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坐在餐桌旁,江智怡把自己想找兼职的事跟许惠舟说了。
虽然现在面对许先生还是会不自在,但她到底不会亏待自己的肚子,将餐盘中的食物都吃得干净。
出乎她意料的是,许先生并没有过问太多,只让她注意安全,想做什么便就去做。
心里积压着的一块重石落地,江智怡浑身说不出的轻松。
她快速扫了一眼对面还在用餐的男人,又看了眼面前的空盘,欲开口说她今天便就去找,可转念一想,好像没什么必要。
江智怡最终咽下话,在许先生注意到自己之前,先一步下了桌。
家中一楼宽大,宽大的有些冷清,她没有看见阿茉,只看见几个阿姨。
江智怡兜里早已揣好身份证,她没有过多的停留,轻打开门后,她小跑起来,跑在那条沐浴在晨曦中的笔直园路。
就在要出铁艺大门时,拐角处,她突然和一人撞上。
比起江智怡下意识的低呼,那人一声未吭。
她捂着被撞疼的脑袋抬头望去,嘴里下意识道:“抱歉抱歉。”
对上阿泽那双眼睛,江智怡又说了句:“没撞疼吧?”
“没事。”
比起外貌上给予他的沉默寡言,阿泽的声音却意外的有些温润。
对方的态度良好,江智怡露出个微笑:“那我走了?”
阿泽看着她点头:“嗯。”
江智怡都走出了老远,还是不禁想,只能说她以貌取人了。
以为阿泽非常不好相与,结果她从他开口的语气就知道了。
以为许先生……
其实许惠舟不冷漠,只是渐渐地,江智怡发现他这个人偶尔有些时候挺疏离冷清的。
这份冷淡不是只针对她这个没见几面的陌生人,而是某几个瞬间散发出来的,被心思有些敏感的江智怡捕捉到了而已。
站在路口等出租车,江智怡强行挥出杂乱的念头,逼自己回到现实问题中来。
她如今连上学的费用都还没着落,不是适合放纵自己某些**蔓延生长的时候。
她有过经验,所以找工作找得很顺利,在一家炸串铺当服务员。
老板娘个矮体胖,只瞥了她一眼后就安排了工作,随后走开。
店里这个点没有顾客,江智怡利落地戴上围裙,环顾一周,发现除了她之外,店里还有三位伙计。
他们埋头干着自己的活,像是没看到她。
江智怡寻找起来,拿过一个不锈钢盆放到橱柜上,弯腰将地上的一小麻袋土豆给架到肩上。
她正要低身放到橱柜台面上,突然身后传来一道急促的嗓音。
“哎哎哎,你别这样放!”
江智怡当即停下,转身看向声音发出处,态度谦逊道:“那我放在哪里?”
说话的是一个正在用竹签穿小馒头的大姐,她似乎没有看到女孩子带着些询问的眼神,犹自道:“那个袋子那么脏,你放到台子上,不就弄脏了嘛。”
说着就低头继续着自己的工作,嘴里絮絮叨叨:“哎哟,现在的小年轻人啊,做事毛毛躁躁的。”
她旁边在清理油桶的一个大叔闻言,背对着江智怡耸动敦厚的臂膀,应和这位大姐。
“读书人嘛,来打个暑假工,到时候结了工资就拍拍屁股走人,才不会想那么多。”他对着大姐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谁叫我们当时不好好读书呢,是吧?”
大姐呵了一声,眉毛挑的老高:“好好读书就能高人一等了?”
她将包装袋塞进垃圾桶,直起腰,哼道,“现在大学生已经不值钱了,说不定将来毕业了,还不是来当服务生。所以我说啊,那书还不如不读了呢——”
她话语一顿没有说完,因为脚边的垃圾桶被新来的女生一脚踢翻在地,垃圾散落一地。
大姐拧眉,当即要发火,小姑娘却道:“大婶,那袋土豆放在哪里?”
她站在自己跟前,漆黑的眼睛盯着她。
大姐不自觉地往后退一步拉开距离,还未回答,那女生又往她前进一步,二人的距离变得比刚才还近。
她依旧用无波无澜的语气问:“大婶,那袋土豆放哪里?”
大姐挑一边嘴角,索性凉凉道:“你问我,我就要说啊,关我什么事。”
江智怡笑笑,忽然蹲下身体,将垃圾桶扶正,用手抓着地上散落的垃圾丢进去。
做完了,她站起身,说:“土豆竟然不可以放上面,那我就把盆放下面了?等削完土豆,再清洗一遍盆底就可以了吧?”
大姐撇过头,装没听见。
江智怡当她同意了,犹自转身干活。
大姐见大叔低头没说话,自己也不自讨没趣。明明女孩子也没说什么,但她心里总有些不痛快,像是她被这个乳臭未干的女孩子不动声色地压过一头似的。
她余光中,那人干活麻利,到嘴边的话最终也没吐出来,她可不想让其他二人觉得她这个同事太过恶劣。
一直没有说话,在角落里穿肉的员工是一位看上去大江智怡几岁的女生。
她见江智怡把削好的土豆要放在其中的一个水槽里,急忙站起身,去到她旁边,阻止了她的动作,小声道:“不能放在这里,这个水槽是专门用来清洗铁签的。”
江智怡还未说话,这位姐姐就握着她的手,把她带到另一个水槽边。
“平时我们清洗蔬菜啥的都在这个水槽。”
江智怡点头,由衷笑道:“好,我知道了,谢谢姐姐。”
被叫姐姐的宋沫轻轻地点了下头,声音还是不大:“有问题你可以问我。”
她身材纤细,扎着高马尾,戴着个口罩,只露出双眼睛。
江智怡很感激:“好的。”
宋沫小幅度地挥了挥手,然后就去干自己的活了。
—
江智怡回到潼梦时,已经是夜里三点了。
其实回来之前,她有所犹豫,因为不知道许惠舟有没有给她留门。
夜太深,没人会等她,她是完全能理解的。
江智怡能理解,她回来纯粹是探寻一个答案。
如果大家都睡了,她又进不去,她就打算拿上自己的包离开,不好再麻烦许惠舟了。
然而情况却截然相反。
看着从房檐下穿过一片杜鹃灌丛而来的橙光,江智怡有些傻眼。
她抬手拉开铁艺大门,很轻松,没有上锁。
心脏不知为何剧烈地跳动起来,尤其在看到一楼客厅的灯在亮着时,似乎凭空有把火在她心口燃烧起来。
笔直宽敞的庭院中路边缘落了些许的枯叶,夜风微凉,枝头轻轻摇曳。
江智怡走着走着,突然小跑起来,遥望而去,她像是夜空里,穿梭在巨大草野中的一只精灵。
她的步伐太轻盈了,除了布满星辰的黑空中那轮皎月,就只有迎面的暖色知道。
打开门后,偌大的客厅空无一人。
江智怡却不失落,她感到莫名的想笑。
许惠舟这么做,就不怕她当个贼,将他的家底都偷光。
江智怡眼里都是笑意,她将门锁好,轻手轻脚地上了楼。
本来她还有点担心,自己的作息给他带来了不方便,有点想换个工作。但是一天下来,那个大姐和大叔虽然人不怎么样,手脚倒还麻利,而且宋沫那个姐姐也挺热心,真到了最为忙碌的时间段,大家配合倒还挺好的。
江智怡洗漱完躺倒在床上,闻着被子里轻悠悠的香味,有些舒服地闭上眼睛。
她再做一段时间看看,毕竟离潼梦近,而且工资也比其他餐饮的服务生要来得高。
她需要钱,越多越好。
想是那么想的,但江智怡忽略了假期带来的巨大客流量。
之后的一周里,她的作息完全颠倒过来,白天上午在睡觉,下午到夜里五点才能从炸串店回来。
有天她回来时超过了六点,竟然遇到了许惠舟。
当时阿娟正在清扫客厅,江智怡站在门边换鞋,刚抬头,就听见电梯叮的一声,男人操作着轮椅从里面出来。
足足一周,他们有超过一个星期的时间没有见面了。所以冷不丁见着人,江智怡内心雀跃得要飞起来,声音亮亮地叫人。
听着那一声清亮的“许先生”,在清理桌面的阿娟不动声色地皱了下眉。
江智怡完全没有注意,她在出声后,意识到自己有些太过于激动了,正要为自己找补,就先看见沙发旁的许惠舟对着自己招了下手。
“智怡,过来。”
天色朦胧,客厅还未开灯,只有左边的巨大落地窗投射进来的微芒。
许惠舟没有穿着常服,而是一身浅蓝色的丝质长袖睡衣,英俊的面容少见地还有几丝倦意,像是急匆匆地下来,就为了抓她一样。
他的嗓音比平日里多了几分哑意,落在江智怡的耳朵里,如轻抚湖面的细柳,荡开了一层层的涟漪。
她不自禁地伸手挠了下自己的耳背,突然就有些想跑。
不过她也不想让许先生久等,于是江智怡视线落在地面,尽量放平自己的呼吸走过去。
短短几息,窗外的光亮渐甚,许惠舟看着这个有几天没见的女孩子,想了瞬,还是道:“智怡,我们商量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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