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随着柳老板转入后堂，浓郁的檀香、芬芳的花香与甜蜜的果香互相交织。
百宝架上摆着各式各样的香炉，她挑了一只汝窑莲瓣炉，示意我坐下，自己则熟练地取出一套古旧的铜制香具。
她先压平炉中的香灰，取出一个模具搁在香炉里，又将香料碾碎，拿起小勺子，舀起香料放入模具中，动作行云流水。
空气凝滞，沉默得有些心慌，我想套套近乎，顺便打听一下，“柳老板，又麻烦你了，半年没见了吧？不知道柳老板有没有听过贺兆齐的消息？”
她动作停顿，抬眼看了看我，蛇类竖瞳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更加幽深，“请勿出声，陈先生。”
“抱歉，冒昧了。”我点了点头，沉默地看着她将多余的香料刮去，轻轻压实，用小槌敲击两下模具边缘，再拿着镊子夹住，取出模具。
最后她划燃火柴，点燃了香，淡淡的青烟袅袅升起。
那气味并不好闻，类似蛋白质烧焦的味道，甚至有点刺鼻。
她拿出那张纸，在香上绕了三圈，口中低吟着模糊不清的音节，似歌非歌，似咒非咒，接着将那张纸烧掉，洒在香上。
这时香炉里冒出的烟雾开始扭曲，低低盘旋，凝聚不散，颜色也变得灰黑，周围的温度骤然下降了几分。
烟雾试图凝聚成某种模糊的苍白轮廓，却仿佛被人拍散，一次次成形，又一次次溃散。
柳老板的脸色也严肃几分，她盯着那团挣扎的烟雾，竖瞳缩成了一条极细的线。
最后烟雾像被无形的重锤砸得四分五裂，瞬间消失无踪……
柳老板沉默片刻，才开口说：“她没有进入轮回，魂魄应该是被强大的力量禁锢着。”
她悠悠叹了一口气，转向我，“陈先生，你还要买两斤安魂香，是吧？”
“辛苦了。”我没有失望，毕竟这也在我的预料之中。
我掏出钱包刚要付钱，却听到柳老板说：“你还在找贺兆齐吗？你既然如此害怕妖，为什么还要找他？”
“不为什么，我只是想找到他而已。”我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而且我不是害怕妖，只是忽然被吓到了。”
她浅浅一笑，“点了安魂香，能让你睡个好觉，也能让你暂时别再想这些烦心事，欢迎你下次再来。”
“谢谢柳老板。”付完钱，我拿起包好的安魂香，沉甸甸的。
回了家，洗了澡，我拆开纸包，取了一小撮，放入一只小香炉里，点燃。
一缕青烟袅袅升起，起初是檀木的沉稳，之后那种草木清气蔓延开来，像是雨后的森林，静逸平和。
呼吸间，紧绷的神经慢慢松弛下来，我躺在床上，眼皮越来越重……
我就像悬浮在真空里，滴滴滴，好像是闹钟的声音，迷迷糊糊地坐起身，挠挠睡乱的头发。
我有做梦吗？好像有，又好像没有，昏昏沉沉地记得一些片段，有水，有血，还有谁，好像是重要的人……是谁？算了，不想了。
晨光照进屋子，又是新的一天。
洗脸刷牙，换了衣服，出了门。不知道为什么，我关门的时候，扭头看了一眼隔壁601。
看了许久，我才回过神，拍一下自己的脑门，都快迟到，我在想什么！
坐地铁，到公司楼下，同事微笑对我说：“早啊！”
“早！”我答道，就投入工作中，走廊上、办公室里全是忙碌的人。
一天忙完了，伸个懒腰，动作慢了下来……感觉哪里不对劲。
似乎听到有人在叫我，一张熟悉的面孔就在眼前。意识还未清醒，脑子里是一团乱糟糟的线，无法思考。
过去的影像强横地苏醒，清晰得疼痛起来，脑子疼得像要炸开。
我想起来了，那个人，高个子，他的眼睛细长却深邃，笑着眯起来，有时温柔，有时蔫坏……
眼前的景象变了，我站在一片浓雾之中，所有的颜色都褪去了，只剩下灰白和模糊的轮廓。
我向前走，走了很久，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贺兆齐，他站在不远处，背对着我，身形挺拔，又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落寞。
我的心猛地一缩，想喊他，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仿佛感应到了我的注视，他慢慢地转过身。
他望着我，眼神很复杂，带着一种深切的哀伤与温柔。
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我，没有说话。
我想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想问他现在在哪里。
可当我走向他时，他的身影却开始变淡，像水墨被水晕开，变得越来越透明。
我心中大急，迈开脚步跑去。
他却摇了摇头，似乎最后看了我一眼，然后彻底消失不见。
光也迅速褪去，黑暗重新涌来……
我猛地睁开眼，发现之前那些都是梦。
安魂香燃尽，只留一丝淡淡的、温暖的余烬。
窗外天光微亮，已是清晨，收拾收拾，准备去上班了。
我这份工作其实不算忙，但是老板看不得下属清闲，硬是加了一些别的活。
林辰大骂老板是周扒皮，当然是在私底下。我还听林辰说过一个冷笑话，讲某老板对吃饭睡觉的态度，对老婆说：吃饭，睡觉。对小蜜说：吃饭饭，睡觉觉。对员工说：吃什么饭，睡什么觉。
老板一天最常干的事，就是躲在办公室里，透过单向玻璃窗观察我们工作。
可今天一反常态，老板没来上班。
到了下午，老板领着一个熟人进了办公区，隆重介绍道：“这位姚婷小姐是刚从国外留学回来的，担任我们部门经理，大家鼓掌欢迎。”
我愣了愣，感叹一声“缘分啊”，这才跟着大家一起鼓掌。人群之中，尤其林辰鼓得最卖力。
林辰对姚婷有意思，是大学时很多人心知肚明的事，我也知道，林辰没戏。
有同学说曾经见过一辆迈巴赫来接姚婷，不知道开车的人是她家里的司机，还是她的男朋友。
如果是前者，一个穷小子怎么可能高攀得上千金大小姐；如果是后者，林辰就更加没机会了。
今天下班之后，老板果然要给姚婷开个欢迎会，吃饭的酒店离戏剧院挺近。
我和姚婷寒暄几句，八点没到就偷溜走了，路过苏若家，心血来潮跑去看看。
她家在二楼，窗台上似乎种了不少花草，但是由于光线太暗，我看的并不是太清楚，我站在下面看了一会儿，离开前不经意的抬头，却让我浑身一僵。
阳台上竟然有一个人形的黑影！可是那个房子不是没人住吗？
我难以置信地盯着那个黑影，黑影似乎动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对方在瞪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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