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
天朗气清,鸟鸣清脆,阳光透过树梢的缝隙,斑驳的光影洒在庭院之中。
一位身着白衣、白发飘逸的身影,在光辉下舞动着一把白色长剑。他动作矫健,时而跃至空中,长剑横扫,时而旋转身体,剑指苍穹。剑法凌厉,每一招一式都迸发出寒光,连被剑风带起的竹叶表面都覆盖着一层寒霜。
卫青霖站在廊下,目睹此景,手轻抚纳戒,一把七弦古琴出现在身前。他一手撑琴,一手轻抚琴弦,指尖在琴弦间游走,一曲与剑招节奏相合的琴曲倾泻而出。
白衣男子身形不停,眉眼微扬。他手中的长剑震颤,化出层层剑花,剑意挥洒,激起细微的涟漪,四周仿佛笼罩着一层水雾,使他的身姿更加缥缈。剑招与琴音相得益彰,难以分辨是剑随音动,还是音随剑势。琴音起伏,长剑或挑或点,皆在节拍之上,音止剑收。随后手腕翻转,长剑置于身后,舞动的身影足尖旋转,面向弹琴者而止。
片刻,薄雾散去。
【许久未见你们弹琴舞剑,这场景真是绝妙。】
每次一战斗就被屏蔽的系统一出来就见证了这唯美的场面,笑得合不拢嘴,启动存储功能,不断录像,录完后还鼓掌叫好。
卫青霖未理会系统,收起古琴,凝视着这位渊渟岳峙的友人。银白的长发,雾霾色的丹凤眼,高挺的鼻梁,以及立体深刻的五官,都显露出他挺拔的身姿和如雪的气质,宛若冰雪中的神明。
记得初见时,他白衣蒙尘,目光黯淡,神情淡漠。然而,卫青霖却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仿佛长久以来一直挂念着,终于得以相见。
却不该是这般模样,当是一位世无其二,风姿绰约,不为人间的污秽所侵染的神明。
不假思索,卫青霖便将他带回了家。
看着他如今这般出尘的模样,心中喟然,他,终于成长到他本应有的模样。
眼前人即雪中仙。
晃神间,白衣男子已跃至身前,手中长剑消散,化为一泓清水。他轻轻扬手,水珠自动化作无数细小水珠,射向竹林,停留在每一片竹叶之上,阳光偶尔为它们披上金色的外衣。
“阿霖。”男子薄唇轻启,轻声呼唤,同时执起卫青霖的手腕,两指搭于脉搏之上。
卫青霖眼中流露出真实的笑意,唇角微扬,轻拍男子的手臂,“阿渊,我无碍,这点反噬经过这么久的休息已经恢复了。”
“不可再如此。”沐九渊眼底带着不认同,他早已到达,卫青霖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观察之中,了解卫青霖的想法,因此才按兵不动,但这并不意味着他认同对方这种自找苦吃的行为。
“好,不会有下次了,我的木灵体自愈能力很强,而且,我知道你在。”卫青霖注意到男子深邃如寒潭的眼眸中一闪而过的光芒,明白对方总是记着账的,似妥协又似撒娇地回应道。
但他也确实知道沐九渊在附近才敢这般行事,国玺所赋予的,不仅是无尽的奉献,亦伴随着诸多权力。
掌握国玺,可即刻抵达结界内各处。任何进入该国结界者,均能立即被结界管理者所感知。
至于他未能及时到达,自己还有别的后手,这种就不用说了。
沐九渊未置可否,听到最后一句,到底没有再说什么,扯开话题道,“霍星毅可信,然心有丘壑,云衡再观。珠儿母女已着人看管。”
“果然还是你懂我。”卫青霖听到这次作死考验的目标,才想起去看看他们。
“他们现于何处?”他询问。
“膳厅。”沐九渊看到他的反应,眉眼微扬。
“那我们快走吧!”卫青霖迫不及待想看他们的反应了。
“你先行一步,我稍作整理便来。”沐九渊知道那两人应该更想跟阿霖单独聊聊。
卫青霖立刻领会其意,微笑道:“那你尽快前来,用餐需准时。另外,可命人收起客栈大堂的蛛丝,那小姑娘知晓处理之法。”
王境百目蛛的蛛丝若能妥善处理毒素,用处不小。
“前日已着人带回,梦姬已带人去处理。”沐九渊自是明白的,送他至院门,命一守卫引领至膳厅,随后回房整理。
卫青霖抵达膳厅时,霍星毅正向云衡挤眉弄眼,而云衡以扇半遮面,满眼无奈。显然,经过一番激战,他们之间的关系明显变得亲近起来。
“你们这是唱哪出啊!”眼看着霍星毅快手舞足蹈了,卫青霖跨进门槛,出声提醒他们他的到来。
两人闻声,齐齐抬头,霍星毅直接冲到他跟前,绕了一圈后审视着他,直看得他发毛,才开口询问,“你没事吧,昨日你那么一倒,可把我们吓坏了。”
本来还想上手检查一番,又反应过来到底还不是很熟,便放弃了。
“我无碍,只是越阶使用力量,导致反噬,经过几天的休息,现在好了。”卫青霖边说边绕过霍星毅,自行找了个位置,坐在了云衡对面。
他拿起一个青瓷茶盏,为自己倒了一杯茶,轻轻摇晃,茶汤呈现出黄绿色,明亮而清澈,茶香淡雅,抿一口,味道清新回甘,真是一壶好茶。看来阿渊的生活过得相当不错。
“卫兄,你和西蜀王是旧识?”云衡试探性地问。
“我以为你应该知道。”卫青霖意有所指道。
云衡确定了,他真的都知道,北昭秦氏不过后起之秀,竟有如此庞大的消息网吗?看来,底下的人真的是废了,还是得练啊!
一句话让云衡静下来,卫青霖满意了,又看向旁边期期艾艾,一脸欲言又止的霍星毅。
“霍星毅,有什么话直说,别这么扭扭捏捏的。”
霍星毅一听,立刻如释重负,迅速地提出他的疑问,“青霖,你是否就是那位‘眉嵌菩提意,笑含菩萨心。手舞诛邪刃,怒似阎君嗔。’的临尘仙兼北昭太子秦霖?”
“你说的那句是不是我,我不知道,但我确实是秦霖。这几日在外,我必须小心行事,隐瞒之处,还请谅解,为此,我以茶代酒向你们致歉。”说完,卫青霖直接倒满一杯茶,一饮而尽,动作流畅,风度翩翩。
霍星毅一听他承认,顿时眉开眼笑,听到后面,忙连手带头摇起来,“不必不必,出门在外,小心行事是应该的,更何况你这等身份。”
“以后还是唤我卫青霖吧,这也算是我的名字。”卫青霖淡然一笑。这种场面没什么,当年为北昭各城池设阵法时,城民的反应才叫疯狂。
“好。”
正要再开口,似是感应到什么,抬头一看,沐九渊正站在门口,注视着他们谈笑。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温和,他笑着向沐九渊招手。
“阿渊,快来,就等你了,正好可以吩咐上菜。”他语气轻松。
云衡与霍星毅看着踏进来的白衣胜雪的人,纵使前几日已见过,仍然不得不惊叹。何况当时情况紧急,沐九渊风尘仆仆,与现在整洁的形象相比,不可同日而语。
“面如凝脂,眼若霾霭,仪态庄重、神气沉静。此神仙人也。”云衡不禁感慨。内心却叹息不已,不愧是一己之力一年内收复西蜀各部族,成为西蜀王的人。
曜朝确实已是昨日黄昏,除非这两位早逝,否则东曜国不可能再成为曜朝了,即使那位公主所谋成真亦然。
而若不成真,恐怕连东曜国都将沦为史书上的一笔。
“缪赞。我名沐九渊,乃阿霖之挚友。”沐九渊此刻相较于前几日,神情已显温和,微微颔首,以示对云衡赞誉的谢意。
只见他轻拍双手,便有数名侍女携盘而来,奉上佳肴。
“淬锋谷霍星毅,拜见西蜀王。”
“东曜国云氏云衡,拜见西蜀王。”
二人皆恭敬地自我介绍,并回礼致意。礼尚往来,此乃礼仪之本。
卫青霖见气氛庄重,菜肴已备齐,却无人动筷,遂率先举箸,夹一羊肚菌至沐九渊碗中,“快吃饭了。”
沐九渊垂目观碗中近圆形之菇,眉宇舒展,未食,转而取空碗,盛汤奉于他面前,语调沉稳,“先饮汤暖胃。”
卫青霖含笑接过汤碗,徐徐品汤。
沐九渊见状,方举筷食那羊肚菌,举止优雅而迅速。
云衡旁观,内心赞叹不已,此二人如今似成犄角之势,相互依存,彼此救赎、成就。
“发什么呆,吃饭了。”霍星毅察觉气氛和缓,自在地开始用餐,见云衡未动筷,轻拍其肩提醒。
云衡暗自叹息,心中暗骂其为榆木脑袋,遂亦开始进食。
早膳后,闻珠儿生死未卜,其母似已疯癫,言语不发,神情恍惚。
云衡提议去看看珠儿母女是什么情况,人族境内有王境妖邪是独一例还是妖邪早有预谋。
在座者皆为人族新一代翘楚,自然对此事关切。
卫青霖沿途观景,草木倒是繁茂,然一国之王的府邸仅由几座木屋及回廊相连,外围以尖木栅栏环绕。
这,合理?
他嘴角的笑意险些挂不住,刚刚去膳厅,他离得近,就走内围的回廊,还以为只是这边的特色……
柴房里,被看守着的珠儿母亲抱着怀中静静躺着的女儿,神情呆滞。
房门打开,老婆婆也没有任何反应,卫青霖等人对视一眼。
沐九渊眼一扫,旁边脸上划着诡异纹身的男子便上前,像四位介绍道,“人犯是专门饲养蜘蛛蛊的石氏一族的,十八年前那场大规模的妖邪袭击事件中,石珠儿父亲石勒对战妖邪身亡,石珠儿当时应当是心脉震碎而亡,据那一族的巫所言,药石无医。
石珠儿母亲石莹当时背着她辗转在各个部族求医,皆无所得。
但她不肯将石珠儿下葬,次日便带着她不知所踪,一年后现身于望乡江畔,开设蜘蛛客栈,当时石珠儿已恢复生机。
这十七年来,虽兵荒马乱,人口难以查证,但望乡江登岸者时有失踪,仍有人记得。
倒是自四年前您统一各部族,建立西蜀结界以来,失踪事件已大为减少。”
汇报完毕,谷风自觉退后。
卫青霖注意到石莹在听到石珠儿药石无医时手颤了一下,看来这是心病了。毕竟是西蜀地界,还是等阿渊做决定吧。
云衡则对沐九渊在西蜀的掌控力感到惊讶,一夜之间,竟将十几年前之事查得一清二楚,非仅凭势力所能为,需国人高度配合,内心敬服。
沐九渊上前一步,微半蹲下,凝视石莹,目光微沉,语调平静,“王境百目蛛乃汝族所奉养?”
石莹瑟缩了一下,缓缓抬头,怔怔地望着这位神色沉静、自带威仪的银发男子——她们的王。
沐九渊巍然不动,任她打量。
半响,她就像崩溃了一般,癫狂疯喊道,“你为何不早些出现,你又为何要出现,尔等又为何要来?”
谷风面色骤变,厉声斥责,“放肆!身为西蜀子民,岂敢对王无礼。”
“我说得有错吗?你出生就害得族人战力大损,在我们不需要时,你又来统一部族,你的好友又让我失去好不容易求来的,失而复得的女儿——我的珠儿。你就是个灾、灾星。”
那声音尖锐得刺耳,还没说完,就被一条满是尖刺的细小藤蔓勒住脖子。
石莹挣扎着欲扯开脖颈处的藤蔓,却被扎满手鲜血,她却感觉不到似的,死死攥着那藤蔓。
云衡等人下意识看向卫青霖。
只见卫青霖一只手摩挲着手上的纳戒,另一只手攥紧着手心的藤蔓,眸底闪过一丝幽光,意味不明地扫过石莹,石珠儿,最后停留在沐九渊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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