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礼呆滞一秒，他抬头对上对方的视线，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而后尴尬一笑：“你怎么知道是我……”
他还以为那时的人早已烧糊涂。
万纳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布满忧郁的眉眼之间染上一抹浅浅的，放松的笑意。
“我叫万纳。”万纳自我介绍。
不知道是不是止礼的错觉，他感觉万纳突然压低了声音。
“您接下来有时间吗？”
止礼继续望着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片刻，他点点头，回道：“有。”
“那，我可以请您吃个饭吗？”
止礼很快反应过来，担心对方误会，他把旁边的药递给万纳，解释道：“我不是让你请我吃饭的，我只是来把这药给你。”
“……”
“我大老远过来送药，你不会让我再拿回去吧？”
“谢谢。”
万纳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止礼递过来的袋子，他继续道：“我也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想感谢您昨夜对我的帮助。”
其实早上离开之后，万纳一直担心对方不会联系他。
“能给我这个机会吗？”他再次询问止礼的意见，语调很轻，他并不刻意，可是在止礼听起来就是很温柔。
从他们对话开始，万纳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仿佛有种特殊的魔力，紧紧抓住了止礼的视线。
“好。”
大概一个小时后，止礼喝完手边的咖啡，吃完可丽卷，终于是等到男人下班。
“谢谢您等我这么长时间。”
“没事，我有这个时间。”止礼摇摇头，见他只穿了个黑色的连帽卫衣，又看了看外面的天，这是冬天的下午，“你不是刚退烧吗？”
“嗯，感觉没事了。”
万纳推开玻璃门，侧身让止礼先出去：“您想吃些什么？”
“都可以，我不挑食。”冷风突然吹过来，止礼情不自禁的打了个颤。
“好，茶餐厅可以吗？”
“可以。”止礼点点头，“对了，你别一直说敬称，听起来怪怪的。”
虽然万纳很有礼貌，但是从刚才到现在的对话里，止礼觉得这个人性子其实很冷，他在用这种方式疏离他，刻意保持距离。
上车后，止礼将暖气调高了几度，他试图打破那层无形的屏障：“我看起来很老吗？”
万纳系安全带的动作顿了顿，侧目看他一眼，止礼偏向禁欲系的穿搭，但染着一头狂妄不羁的银白发，五官端正帅气，看不出来真实年龄。
只是一眼，他很快又移开视线：“没有。抱歉，我没有其他意思。”
“不用总是道歉。”止礼轻笑，发动车子，“你多大？”
“22。”
止礼挑眉，这个年纪比他预估的还要小。
“我还不知道您的名字。”
止礼这才想起来，从头到尾他都没有自我介绍，他朝万纳道：“我叫止礼。”
“嗯。”
见万纳一副沉思不语的模样，止礼也知道他肯定做不到直接连名带姓的称呼他。刚好到红绿灯的等待时间，止礼偏头看着他，笑容里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亲和。
“我比你大七岁。以后，叫我礼哥。”
万纳猝不及防地与他对视，像是被那目光烫到，下意识地低头，耳根微红，半晌才吐出一个字：“……好。”
“这么害羞的吗？”止礼看万纳躲闪的模样，内心有点疑惑。
“不是。”万纳眼睑微颤，语气吞吐，可他又很快恢复，面无表情的望着远方，不再看他。
来到地方停好车后，二人并肩进店。餐厅氛围很好，刚坐下时还没有几个人，六点之后就是下班高峰期，大厅里很快坐满了顾客。
或许是大病初愈，万纳精神力并不足，白皙的脸庞填了一点病态，他安静的吃饭，连咀嚼的动作都很慢很慢，仿佛下一秒就要睡过去。
止礼打算悄悄结账，他做不到让一个小他七岁的孩子请他吃饭，况且，这个人情让万纳一直欠着也不是不行。
见止礼吃完，万纳不提结账的事情，起身道：“走吧。”
“你什么时候结的账？”出门后，止礼有些挫败的问他。
万纳回答他：“给服务员餐单的时候。”
冬天的夜晚来得早，出了餐厅，夜幕降临，星星藏了起来，天空如墨泼过，肆虐的冷风又把温度降了几个度。
“上车，我送你回去。”止礼打开车门，向万纳轻仰下颌，示意他坐副驾。
万纳不动，脸被餐厅暖气烤的红扑扑的，他垂首看着车，似乎在发呆。过了会儿，他拒绝道：“不用麻烦，我走路回去就行，您路上注意安全。”
这生人勿近的语气，真的冷漠。止礼眸光暗下，他转步站在万纳面前，耐心劝道：“我不嫌麻烦，上车。”
说罢，他不等万纳拒绝，打开副驾驶的车门，把人塞了进去。生病的人虚弱到没力气，万纳没有再说什么。
让止礼意外的是，万纳报的地址并不是C区的宁湾，而是距离他工作不远的一栋小楼房。
二十分钟后，他把人送到家。
“谢谢您送我回来。”万纳语气漠然的向他道谢，听着有气无力。
止礼透过车窗望向几步之遥的铁大门，小楼房是老小区，九层左右，外墙壁的墙皮大片大片的斑驳，只是看外表，他大概就能猜到这里的房价或者租金。
万纳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
“等等。”止礼叫住他，想直接和他聊聊签约的事情。
万纳动作一顿，扭头用无精打采的眼眸看他，无声的询问他怎么了。
“我……”
话没有说完，止礼这才发觉万纳有些不对劲，他刚才一直以为是餐厅的热气烘得万纳的脸蛋通红，可现在看，好像不是这么一回事。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止礼微微探身，去摸万纳的额头，眉心拧紧，询问道：“你又烧回来了？”
“……”
万纳脑子像糊了层蜂蜜般晕晕沉沉，反应也很迟钝。
放在额头上的手很冰很凉，呆愣许久后，他不动声色的偏头，躲开止礼的触碰。
“没事，吃点药就好了。”
止礼收回手，没有在意，万纳对陌生人的警惕性很高，再加上这幅无精打采、苦苦强撑的模样，此刻提出签约，说不定会激起他最强的防御心理，被拒绝是肯定的。
“之后还可以见面吗？”止礼无奈且郁闷的叹口气，也不敢轻举妄动。
“……”
面对万纳的沉默，止礼同样无言，车里安静了一会儿后，万纳什么也没说，神色倦淡的点点头。
看着万纳打开车门，止礼嘱咐道：“记得吃药。”
“好，谢谢您的药。”
车门重新关上，副驾驶的车窗被止礼降下来，万纳招手对他说再见。
“再见，路上注意安全。”
“嗯。”
止礼眸子微挑，食指轻轻敲着方向盘，他凝着万纳离开的背影，对他越发好奇。
烟圈从口中吐出，止礼是非常相信杨辛的办事能力的，发来的住址信息绝不会有错。他回想了一下，昨夜，万纳在进入便利店之前，也是神色恍惚的从宁湾出来，怎么现在说自己住这里？
止礼满腔的疑惑无从解答，电话响起，屏幕备注标着“甜橙”，应该是来催他的。止礼按下接通，对方开门见山道：“来了没？”
“现在去。”止礼收回视线，恢复了一贯的慵懒腔调，“对了，甜橙，帮我个忙。”
“说。”
“我知道白堂旗下有很多放贷机构和贷款公司，帮我查一个叫‘万纳’的人，我想知道他所有的债务关系，越详细越好。”
债务是可以被利用的控制工具，万纳高达600万的债务，在常人看来是麻烦，在止礼看来却是绝佳的机遇。
“是你之前中意的那个素人？你对他很上心啊。”
止礼点燃一支烟，烟雾模糊了他眼底的精光，他缓缓吐出四个字：
“业务需要。”
皇Club
一楼有两个服务员在等他，把他引带到熟悉的包房里。止礼推门进去，对比平日的灯红酒绿，载歌载舞，现在里面却黑漆漆的一片。
下一秒，点着蜡烛的生日蛋糕出现，他的头上也被人戴上一顶生日帽。
“Happy birthday!”
“生日快乐！大老板！”
“二十九岁万岁！”
止礼被簇拥在人群中央，接受着朋友的祝福与昂贵的礼物。口哨声，祝福声，礼炮声，生日快乐歌在耳边炸开，闹哄哄的一片，他很给面子的配合，吹灭蜡烛，简单举行了生日仪式之后，包房里这才通明大亮。
漫天的彩纸，亮片和气球几乎铺满了整个包间，一个身穿休闲西装，气质桀骜的黑发男人从人群中出来。
添承张开双臂抱住他，笑道：“Surprise Party!”
包间很大，周围有很多人，有眼熟的朋友，明星模特，合作伙伴，也有他似乎没有见过，没有印象的人。
“大家的礼物都在这里。”
添承把人推到前面：“来，先看看我的礼物。”
在包间的中央舞池里摆放了一个巨大的半球形透明罩，里面停着一辆豪华跑车，车头有个大号蝴蝶结，数千朵艳色的鲜花从驾驶座里溢出来，大大小小的精美礼物围绕崭新的车身。
“最新款的限量布加迪！”
看见这车，止礼的眼睛瞬间被点亮，他爱车，这个礼物太符合他的心意。
“我要先拆礼物。”
“等等，不急。”添承连忙把手中正燃的雪茄换到左手，用右手臂拦住止礼的腰，痞痞一笑，“这房间太小，不够你试车。”
灯光突然暗了下来，五颜六色的光从四面投射到地面和墙上，包间里的生日快乐歌被带感的节奏音乐代替。经过舞池，踏上三层台阶，止礼被簇拥着坐在沙发的主位。
直径七八米的半圆形沙发前是三张大桌子，每一张桌子上都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酒和奇形怪状的杯，奢靡无度。
“珂平呢？”止礼左右望了望，没见熟悉的人影，疑惑的视线又落在面前的舞池，一番搜寻无果。
“他啊，为情所困呢。”添承递过来一杯酒，嘴角带着戏谑，“在露台整理情绪，不用管他。”
添承含笑道：“止大老板日理万机，冷落了我这么多天，你要补偿我。”
“哈哈哈，这不是忙着找人吗？”止礼接过酒杯，轻笑出声，心思却不全在此。
添承凑近，压低了声音：“你刚才让我查的那笔债务，有点意思。”
止礼眸光一凝，脸上的笑意淡了些，将注意力完全转向添承：“怎么说？”
“贷款手续‘很干净’，利息也在合法上限上跳舞，明面上挑不出错。但那小子……好像不止欠我们一家的。”添承晃着酒杯，语气带着点玩味，“小朋友很能扛啊，这都没被压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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