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光峰顶的小厨房里,钱伦澎湃的心情和炒菜声一样火热。他不敢相信,自己作为一个平平无奇的密探,能打入济贫帮内部。他是不是也像他敬仰的那位密探前辈一样,开始书写自己的传奇经历了呢?
钱伦是化名,他是兆锋楼的一个普通密探。四年前,他被总店派到此城探听情报,与这里的掌柜沈二公子私下谈话后,因为沈公子给的钱更多,他毅然决然地投身于沈公子门下。
钱伦有一位敬仰的兆锋楼前辈,那就是胡云先生。传闻中那个人能随心所欲地混入各大门派,探听到别人未曾注意的重要消息。可惜的是,从五年前开始,胡云就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野,甚至听说他已经不再做密探了。
钱伦将这位前辈当作效仿的榜样。胡云通医术,能装扮成行脚郎中,钱伦就去学做厨子,这样就算不能凭借假扮厨子探听消息,也能去酒楼炒菜贴补家用。但谁知好运来得这么快呢?正巧济贫帮缺个厨子,正巧他是沈公子手底下炒菜最好吃的。于是他正巧遇上了吴公子,在勾栏瓦舍和吴公子“偶遇”几次后,成功混了个脸熟,被介绍进了济贫帮。
钱伦将做好的饭菜端上凉亭,亭子位于银光峰顶地势最高处,山顶景色一览无余。钱伦这几日已然察觉,刘帮主与他信任的手下谈话时会特意选在此处。亭子周围无遮挡,难以窃听。
钱伦低着头,顶着刘帮主和侯长老的视线,将饭菜摆好,然后行礼退下。他离开亭子时放慢了脚步,凭借出色的耳力,听到了侯长老的半句话:
“您的位子迟早会交给少帮主,寿辰上……”
再后面的听不清了,钱伦在树影下快速地侧头望了一眼,帮主的神色很凝重。
钱伦走下峰顶,来到金银潭,有兆锋楼的伙计接应他。距离帮主寿辰还有一月,过了这个月,酒楼来帮忙的人手会撤走,他就很难与沈公子保持通信了。
将刚刚写好的信交给接应的伙计,他也拿到了沈公子的信。他如今在济贫帮,不能轻易下山,沈公子在信中让他调查的事大概很难有进展,不过沈公子应该也不会只派他一个人。
兆锋酒楼外。
“吴少爷,有什么事?”
吴坚指了指里面的人影:“那位女子是何人?”
宋挽弦:“林雪鸿,全真派掌门。”
吴坚:“啊,想不到有这样的奇女子!她那灿烂的笑容,她那一次端七盘菜的英姿……”
一次端七盘菜?好厉害,难怪掌柜要招她当帮工。
吴少爷如痴如醉:“啊,端着七盘菜都带着灿烂的笑容,不小心摔倒了也是灿烂的笑容,盘子碎了一地仍然有那么灿烂的笑容,要我付盘子钱和菜钱的时候笑容更灿烂了……”
一次端七盘全摔了有什么用啊!还有为什么她摔倒了要你赔钱啊,冷静一点,吴少爷!
吴坚:“好兄弟,能不能介绍我俩认识?”
“不能,你自己去。”
“我们可是好兄弟、铁兄弟,不是吗?”
在吴少爷胡搅蛮缠的时候,张逸茗走出酒楼门口,向宋挽弦和背对着他的吴坚瞟了一眼,飞速走远了。
张公子,你也是吴少爷的好兄弟吧,别走啊……
吴公子的胡搅蛮缠没有起效,他垂着头走回酒楼,宋挽弦跟在他身边。
灿烂的笑容?雪鸿有那么爱笑吗,在家没怎么见她笑啊。顺便一提,宋挽弦一直不敢靠近林雪鸿住的那间屋子,那间屋子像封印妖王的魔盒一样,宋挽弦不敢想象里面是怎么住下十一个人的。
宋挽弦悄悄观察着林雪鸿,什么灿烂的笑容,她一点没看到。
吴少爷走到柜台前付账,雪鸿站在旁边,见吴少爷上前,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林雪鸿:“客官,用餐可还满意?”
是灿烂的笑容!服务精神好强大!
吴坚:“满意,满意!”
灿烂的笑容:“客官,一共四两七钱。”
“哦,好!”
吴少爷,清醒一点!你吃了什么这么贵!这些钱都够喝三十五碗龙园胜雪了。
宋挽弦似乎明白沈掌柜为什么要招林雪鸿当跑堂了,他们该不会在漆黑的夜晚进行罪恶的四六分赃吧……
兆锋楼三楼的屋内。沈聂的面前堆了几封信件,小蝉的面前摆着一碗冰酪。
“呀,这种天气就得吃冰酪嘛。少爷要来一口吗?”
“别吵,我在看信。嗯……济贫帮的少帮主……”
小蝉一边吃冰酪一边回答:“那人怎么了?”
沈聂放下信:“刘帮主似乎有所顾虑。”
小蝉:“是什么分成两派,争夺帮主之位的故事吗?没劲。”
沈聂:“少帮主是刘帮主的独子。”
小蝉:“是儿子当下一任帮主还不满意?该不会……这儿子不是他亲生的吧!”
“小蝉,你戏文看多了。”
沈聂一手撑头,若有所思:“二十多年前,北地的那场大战中,朝廷大败,四十万人几乎覆灭。只有一小队人逃了出来,他们不愿再为朝廷卖命,只能四处流窜,那群人的领袖就是刘卫平与侯北刀。刘卫平他们要找一处容身之所,而那时的济贫帮也正陷入绝境,需要援手。于是,刘卫平成为了济贫帮的新帮主,他上任不久就娶了老帮主的女儿,这应该是他们约好的条件。”
“但如今,刘帮主大权旁落,即使少帮主是他儿子,背后也是旧派的势力。虽然刘帮主也就剩个帮主的名号了,但这个名号绝不敢轻易地让出来。”
留金山,银光峰顶。刘卫平独自坐在亭中。
从这里望出去,济贫帮的一切都在眼底,而正是这一切将他困在了这里。
十四年前,他带领济贫帮打败了张家,他的权威达到顶峰。然而在那之后,济贫帮没有了最大的敌人,似乎也不再需要他这位外来的帮主。
就在这十天内,一直给他做饭的老顾走了,陪了他十五年的坚果死了。他不得不怀疑,某种噩兆在向他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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