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晖打完电话就去搬货了，忙活了半个小时才跟酒吧主管结完账。他收好钱从后门出去，瞥了眼依旧蹲在地上的人，又瞅了瞅静悄悄的巷道外面，心里打鼓人还怎么没来。
“能站吗？”潘晖走近楚明问他。
楚明头埋在膝盖里，不想应声。
潘晖劝他：“你要是能走就去店里坐着，现在天也有点凉了，要不我去找个人把你扶进去？”
楚明头也不抬，不耐烦地闷声道：“不是让你走开了吗！”
“你踏马……”潘晖被怼，气呼呼的，“平时看着挺斯文，怎么这么不知好歹？刚刚要不是我，你早就被那肥猪给……那啥了！”
楚明将头慢慢从臂弯里抬起来：“我谢谢你，所以你最好离我远点。”
好意一再被驳，潘晖也怒了：“老子还要去送货，要不看在我兄弟面子上，谁他妈搭理你！”
楚明坐在地上猛得一震，抬头：“你告诉王安然了？”
“干嘛？”
楚明问第二遍：“你有没有告诉王安然我在这儿？”
潘晖冷哼：“这会儿倒有劲儿了，有劲儿的话赶紧去里面坐着吧，安然说是要过来的，也就这几分钟的样子吧。”
“谁让你告诉他的！”楚明原本醉蒙蒙的，一听潘晖的话，气得一双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
“合着你也知道丢脸啊。”一想到自己的宝贝嫣然被这厮迷得连他都不理了，潘晖就给不了楚明好脸色，“刚打电话时我兄弟正约会呢，人一听说你在这儿遇见麻烦了，二话不说就答应过来，你呢？就这态度？！”
楚明立马去掏手机，可上下翻了好几遍愣是什么也没找到，仔细一想，应该是忘在吧台上了，他对潘晖说：“给他打电话，别让他来！”
潘晖不满：“我还有两家货要送，你现在这样我能走？”
因为嫣然喜欢这人，所以潘晖才懒得管他，甚至恨不得今晚就没见过他，但他知道他是安然的师兄，如果今天他就这么把人仍在这儿，导致那死胖子再来将他那啥了，那他潘晖无论在发小那还是在嫣然那都将万劫不复了。
楚明：“我的事不需要你插手！”
“哎我说，你这人也太狼心狗肺了吧，我救了你，你还这样？！”潘晖怒哼一下，看了眼下家催货的微信一怒之下就想走，“妈的，老子也不管了！”
此时，他刚把面包车门打开，窄窄的巷道里就打进来了一束光！
潘晖定睛一看，面露喜色，反手把门关上朝着那车灯招了招手。
王安然猛踩刹车，在潘晖的小面包车后面停下，匆忙打开车门抓着潘晖的胳膊就问：“人呢？”
潘晖朝后方指了指：“那呢……安然你慢点！”
王安然甩手将发小扔到一侧，三步并做两步，在昏暗的巷道里凑着车灯寻找他此行的目的，直到在一侧墙边的杂物处看到了一个蜷缩着的人。
“楚明！”王安然迅速蹲下去扶他，可楚明像是被电打到了似得一下子将人别开，“别碰我！”
“楚明，是我，我是安然。你抬头看看。”王安然以为楚明没认出自己，忙解释。
“你不理我也就算了，安然也不理？”潘晖语气不善，在一旁拱火。
王安然立即抬头质问发小：“怎么回事？！”
潘晖瞬间炸毛：“窝草，你瞪我干嘛？他喝醉又不是我灌的。”
王安然压了下语气：“我是问你，你怎么会和他在一块的。”
潘晖指了指已经送货的小面包：“明摆的啊，我是送货的，他是消费的，刚刚我正在这儿搬货呢，他忽然从里面冲出来差点吐了我一身，后来又来了一个人，还是我……”
“潘晖！”楚明不止何时抬起了头，厉声打断要讲故事的潘晖。
霎时被吼，潘晖郁闷地直喘气儿，想继续说，可又觉得刚刚那事儿涉及这「文化骗子」的**，他的确不好开口，便摆摆手：“好，好，我闭嘴，你们说吧。”
楚明酒劲儿下去了许多，红扑扑如苹果一样的颜色早已褪去，秋日夜晚的寒凉导致他此时脸色苍白，嘴唇发紫，肩膀也忍不住抖了起来。
“潘晖，谢谢你照顾学长，周末请你吃饭。很晚了，这交给我，你送完货也赶紧回家吧。”
王安然说完再去搀楚明，这次他没再挣扎反抗，撑着安然给他的力道软软地站了起来，不过大部分的力量还是挂在了他身上。
潘晖护着发小和「文化骗子」，率先两步提前帮打开副驾车门，帮着将意识恢复了差不多的人扶进车里。
这边收拾好后，潘晖刚要走，楚明却将手伸出车窗一把抓住他。
“干嘛？”潘晖没好气地问。
楚明轻声拜托：“我的包在吧台，麻烦你帮我拿一下。”
“潘晖还要送货，我去吧。”王安然说着就要去解安全带。
“不！”楚明立刻拒绝，意有所指地看着潘晖，“安然不知道地儿，你去。谢谢！”
潘晖人虽不大，但做了十多年的生意，这点眼力见儿还是有的，猜到这个「文化骗子」可能不想让安然知道他今晚喝酒的地方是个什么场所，便爽快答应了，“安然，你先往外倒车，路口等我一下。”
王安然只好答应，启动车子，专心看着后视镜往外倒车，最后停在路口的马路边上等潘晖。
不一会儿，漆黑的巷道出现了一个身影，那人手里拎着包直奔楚明而来。
待人从巷子走出来时，灯光之下方显出人脸，唐亚喘着气将包从窗户那塞给楚明：“你怎么样？还想吐吗？我在里面等了你很久都不见你回来，刚要去找你时忽然来了一大波客人。”
楚明：“没关系。”
唐亚不放心追问：“我出来时发现那头肥猪也不见了，他是不是去找你了？”
“唐亚！”楚明严肃打断。
“他是谁？”此时王安然弯下腰朝车窗外问道。
不过，问句虽然是冲着楚明的，但眼睛盯着的却是窗外的唐亚。
“他是安然。”楚明朝唐亚甩过一个不要乱说话的眼神。
唐亚瞬间了然：“原来你就是那个小鬼啊。”
“叫谁小鬼呢？你认识我？”在王安然看来，窗外这人模样看起来并不大，甚至有些幼态，莫名被叫小鬼，他心里极为火大。
唐亚这时也不知发了什么邪性，挑衅地看了眼王安然，伸手将手掌贴在了楚明脸上，“回去路上小心点，到家给我发个微信。”
王安然一看他的动作，气得脸都白了！
这……这他妈的……他、他竟然摸楚明的脸？！
楚明甩开车窗外的手警告他：“唐亚别闹。”
王安然眼睛顿时睁大好几倍，这声「别闹」他听来半分警告没有，倒含了许多暧昧的调调！他不可置信地在心头狂嚎：这么亲密的动作如果换到潘晖摸自己时，早就一巴掌呼老远了，还让他别闹？！
“你到底谁啊？！”
唐亚意有所指，含糊道：“我是楚明的……朋友。”
“什么朋友？”
唐亚继续拱火：“就那种特殊的朋友啊，小鬼，你觉得呢？”
“唐亚别闹了，快回去忙吧，我走了，”楚明出声阻止，随后拉上车窗对一侧司机说，“走吧安然。”
王安然虽然窝了一肚子的火，但也没咋发作，启动车子便回去了。
在回东明的路上，楚明以为王安然会滔滔不绝地说些什么，至少问一问自己今晚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这么狼狈，又或者跟他说说最近不怎么露面的一个月都做了些什么，金溪的案子有没有顺利收尾，或者又采访过什么奇葩的家庭伦理？
可三十分钟的路程里，这位曾经的阳光好少年愣是一句话也没说。
楚明觉得这不正常，至少如此陌生的相处方式就很不对劲儿，他打算问一问。
“要不要去我家喝口水？我……我也要煮点醒酒汤。”
“你会煮吗？”
“冲个蜂蜜水还是会的。”
“我陪你上去吧。”
9月的夜晚已经相当凉了，楚明甫一下车，全身毛孔因酒精挥发而大开，楚明瞬间被冻得打了个寒噤。
王安然见状，犹豫了一下还是脱掉了自己的外套帮他披上，又接回了他手里的包，像回自己家一样带头走在前面。
回到家后，王安然将包挂在门口的架子上对他说，“身上脏了，去收拾一下吧。”
楚明点头回应，去房间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出来的时候厨房门正关着，王安然围着围裙在帮他煮汤，油烟机轰隆隆的声音被关着的门隔绝掉不少，但正因声音不大，让喝了酒醉醺醺的楚明感觉仿佛身在梦境一样。
“愣着做什么，过来。”
楚明在桌旁坐下，接过热乎乎的醒酒汤，用勺子抿了一口，热热的液体顺着喉管直达胃里，所到之处全是辣辣的暖意，身上那股在巷道里生出的寒意瞬间烟消云散。
“燃气灶还开着。”楚明指着厨房，以为安然忘记关火了。
“锅里是给你煮的面，等会儿醒酒汤喝完就吃点。”
“谢谢你安然。”
“今天早点休息，别仗着自己身体特殊，逮着酒不要命的喝，就算你酒精不敏感，今天还不是喝得两腿发软？”
楚明有些尴尬，但开心的是，从对方埋怨的语气里倒也找回了之前话痨一样的学弟，他低下头微微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那你早点休息，我明天还要上班，先走了。”
“安然，今天别回去了，就住这儿吧。”
王安然表情一惊，像是听了什么了不得的邀请似得。
楚明急忙改口：“我的意思是，太晚了回去也得收拾，不如在我这儿将就一晚上。”
“不太方便吧？”
“……”楚明神色一黯，眼神逐渐变得飘忽，声音也跟着弱了下去：“哦对，你不能在我这儿，不然你女朋友该担心了。”
王安然眼神掠过一阵烦躁，手机在口袋里又震动起来，他暗暗挂断了，起身去厨房盛面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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