不是你，那只是一个拟态。”
骗人。
洛明德想起那个亮起的哭像。事实就是，“洛明德”死了，灵魂都被扣押变成了工具。
洛明德摔在一边的手机，被常青州捡起来。常青州慢条斯理拿出那三角符纸，轻笑：“德德还是一如既往爱吓唬人。”
三角符纸化为飞灰消散。
常青州强行抱着洛明德站起来：“把小朋友吓得够呛。”
洛明德眼皮莫名其妙越来越重。他想挣脱视网膜上越来越浓重的黑暗，却无法抵抗。在彻底陷入昏迷前，洛明德听见常青州说：
“梦里活着，难道不是活着吗？”
洛明德又睁眼，看见的是铁栏杆，冷汗瞬间下来了。他身体骤然紧绷，下意识想坐起身查看周边环境。
然后洛明德听见外面隐隐约约传来的谈话声：“不是已经是同类了吗，怎么那位大人还是不高兴？”
“谁知道呢，也许是最喜欢的孩子生气了吧。”
话语远远传出去了。确认周围彻底安静，洛明德抬起身，发现四周一片黑暗，自己像只小动物一样被关在笼子里。
似乎害怕他这动物刻板，还给丢了两只毛绒玩具进来。
洛明德：……
“装睡好玩吗？”骤然响起的声音吓得洛明德一激灵。洛明德抬头，看见常青州从黑暗中走出来。
原来那些黑暗，是真正扭曲的黑影。常青州此刻毫不在意暴露自己不是人，他青蓝渐变如远山的头发完全批下，衣着金织丽锦，穿金带银。
“你是那个邪神？”正经神应该都淡泊名利的。
常青州笑起来。他其实笑的依然包容，但在这黑暗中，太过不怀好意。洛明德情不自禁离他远了点，然后被身后的铁栏给“推”到常青州面前。
“我很好奇”，常青州停止发笑：“你明明吸入那么多我的浊气，就算你没有食肉，也差不多到极限了吧？”
“因为不是此世之人吗？”
到了这个地步，被点破穿越的事实，洛明德生出一种释然感。洛明德看着自己被换了一身用五彩绳编的类似蓑衣的披风，以及手腕上的镣铐，说：
“所以，你扣着我图什么？”
异世灵魂更是大补？
常青州蹲在笼子前，抬起洛明德的下巴——“活着”的笼子现在变化成一个只够洛明德蹲着的鸟笼。
常青州端详着这张熟悉的脸说：“我只是希望迷路的孩子回家而已。之前他渴望离开，我溺爱了他。但结果并不像我想的那么美好。”
“变成瞻前顾后，事后后悔的人了呢。”
洛明德打开常青州的手：“洛河？”
思来想去，只可能是洛河了。而且村里人的态度，都像是把洛明德当洛河的替身。就连叫的昵称，也是继承洛河的“德德”。
等等，替身？
洛明德电光火石明白，洛河的“德德”在哪里了——原来是缺德啊。“洛明德”，怕不是被洛河骗回来，当替身死去了吧？
但是，洛河为什么又来了呢？
常青州看着洛明德的反应，就知道洛明德猜出来部分的真相了：“人类啊，就是这么矛盾。明明生下来，就是为了让他去死。可是真正自由了，却又后悔让自己的孩子死亡。”
“不过，不愧是我见过的，最好学的孩子。”
常青州又拿出那个拘着“洛明德”灵魂的木偶：“我不忍看好的学生遭受复活的孩子变成傀儡的打击，便打算给他失败。”
“没想到——”
“天赋依然是天赋。”
在常青州看来，洛明德和“洛明德”八字不同，命自然不同，毫无相似之处。居然就是让洛河成功复活了洛明德。
洛明德下意识低头想看手相，后知后觉这不是自己的手。常青州看见洛明德的动作，继续逗弄他：
“哦，还是有相似的。你们的命线都被意外斩断了。”
常青州看着愣住的洛明德，让黑影把两个玩偶丢到洛明德怀里：“现在，黑暗中的小朋友，应该抱着破玩偶哭着等爸爸来吧。”
不然，明天出现在仪式上的，就是洛明德了。
又陷入一片黑暗。洛明德好半响眨眼，停止思考。听了常青州的话，洛明德越是努力回想穿越前一周的事情，越发现自己除了找老辈子翻山越岭外，什么都想不起来。
还有，好像是大巴车窗外掠过的黑影……可是洛明德记得，自己明明是租车回老家的，哪来的大巴车？
在这个真有神和玄学的世界，洛明德的灵性阻止洛明德，别再往下想了。于是洛明德从善如流，甩甩脑袋，逼着自己不去思考大巴和黑影。
洛明德下意识捏住玩偶，然后捏住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什么东西？”洛明德疑惑地拉开了玩偶背后的拉链，从里面取出一个贴着符咒的小盒子。
盒子不像是村子里的简单，更像是别人送礼攀关系来的，那种精装月饼小铁盒。上面用记号笔混乱画出一些动物和符文，可能是洛河小时候画的。
洛明德把符咒揭下来，反正不可能更糟了。
然后洛明德看见，里面放着一个鲁班锁。
……
“洛德，你在玩什么？高考没考好，你有的是时间后悔。”
洛明德一下班，看见一茶几的各种颜色的颜料，头就开始疼。再一看电视也没关，更头疼了。本来带洛德扫墓是为了让他放松，怎么还适得其反了？
QB幽幽：“你终于也到了不能理解曾经自己的时候了。”
“我不理解，难道你就知道了？”半路哄骗dk的系统，发卖去和丘比一桌，反正都是利用同种心理。
洛明德就这么厚颜无耻把当时的自己比作男高。不过他当时没去大学报道就穿越了，怎么不是男子高中生？
房间内没人回答洛明德。这时，洛明德才发现，洛德在餐桌上留了字条——一直在玩他也心虚。所以洛德根本没有打电话告知洛明德，他要出去吃快餐。
“唉，小孩。正好我也轻松。”洛明德正打算点个外卖，就发现字条旁还放着东西。
是两只上了色的木雕小鸟。洛德并不知道这是自己亲爹给的“分手礼物”，认为这是自己和洛明德，于是按照他自己的审美给瞎涂了两个。
一只是炫酷锅盖头小黄鸡。洛德还给它点了莫名其妙的克莱因蓝在翅膀上。
另一只蓝白相间，有长长的白色配偶羽和红眼睛。
洛明德看出那种锅盖头鸡肯定是洛德。之前洛德说想剪中分锅盖头，被洛明德驳回了。于是洛德就给自己的木雕小鸟弄了一个锅盖。
另一个嘛……
“居然是夜鹭，我还以为是乌鸫。”在洛德心里，自己不是像乌鸫一样每天给他报恨找麻烦，看来心里还是爱自己这个爸爸。
洛明德话音刚落，没关的电视就不给力重播起早间新闻：“夜鹭将一街道变为‘天屎之路’。”
QB：“哈哈哈哈哈。”
洛明德：……
洛德完蛋了。洛明德马上给洛德表演，什么叫青春期遇上更年期，什么叫他闹脾气只有洛德哄他的份。
两只小鸟就静静待在光秃秃的杜鹃花枝上，互相依偎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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