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得近了,许惠舟的面容立体清晰起来,江智怡发现他的皮肤紧致得出奇,浓密的黑发蓬松,遮住了他的眉毛,看上去简直和个男大没区别。
她没有盯着太久,只看了眼,许惠舟现在的形象还是久久停留在她的脑海里,大有挥之不掉的架势。
江智怡觉得胸口有点发堵,她不动声色地敛下,让语气如常道:“什么事啊?”
许惠舟却没急着说什么,而是先问:“工作顺利吗?”
江智怡点头:“顺利,没什么问题。”
她觉得这样站在男人面前俯视着他有点不好,下意识扫了眼身侧的沙发。
“你可以坐着,”许惠舟不知她所想,以为她累了,声量温柔了些,“我有些话想要问你,问完马上就让你去睡觉。”
他放缓了语速,又强调,“真的。”
江智怡受不住心动的人跟她这么说话,她眼睫忽闪,也不傻愣愣地站着,在单人沙发上坐下。
她强装着镇定,两手交叠放在腿上,装作不在意地向许惠舟投去视线。
“你说,我信你。”
她话音落,视野中,背对着缓缓在满堆浅云中升起的晨阳的许先生眸色落了笑意。
江智怡不懂他这莫名的笑,不过她未待问,许惠舟就先说话了。
“是做什么工作呢?智怡。”
其实你可以不用这么放轻语气和我说话的。
江智怡受不了了,她淡定不住,伸手挠了挠自己的额头。
两人几日未见,许惠舟还是把她当个小孩子。
他温柔的语气让她心间不平,雀跃不止,但一想到他这幅神情的背后原由,她整个躯体如坠冰谷,冷得发颤。
人的情绪就是那么莫名,往往制止不住,又抓不住。
江智怡觉得自己神色有所僵硬,她掩饰着心口处发涩的模样,不轻易叫人把她的失落察觉了去。
“哎,说啥工作,其实就是在炸串店给人打杂工。”她没有看人,摆了摆手。
不等许惠舟说话,她笑了笑,“不过工资倒还行。”
许惠舟嗯了声,转瞬道:“之后都要这样半夜工作到凌晨吗?”
暑假期间,客流量大是必然的,渐渐适应了这份工作的江智怡觉得还行。
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嗓音像个小蜜锋扇翅,翁翁的:“可能要一直忙到我开学。”
江智恰不以为意,“不过这点事情对我来说,完全没难度,我还挺能熬夜的。”
她这人天生乐观得很,除了生死,都是小事。
当然,有过这半个月的经历,现在连生死在她眼里也是小事了。
害怕有什么用,退缩逃避有什么用,等着她的糟心事又不会消失。所以只要身体健康,她就很知足,干就完了。
结果她说完,许惠舟却轻皱下眉。
他到底没说什么,只道:“一直这样的作息对身体不好,要不要……换个工作?”
江智怡思路跑偏,以为自己给他带来了麻烦,不过许惠舟换个说法而已。
她不由地坐直身体:“短期之内,应该没有比现在这份工作来钱得多的兼职了,我也觉得挺不好的,一直打扰你,抱歉——”
“等等,智怡,”意识到女孩子想到别处去的许惠舟伸手制止,“我不是这个意思。”
“啊?”江智怡有些懵。
许惠舟决定把话说明:“你的身体健康很重要,你还要读书,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先生我的意思是,我可以资助你读书,你不用去干那些。”
江智怡微微瞪大眼睛,讲真,她虽然震惊,却不惊奇,她知道,许惠舟是个很善良的人,换作别人,他应该也会那么做。
抛去所有因素,江智怡承认,那一瞬间,她是产生动摇的。
可以不用辛苦忙活一天,不用被无礼的客人为难,不用收拾脏乱油腻的桌子,不用去抗几乎可以带倒她的油桶,不用每天只睡几个小时的觉急匆匆打车去店里,不用整天忙起来顾不上吃饭而挨饿……
不用做这些,也不用忍受老板娘有时候不好的语气,她就可以有钱。
什么都不用付出,就可以有一笔钱。不出她所料的话,许惠舟应该会很大方。
这就是天上掉馅饼了,还不用她有所付出什么代价级别的馅饼。
太诱人了,心跳加快起来。
江智怡胸口遏制不住地起伏下,尽管内心挣扎的过程煎熬漫长,但在现实中,其实她拒绝得很快。
几乎是许惠舟的语音没落两秒,她就摇头道:“不了,谢谢你。”
那下意识的举动有几分是习惯自己独自承受一切养成的惯性思维做出的躯体形为,往往本人没有思考空间。
另外几分就是江智怡个人的一些原因了。
在她开口拒绝后,许惠舟没有立即说话。
江智怡不知他此时是如何想自己的,但她需要给对方个解释。
她垂下眼,不想让他们之间的氛围有点冷却,笑了下,语气轻松:“被人资助多么幸运的事,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只是我当时和我妈吵架,跟她保证学费我一定自己搞定,哪怕给人洗盘子。”
江智怡甩甩卫衣连帽带子,黎明过后穿透云层的金芒照耀着她。
她沐浴着这层光,尚且青涩的脸庞似乎熟了几分,散发出诱人的魅力。
“我不后悔当时的决定,我也会为我的行为买单。我既然选择这条路,那我会将它贯彻到底。”
她看向许惠舟,对视上他的眼睛,很自信,“反正只要我想,我可以做成任何事,如果我真的因为这份工作发生什么,那也是我的命,我知道我尽力就好。”
许惠舟看了会儿人,道:“我可以给你找另外一份工作。”
没想到许先生是个挺固执的人,但江智怡是倔。
“我一高中才毕业没多久的小屁孩,暑假工就适合给人洗盘子。”
许惠舟眼睛依旧看着人,江智怡不太敢回视。
她听到他说:“目的达成的途径有很多种。”
江智怡知道,只是:“我有怎样的本事我也清楚,我没有在一意孤行。”
不是她的错觉,从刚才开始,许惠舟的整体的气质变了。
硬是要形容的话,有些冷肃。
他可能想给她提供帮助,少吃些苦,结果她跟头傻牛一样,又犟又不懂变通。
可……如果接受许惠舟的资助,她这次离家出走的意义就荡然无存,因为林玫一定会往那方面想,而且她江智怡也百口莫辨,因为她对许惠舟真有那心思……
以她对她妈的了解,如果得知她在被个男人资助,后果不堪想象。
许惠舟说可以给她也换个工作,以他的能力肯定能找到个适合她的兼职,江智怡还挺心动的。
不过奇奇怪怪的自尊心让她有些抗拒。
她知道许惠舟不了解她,所以不理解也正常。
她自认为想通了,她并没有做错什么,她不必满足别人的期待,按照对方的安排走,让别人来试图理解她。
江智怡这样给自己不停地心理暗示,然而许惠舟没有立即说话,沉默的几秒里,她嗓子涩涩的。
人与人之间的交流,由其是不怎么相熟的情况下,空白的几秒很容易令人浮想联翩。
江智怡无论年龄还是阅历都太过年轻,而对这种场合还很青涩,控制不了自己的念头。
许惠舟不同,他是个思想非常成熟的男人了,过往经历让他在面对这些事时,不再担忧莫须有的东西,更随性,所以安静的几秒,他只是在有些不理解中被个小自己太多的女孩子的孤勇给有所冲击到。
许惠舟抬眼,客厅洒满阳光,江智怡就坐在沙发里,一件浅灰的卫衣,一条浅蓝牛仔裤。
她扎着的马尾有些散了,有几缕搭在细长的白颈上,低垂的眼睫毛下是小片出现在白皙脸蛋上的淡淡黑眼圈。
人精神头瞧着很好,就是又瘦回了当时第一次见面的样子。
许惠舟轻摇了下头:“傻得很。”
江智怡抬头一笑:“傻人有傻福嘛。”
许先生这次没说什么,却是笑了下。
尽管他们并没有发生争吵,但看他这样,江智怡还是松了口气。
虽然许先生冷起来的时候很帅,但她还是希望他们之间能温柔以待。
“先生我多管闲事了。”
原来许惠舟也会开玩笑。
江智怡嘴角的狐度明显:“哪有。”
自从那天早上交流一番后,江智怡全身心投入到赚学费的日程中,晚上去炸串店帮忙,临近天明时回来补睡眠。
不管多晚,许惠舟都给她留门。
一忙碌起来,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等江智怡反应过来,一个月悄然过去,兼职结束了。
就是结工资那天有点倒霉,不小心划伤了手。
她想着前不久刚买了盒,舍不得再花钱,就只拿纸包着。
常言道人逢喜事精神爽,发工资怎么不算喜事呢。
江智怡怀着喜悦的心情回潼梦,经过杜鹃花圃时,看见阿泽在修剪残枝,还主动打了招呼。
阿泽依旧话少,冲她点了下头。
江智怡嘴咧到耳后根,正要转身走,突然被叫住。
“怎么了?”她看向阿泽。
阿泽从花坛上跳下来,戴着白色手套的手伸进连体黑裤前的兜儿里掏了掏,掏出来一个创口贴,然后直接往江智怡跟前一递。
江智怡也不客气,她伸手接过来,有些小小的吃惊:“你眼力真好。”
“上个月刚测的,5.0。”阿泽说。
江智怡佩服地冲人竖起大拇指:“牛。”
话说最近都没看见陈笠那家伙,不知道死哪儿去了。
正在异省监工的陈笠突然打了个喷嚏,和他关系好的一个同事打趣道:“你老婆想你啦。”
陈笠将搭在办公桌上的脚收回来,不甚在意道:“早他妈分手了。”
同事震惊了,因为知道陈笠习惯把他女朋友叫老婆,且他女朋友都怀孕了,以为到时候要收割他份子钱的事板上钉钉。
“什么情况啊?”他还准不准备份子钱了。
陈笠默了会儿:“她骗我的。”
同事同情心少得可怜:“现在也是她甩的你?”
陈笠脸似乎黑了下,半晌嗯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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