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在看赵元青玩捏捏，那团黑雾，她在炕上不断揉搓那团黑雾。
桌上的纸在一页一页地写满。
三个女孩一边看一边埋头苦写，燕椿和叹了口气，把那些纸拿走。
“还是直言吧，如今无事。”
王乐乐咳了咳：“小婷，你上楼之前应该先问问我的，对吧？”
邱婷点点头：“当时气糊涂了，我觉得是很紧急的事情。”
金胜男发表意见：“俩姐们儿，咱别纠结那个，先说说毛子咋整啊。要被捏咕死了。那还有只毛茸茸呢，我先说我啊，我是猫派，我不支持伤害小猫咪。”
邱婷弱弱举手：“我……我是狗派。”
“那是异种！不是猫！也不是狗！”王乐乐一拍桌子，迅速缩回手后自己揉了揉。
“别打岔，今日任务如下：小婷，你和百合，胜男，山本去整理屋外，把那些老鼠尸体捡起来喂花就行。”
“我来审问维克多。”王乐乐知道小婷和胜男都很善良，因此，她打算自己来对付维克多和艾米拉，避免让她们看到一些血腥画面。
燕椿和张了张嘴，又闭上，迅速过去靠在赵元青身边看她玩捏捏。
邱婷微微犹豫：“乐乐，我来吧。这次是我没做好事情，而且……他的母亲……是……”
她第一个副本是僵尸新娘，第二个副本也是国外地图，几百年前的克利亚，那里终日萦绕着挥之不散的乌云，她……能通关是因为一个NPC，也就是维克多的母亲。
她从未想过能在这里见到维克多。
王乐乐很会察言观色，她想了想开口道：“行，那他交给你。但你打得过他吗？”
……打不过，邱婷眼眶蓄泪。打得过她还需要和他攀扯交情吗？早就一拳揍过去了！
“我跟你去。我瞅瞅这B级怎么回事，给他牛的。”赵元青摩拳擦掌。
几人又继续商量分工。
最后王乐乐认认真真写上今日安排：青，婷，审问；乐，本，格伦；男，合，喂花。
比起在屋里金胜男确实更喜欢在外面，她兴高采烈带着百合出门，赵元青捏着那团雾气和小婷去了三楼。燕椿和回到屏风后。
山本刚刚被金胜男威胁过，脸色并不好，只是拿出茶具泡茶，饮茶。
王乐乐端坐在炕上指挥花们吃饭。
邱婷问维克多的第一句话是，“你想杀我吗？”
被按住肩膀的维克多还能笑，但他摇摇头。
“我信你这次摇头。因为在三楼时，你有无数次机会对我下手。我们之间，”她顿了顿，声音更沉，一字一顿，“隔着半个杀父之仇，你的母亲……也因我而死。”
他看着邱婷，那双翠绿的眸子里的复杂情绪渐渐沉淀，最终化为一种深沉的、近乎实质的悲伤。
“我只是……希望你坚强一些。真正的坚强。你太依赖别人了，依赖他们的力量，依赖他们的判断，甚至依赖他们的……情感。”维克多有些悲伤地开口，“我不希望……”
“看看这雪域，看看昨夜那些怪物，……还有像格伦那样蛰伏在身边的毒蛇。婷，这世界只会越来越残酷，越来越冰冷。依赖，就是最大的弱点。它会蒙蔽你的眼睛，迟缓你的判断，最终……它会害死你。”
邱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她在思考维克多的话。
在青姐那绝对的力量面前，在乐乐冷静的判断面前，在胜男直率的支持面前，她是否真的足够独立和强大？
这个副本其实……有点儿摧毁她的自信。
邱婷从小到大都很擅长看人脸色，不像是王乐乐的被动和戒备，她更像是一种主动的，直觉性的趋利避害，她很擅长。
家境，身份，背景，情商和智商，她应有尽有。
她能迅速分辨出哪些教授欣赏独立思考，哪些同学是值得深交的潜力股，哪些圈子只是浮华的名利场。她懂得如何用符合当地文化的方式表达自己，化解因文化差异带来的误解。她的社交圈建立得又快又准。她能快速与潜在投资人、重要客户建立信任，让对方愿意倾听她的想法。团队管理上，她也深谙人心，懂得如何激励不同性格的下属。
她一直是人群中的焦点，无论对方哪点比她强，她都会找到自己合适的位置，然后融入，可现在这些不再特别。
她的身上有着来自于母亲商人的底色，趋利避害，笑脸迎人。可曾经的价值在这里是贬值的。她引以为傲的学历、人脉经营能力、商业洞察、高情商是贬值的。
很无所适从，也很累，但她不嫉妒，她只是觉得累。
可她……
“你不依赖别人你带猫干什么？”赵元青打断了小婷的思路，她纳闷地问他，连鹿比都知道自己下副本，不舍得为难她的蛇，她走之前鹿比正神神叨叨地和她蛇聊天报平安呢。
虽然关系不一样，但道理是相通的吧？
“你是不是……没有朋友啊？威廉不是你朋友吗？他看起来也挺孤僻的。你这种……”她似乎在努力寻找一个准确的形容词，“挺常见的，我认识比你更离谱的，一出口就是全天下都对不起他的那种感觉……”
“唔！咳咳咳咳——”维克多被赵元青一拳揍在小腹上，他闷哼一声咳嗽起来。
“好了吗？不好我再打一拳。”
“——让我来让我来，我帮他妈教育他。”小婷也一拳打在他脸上。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拳头后，她没有退开，反而蹲下身，视线与狼狈倚墙的维克多平齐。刚才的愤怒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洞悉一切的、近乎悲悯的疲倦。
你恨她的软弱，对吗？恨她没能像你父亲那样冷酷、强大、操控一切。你也恨我，她舍下你为了我死去。”
她将他冰冷僵硬的身体拥入怀中，轻轻抚摸他的头发，维克多的表情一片空白，甚至苍白。
“她很爱你，可她无法面对你。我啊……我从那之后，就再也……”小婷哭了，“再也不敢看那些霸道总裁的小说了，真他爷爷的……”
“我就想……是……是什么畜生啊……明明就是强……我回来后夜夜做梦，梦里全是一刀刀砍死他，血溅在我的脸上，好开心啊……”邱婷哭着哭着又笑了，可那笑容带着苦涩和疲惫。
“她让我照顾你……我……我不知道你在，你那时还在睡着。我不知道……维克多。”
“……邱女士，可以请你放手吗？”维克多恢复了优雅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冷淡。
“有些假。作为血族，我远比你年长。”
赵元青惊掉了下巴，这什么情况？她刚要感动。
邱婷放开了他，顺手帮他整理了领结，擦擦眼泪，朝他一笑：“好吧，那我们就不玩温情那一套，我直说，我不能让你死是因为你的母亲，她爱你，我对你没什么好感，不，应该说我对所有死蝙蝠都没什么好感，不过我没骗你，我现在还想恨不得你爹再活过来我再用银锥刺入他的心脏，真的很痛快。”
“现在，我给你两条路，第一，你听话，第二，我亲手杀了你。”小婷说完跃跃欲试：“快选快选，你虽然重要，但我不会背弃我对她的承诺。我答应过她，我要杀了你的父亲，活得很好。”
邱婷其实第一次刚迈入三楼就后悔了，她感觉可能是最近青姐碳水供给的太足，她大脑充血才冲动之下跑去问维克多。
但来都来了，她也不是没有保命的手段，就随便试试。
哎呀，好的家境，身份，背景，情商和智商当然恋爱也会谈的很多呀，这种低级的PUA真的很没意思。
她很喜欢并欣赏他的母亲，他的母亲善良，温柔，软弱又坚强，但同时也拥有女性所有被男性规训下的品质，那种完全利他性的，一位西方的人类贵族女性。
那时在那个黑暗的古堡里，她们一起被管家折磨，利用，一起吃过期的黑麦面包，一起被关在囚笼中。
她们经常彻夜聊天，她气不过她的软弱，给他讲各种优秀女性，她不断告诉她要振奋自己，绝不放弃。
她亲眼看到了一个女性的觉醒。短暂而微弱的像是烛火一样，她只微微亮了一个瞬间，就熄灭了。
所以她要杀了那个男人，维克多的父亲，那是两个女性的成功，游戏结束，可维克多的母亲死了。
她会永远记住她。
她，邱婷，曾经答应过她，永不放弃，永不动摇。
她深知人性复杂。她会疲惫，会被副本的残酷压得喘不过气，会因昔日引以为傲的能力在这里贬值而迷茫，甚至会因同伴的强大而闪过瞬间的嫉妒，甚至别人用她没见过的好东西她也会暗暗气鼓鼓，可这都是真实的人性。
她是女性，她拥有女孩子的人品，她将永远保持自己真诚，善良，帮助他人，不因自己的利益而戕害他人。她答应过维克多的母亲，要替她好好活着。
Ana Marija Frankopan。
她在自己心脏上方纹了她的名字，以祭奠一场短暂而伟大友谊的诞生。
“维克斯拉夫，现在，告诉我你的答案。”
邱婷拿出了银色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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