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武当日,未时。宋挽弦躺在床上烧得神志不清。外面街上贴出告示,围出一圈空地,将擂台比武办得如火如荼。
宋挽弦勉力支撑着从床上爬起来,走到一楼大堂。远远地就听到两人争论。
“都是因为我送吴少爷回家,让宋姑娘生病,我代她上场吧。”
“明明就是因为小蝉没照顾好小宋姐姐,小蝉要去比武!”
宋挽弦头昏脑胀:“我能上场。比武是几时?”
“酉时。”
“我先回去休息了,等我再睡一觉,风寒就好了。”
众人目送着宋挽弦摇摇晃晃地往回走,一不注意一头撞在了墙壁上。
酉时,看热闹的人围成一圈。沈聂和谢自牧来到了擂台边,沈聂打算和俩兄弟商量一下将比武改期。
然而,宋姑娘准时前来。她身穿碧绿衣衫,头戴大斗笠,腰佩剑,徐步走入擂台。几个时辰前还病怏怏的宋姑娘,如今步伐沉稳,昂首挺胸,全然看不出半点病色。
宋姑娘走到两兄弟对面,今日那位弟弟仍旧作女子装扮。
哥哥朝周围观众抱拳行礼一圈,吆喝道:“各位父老乡亲,走过路过的都别错过,过了今天就看不着了。我们兄妹二人自小行走江湖,人送外号‘金臂猿’就是在下,人称‘玉面兔’的就是舍妹。今日我将与江湖上的这位朋友,人称……人称‘赛木兰’的这位女中豪杰比试武功,多谢各位捧场。”
“赛木兰”宋姑娘对阵“金臂猿”,第一回合。
宋姑娘拔剑摆个架势,护住要害。面对金臂猿的几招试探,均只是招架。在这擂台比武的紧张时刻,她的眼里已没有台下的观众,也没有手中的利刃,甚至没有她的对手。她已目空一切,因为她看不见,大斗笠遮住了视野。幸好,对手使的是一把九环刀,挥动时环声如雷,可以听音辨位。
金臂猿试探了几招后心中生疑,他挥刀从左上往右下劈砍,宋姑娘听到响声,横剑格住,翻腕当头劈向金臂猿。金臂猿一招缠头裹脑,侧身往左前进一步,刀贴着自己后背将剑拨开。宋姑娘察觉剑上劲力变化,知晓对方要近身从右侧出刀,待要变招接住,听刀风和环响却没有往右来。她正疑惑间,一阵风从右侧袭向面门,她连忙后退一步躲过,然而那只巨大的斗笠没有躲过金臂猿的一抓,被掀翻掉落。
各位能想象,向来蒙面示人的侠客在擂台上被人掀起斗笠的场景吗?在戏文里,这通常是一见钟情的桥段,男女二人相视无言,只是痴痴地望着对方。这里的情况或许也差不多。斗笠被掀开时,在场的所有人都呆呆地望着“宋姑娘”,一时鸦雀无声。
金臂猿:“这位……大哥?啊,你、你是……”
这人弯腰捡起斗笠,扣回自己头上:“我就是赛木兰!”
沈聂反应过来,低头猛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努力憋笑,越笑越大声。
谢自牧一直都抱着酒坛在喝酒,没看比试,他这会儿抬起头,眯着眼看,迷迷糊糊地问道:“宋丫头怎么好像长高了不少?”
从场外远远传来喊声:“赛木兰在这里!”
只见少女一个筋斗翻上擂台,她大喊一声:“小蝉——小宋我才是赛木兰,你是假木兰!”
第二回合:“赛木兰”对阵“假木兰”
木兰甲:“我才是宋姑娘。”
木兰乙:“小宋姐姐才不像你那样。”
木兰甲:“你跟宋姑娘长得不像,姑娘哪有这么矮。”
木兰乙:“你、你竟然!哼,小宋姐姐的声音才不是你那样,还‘我就是赛木兰’,小宋姐姐声音哪有那么粗!”
木兰甲:“声音实在没办法了,但我至少尽量装哑巴,我还戴了斗笠,哪像你衣服都没换一件就敢说自己是宋姑娘?”
木兰乙:“我虽然没换衣服,但……这个……对了,我将小宋姐姐的魂魄带在身上,现在的小蝉就是小宋。你要是不信,我就给你见识见识!”
“好啊,那就用剑说话吧。”
“来啊!谁赢了谁就是真正的小宋姐姐!”
沈聂走进场内打断了拔剑的二人,并强行把小蝉拉下去:“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比武的对手。”
金臂猿:“你们上擂台干什么?今日同我比试的那姑娘呢?”
张逸茗:“宋姑娘染病卧床,你若是要和她本人比试,就改到她病好之后吧。”
金臂猿冷哼一声:“江湖规矩,已经确定了比武的日子,哪有推迟的道理,不管得什么毛病受什么伤,什么情况都不能推迟比试,要是今日那姑娘来不了,就是我赢了。”
张逸茗突然发问:“你赢了又有什么用?你该不会以为,胜了一场比武,就能给你弟弟找个媳妇了吧?”
金臂猿:“你说什么?”
“要是结婚如此简单,世上就不会有这么多××狗了!” 真是振聋发聩的呐喊。
“什么狗?”
张逸茗:“我知道你为什么这么着急,肯定是因为你老家的亲戚,七大姑八大姨催你吧。”
第三回合:亲戚对阵“金臂猿”
亲戚:“小金,你老大不小了,也该成家了吧?”
小金:“我还不想成家,我还年轻,还有自己想做的事。”
亲戚:“说是这么说,其实只是找不到对象吧?你们跑江湖的,江湖上全是汉子,哪有女子。”
小金:“我不着急。”
亲戚:“你不想找,也得为你弟弟考虑,小玉也到了成家的年纪了,你作为大哥,不给他找个大嫂,尽给他看坏榜样。”
小金:“好,我今年就给弟弟找个媳妇,你们放心。”
张逸茗:“你肯定是这样打了包票,才费尽心机地要带个媳妇回去吧?”
金臂猿:“大哥你想得太多了,我根本没说过这些话。”
张逸茗:“然后你在江湖中各处寻找,奈何你既没有钱,长相又像猿,既给不足聘礼,又找不到不为钱而真心待你的姑娘,最后只能擂台比武,以为用武力就能解决一切。”
金臂猿:“你!你说什么!”
金臂猿被这番话气急了,挥着九环刀就冲上去。张逸茗也拔出剑,两人乒零咣啷过了几十招。
两人打斗时,一个戴大斗笠的人弯腰驼背,拄着一把刀,缓缓走上台。她一开口,声音沙哑,轻得几不可闻:“咳,抱歉……咳咳……”
小蝉上台搀扶她,她睁大了眼,犹豫地问道:“该不会是……婆婆?”
宋挽弦一把摘下斗笠扔在地上,扯着嗓子说:“是我来了!”
终于,正主来了。打斗的两人也停手了。而宋挽弦来到擂台的头一件重要的事,就是清算!
“张公子——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是不是拿走了我的斗笠?”
“抱歉……”
“你还拿走了我的剑!”
“抱歉,我知道随身兵器对行走江湖的人很重要,不会轻易离身,所以我是用我的刀跟你换的,假如我上擂台使刀就露馅了。”
我觉得你露馅的主要原因不是使刀还是使剑的问题。
第四回合:宋挽弦对阵“金臂猿”
刀剑物归原主,宋挽弦进入擂台准备开始比武时,天色将暗。
金臂猿刚和张逸茗打过一场,气喘吁吁,他心说不对,叫道:“你们好算计!”
他手指指向张逸茗:“你先跟我打一场,消耗我的体力,好让我和这小姑娘比试的时候使不出全力,你、你故意的!”
张逸茗:“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没想到宋姑娘还会过来。”
金臂猿:“今天不比了,天都黑了。”
张逸茗:“这不好吧,刚才你都说了‘什么情况都不能推迟比武’,这是‘江湖规矩’嘛。”
金臂猿噎住了,说不出话,脸涨得通红。沈聂从谢自牧手里抢过酒坛端上去,笑眯眯地说:“兄弟,先喝口酒吧,兆锋楼的好酒,喝一口就能缓解疲劳。”
金臂猿接过酒坛,咕咚咕咚全喝完了。
“好酒,好酒,我有精神了!来!”
宋挽弦摆个架势,感觉身体发虚,眼花缭乱。金臂猿也举起大刀,立个门户。他向前一步,正要举刀劈砍,忽然脚步一晃,跌跌撞撞往左边走去。他摇摇晃晃,往前倒去,将大刀往地上一插,才勉强稳住了身体。
沈聂低声:“看来这酒挺烈,可以稍微兑点水。”
宋挽弦虽然没喝酒,情况也好不到哪去。双脚沉得仿佛陷到地里,眼前光景也一片模糊。看到金臂猿露出侧身的破绽,她想要挥剑去斩,然而剑伸过去,还差了老大一截。
今天围观的看客有幸能看到这场绝无仅有的比试:病得两眼发昏的病人对阵醉得神志不清的酒鬼。两人谁也打不到谁,隔着八尺远挥舞兵器,剑风和刀风相撞。
宋挽弦几下全挥空,心里急着要调整距离,抬脚时又十分迟钝。她一向轻功很好,擅长步法,此刻长处无法发挥,只能干着急。
她头晕眼花,看人都重影。想要用剑刺是绝对刺不准了,只能劈砍,但剑刃也就薄薄一条,连劈砍都很难砍中。有几次似乎是碰到了对手的衣服,但把控不好剑刃,以剑面贴着衣服滑了过去。
怎么才能更容易打中对手?怎么才能增大兵器的击打范围?
有了!宋挽弦灵光一现,收剑入鞘,连剑带鞘一起挥舞,权当棍棒用。她没学过棍法,但现在已经不是讲究棍法的时候,只要凭着一股蛮力,能打中对手就行。宋挽弦幼时就跟着父亲学射箭,拉弓射箭练久了,臂力自然超过常人。
站定,看准对方腰腹,双手握棒,三、二、一,砰!
金臂猿被打倒了,比武结束。
看客散了,金臂猿倒地不起,使出全身力气的宋挽弦也累得坐倒,沈聂使唤谢自牧把人送医馆去。玉面兔冲过来抢着背起哥哥往医馆走,只听见谢自牧在背后说:“什么金臂猴儿,武功不过如此。”
金臂猿猛地醒转:“是金臂猿!给我记好了!”
谢自牧:“好,傻臂猿。”
谢公子,积点口德吧。你看金臂猿都气得想爬起来打第五回合了。
张逸茗朝众人挥挥手:“我去镖局了,今天下午请了假,这会儿还得去干活。”
宋挽弦也挥挥手,完全没发现有什么问题。
沈聂死死拉住他:“你快回家给我换身衣裳,别丢人丢到镖局去了!”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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