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程要关门，沈迪拿脚尖抵着，他这回学聪明了，两人不动声色地较了会劲。
贺程突然放开手，门框猛地朝里弹开，“哐”的一声砸在背后墙上，合页震动，从上头抖落无数灰下来。
沈迪啧了声，掸了掸头发，贺程往那一站跟门神一样，他没法进去，只能朝屋里打量了眼，“有喝的没？给口水，我快渴死了。”
贺程不说话，拿冰冷的眼神看他。
沈迪呼出口热气，“不会穷得连口水都喝不起了吧，行，不劳烦你。”他弯下腰，开始在他那大购物袋里掏。
掏出瓶可乐，正准备起身，眼看贺程又要关门，情急之下，沈迪一脚踹了上去。
好家伙，他哪能想到那门的质量那么次，这一脚下去，直接给踹了个洞出来。
一时间两个人都愣住了。
“额……”沈迪有些尴尬地试图把脚从那洞里拔出来，脚踝不慎还卡住了，他急于挣脱，猛地一使力，门框再次跟着发出巨响。
隔壁传来不耐烦的叫骂声，“大中午的吵什么，还让不让人睡了！”
饭点都没到睡你妈呢，沈迪正欲开口回击，肩膀被贺程薅住，一下给他拽了进去。
接连几个动作一气呵成，沈迪是被贺程摔在门板上的，力道大得差点连门带人一块散架了。
“你又来干什么，还嫌整我整得不够是不是？！”贺程手臂横在沈迪脖子上，极具压迫性地抵着。
沈迪难得表现得乖顺，他微微仰着头，沉默着没有说话，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穿的短裤，露出来的小腿刚这么一进一出，不知道是不是扎进去刺了，这会又疼又痒。
贺程的这个姿势叫他俩靠得很近，几乎快要贴上了，沈迪不看他，目光在这屋子里乱窜，“门我会赔的。”
其实挺奇怪的，如此近的距离下，好像周围任何东西都能吸引他的注意，唯独贺程这张脸见不得人。
“别的也会。”沈迪又说。
“别的什么？”
“那天不是说了吗。”沈迪很烦一而再，尤其这话说出来还有点低三下四的味道，但对着贺程他又不得不说，“……我会补偿你的，想要什么你尽管开口。”
“口气不小。”贺程故意往他手上扫了眼，“补偿什么，几瓶水？”
“当然不止，你先松开。”
沈迪动了动肩膀，他和贺程差不多高，这么点地方挤一块够热的了，房间里还连个空调都没有，随着热意一并传过来的，还有各自皮肤上细密的混着湿漉的触感。
这叫他不知怎么耳根有些发烫。
贺程觉得他哪里怪怪的，犹豫着松了手，沈迪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去外面把东西拎进来，他翻了翻，从最底下翻出个纸袋扔桌上。
开口处抖落几沓钞票，应该是刚从银行里取的，白色扎钞纸整齐地捆着，加上袋子里的，少说有十几万，“这些，应该够你上到大学了。”
贺程被那一抹红色给刺痛了眼睛，差点笑出来，“你觉得我在你这一场恶作剧里，失去的仅仅是钱吗？”
沈迪知道他在讽刺自己，但除了钱，他想不到还能补偿贺程什么，钱是最实际的，至少眼下就可以让他不用再住在这样的房子里，“你还要多少，不够我可以现在再去取。”
“跟我装傻？”贺程都想扇他了，就沈迪那股子狡诈的聪明劲儿会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贺程懒得跟他废话，再次动手想叫他滚。
然而当距离拉近，沈迪不自然的表现，这下连贺程都察觉出来了，他故意往前又贴紧了点，沈迪呼吸顿了顿，眼珠不安地转动着，汗湿的头发下耳廓慢慢红了一圈。
贺程心里一动，好像从上次在仓库开始，对他的言语调戏，沈迪的反应不再像之前那样强烈，尤其现在，两人势均力敌，他真要还手，贺程根本占不了便宜。
“不就丢了个成映川吗，帮你找回来就是了。”沈迪退无可退，又不想被赶出去，他拿手顶着贺程肩膀，警告他，“说话就说话，别靠这么近。”
“说得轻巧，找回来，怎么找，你以为一切还能回到你贴那张照片之前吗？沈迪，你脑子是不是不好使。”
“你脑子才不好使！有钱你买张机票不就过去了吗，多少趟都够你飞的，自己不要怪谁！”
“……”贺程越发觉得从最初开始试图跟他讲道理的自己错得离谱。
他看着沈迪，看到了他胡言乱语背后的意图，“觉得愧疚了？”
沈迪什么时候这么低三下四过，不是愧疚是什么，贺程这件事上确实是他过了，可要他开口承认又无异于要了他的命。
他心有不安，想尽所能地去弥补贺程，这么卖力也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好受点。
“你既然记得那天的话，就该听清楚我说了什么。”贺程笑，转而附到他耳边，“给我上一次，别的我都可以不计较。”
沈迪变了脸色，怒而推开他，“我也说得很清楚，你他妈想都别想！”
“我没求着你给我这些，是你自己突然有了良心。”贺程视线从那堆钱上扫过，“只是送东西不应该投其所好吗，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你的好不是成映川吗，你不是爱那小子爱得死去活来吗？”
“可惜因为你，我们已经没可能了，不如来点实际的。”该说是沈迪不要脸地赖在这给了贺程机会，不是讨厌那种人吗，不是和他不共戴天吗，那还有什么比亲手把他也变成那种人，然后看着他被自己压在身下心不甘情不愿地操更有报复的快感？
沈迪被堵在贺程和门之间，动弹不得，他提拳要打，反被贺程钳制住手腕，一下重重甩在身后的门板上。
贺程咬下来，沈迪吃痛的当下撬开唇齿，勾缠上他的，像是故意要恶心他，贺程极具侵略性地将这个吻顶至深处。
沈迪被迫呼吸困难，尖牙一口咬下去，血腥味顿时在唇齿间弥漫开来，他睁着眼睛，眼底发红，找准时机给了贺程一拳，终于在两人之间制造了点距离。
贺程擦了擦嘴角，咬得还挺重，他看着指尖沾染的血沫，回手也给了沈迪一拳。
沈迪哪里甘心被打，提着拳头冲上来，到贺程跟前了，堪堪又停下，他紧了紧手指，“我他妈再来这里我脑子有坑！”
贺程在身后叫住他，“东西拿走。”
沈迪顿了顿，谁还跟钱过不去呢，他抄起桌上的纸袋。
“别这么苦大仇深的，没不让你来，什么时候想通，肯给我上了随时欢迎。”贺程语气凉飕飕的，送他到门口。
“等着吧，看你到死有没有那一天！”沈迪径直走了出去，那袋吃的被他扔在屁股后面，贺程关上了门。
回去的路上，沈迪越想越气，找向磊他们出来玩，结果钱江海这个没眼力见的，一看到他就大呼小叫上了，“哎你嘴怎么破这么大一块，被什么东西给咬了？！”
沈迪脸一下白了，“嗑瓜子嗑的不行吗！”
钱江海看他面色不豫，没敢再问下去，自言自语地嘟囔了声，“什么瓜子嗑这么狠。”
沈迪扔下东西，去洗手间里狠狠洗了把，一直洗到水都有点变红，再搓就满手血了才停下。
妈的，他真是脑子有屎才会上赶着找贺程这条疯狗！
试卷做完对完了答案，贺程开始收拾起屋子，冲沈迪最后没有落下的那一拳，贺程敢打赌，他还会再来的。
复读的事学校里由黄明出面，手续办得还算顺利，需要家长签字的地方，也是黄明拿去找齐萍，没敢让贺建新知道。
正式办完六月底，这一届高三八月初开始正式上课，中间有一个月的时间可以留给贺程自己安排。
他找了两份暑期家教，一份黄明推荐的，一份自己网上看来的，都是初中生的理科，对贺程来说没什么难度。
晚上空出来的时间，他要去市中心的一家餐馆打工，在后厨帮忙，偶尔上上菜什么的，没想他的累，就是路有点远，贺程不敢找太近的，怕碰上认识的人惹麻烦。
听黄明说，上次廖安辉那件事，本来是个非法拘禁，沈迪受的伤要够评级，最多算故意伤害，结果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最后定性直接给定成了绑架。
非法拘禁和绑架的起刑完全不在一个量级，案子到现在还僵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判下来。
不过最后无论判成什么样都跟贺程没关系了，就像沈迪说的，是他的问题，他运气不好，如果那天晚上他不在黄明办公室久留，不走那条路，这事他撞不上。
想到这半年里发生的，贺程不禁感慨，以为转来一中是他美梦成真，谁知道却是噩梦的开始。
秦俊也走了，前两天跟他爸妈一起搬去了S市，好好的大小伙子，来道别的时候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说他对贺程有愧，尽管贺程一再强调那件事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沈迪针对的人是他，就算没有秦俊那一出，事情也还是会走到如此地步。
秦俊说上次来看他，走的时候往贺程床头柜里放了一万块钱，怪他平时花钱大手大脚，没攒下来多少，让贺程务必收着。
还有一个手机，是他用淘汰下来的，换了新的号码，他已经把号码给小川那边了，让贺程等着小川来联系他。
秦俊最后劝贺程考来S市，好大学不比B市少，离得还近，将来还可以照顾他。
贺程以前想考B市是因为B市离家远，但现在，那个家彻底跟他没什么关系了，好像也没有那么大的坚持非要去哪里不可。
再说吧。
夏天的雨总是来得突然，上车那会天还好好的，路上便开始电闪雷鸣，贺程没带伞，下了公交一路小跑，回去时身上淋得湿透，他甩了两下头发，正准备掏钥匙，闻到楼道里有股很重的烟味。
贺程咳了两声，老旧的声控灯随之亮起，门口冷不丁冒出来的人影吓了他一跳。
沈迪靠墙蹲着，脚下一地的烟头，他抽完最后一口，碾灭，朝贺程翻了个白眼，“大惊小怪什么。”
“装神弄鬼。”对于他的出现，贺程一点都不意外，“不是说脑子有坑才来吗，来干吗，想通了？”
“你去哪了？”沈迪无视他的话，拍拍屁股起身，“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你每天都这么晚吗？”
“去gay吧了，你有意见？”
沈迪撇嘴，“我又不是你妈，管你那么多呢。”
“我妈也不管我那么多。”贺程说着，见他跟了上来，转而把钥匙收进手心，又不开门了。
沈迪一看他那样，顿时不爽上了，“我他妈都来第三次了，连口水都喝不上，你要不要这么小气。”
“有话在这里说，不然进去做，你选一个。”贺程说。
“……我操*你这人。”沈迪简直无语，“没别的话了是吧。”
“你应该庆幸我对你这张脸还有**，你还有忏悔的机会。”
“……”沈迪深吸了口气，忍着，不跟疯狗计较。
他发现贺程这人，自从大白天下后，就跟被开了封印似的，说话半点顾忌都没了，也怪他自己贱，明知道这人口无遮拦，还颠颠地跑来这里自取其辱。
“你等到现在就为了喝我家一口水？”贺程看着他，沈迪脸上有伤，嘴角和眼睛周围皮肤颜色深浅不一，应该不是刚弄的，不知道又跟谁打架了。
“谁等到现在了，这雨不停我有什么办法。”
贺程看他脚边确实没伞，楼道里又阴又暗，亏他有耐心待这么久，“找我干什么？”
沈迪被他这一顿连嘲带讽，突然没了说的**，可不说又显得他这一趟师出无名。
他好一番酝酿，开口时显得极为不情愿似的，“……就我妈有一朋友，儿子今年小学六年级，想找家教，他们家离你这挺近的，骑车就能到，薪水开得也高，怎么样，有兴趣吗？”
“骑车就能到，我有车吗？”
“是你这么抓重点的吗。”沈迪被他打败了，“不就一辆车吗，我买给你就是了。”
“有那工夫你不如陪我睡一觉。”
“……”沈迪咬牙，“你有病是不是，三句话离不开这个，我都说了那不可能！”
“那就别来跟我谈，我也说了，除了这个，除了你跟我上床，其他我都没兴趣。”
沈迪再次吸气，开口时声音都在颤，看得出来在强忍愤怒一事上此刻的他有多尽力。
“确定不要？”他又问了一遍。
“不要。”贺程说。
“妈的，说没有的是你，不要的也是你，你这人怎么这么难伺候！”
“我让你伺候了吗。”贺程翻出钥匙，速战速决，当着沈迪的面，把门甩上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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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三十章 伺候与不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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