玕琪将我从车后座拖出来，扛着我走进一间仓库，往前方一扔。
我摔在坚硬冰冷的地面上，地面扬起的灰尘呛得我连连咳嗽，挣扎着抬起头，环顾四周。
这间仓库废弃已久，面积大得惊人。十几个身影从阴影处走出来，他们不是人类，是妖怪。
大部分是人形，不过有些身上还保留着明显的动物特征，例如毛茸茸的耳朵，长长的尾巴，或是覆盖着鳞片的皮肤。
“大哥，就是这个小子吧？”一个顶着野猪獠牙、身材壮硕的妖怪瓮声瓮气地说话，“没想到那只猫妖还找了一个男对象。”
“他不是就好这口吗？之前他不是也和贺家的那个谁勾勾搭搭的。”
玕琪轻哼一声，“废话少说，好好看着，别让他跑了。”
“看着细皮嫩肉挺好吃的，也不知道够不够塞牙缝。”一个长着狐狸耳朵的女妖舔了舔嘴唇。
心口的剧痛毫无预兆地再度袭来，像是被散发寒气的利刃刺入心脏。我蜷缩起来，冷汗瞬间浸透了衣料，眼前阵阵发黑，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他不会是死了吧？”狐耳女妖走上前，用脚尖踢了踢我的胳膊，“怎么回事，别装死……”
她的话音未落，仓库顶棚猛地传来一声巨响。
金属顶棚被撕开一个大窟窿，破碎的板材和灰尘簌簌落下，一道黑影如同陨石般裹挟着凌厉的杀气，从天而降，落在我的身前。
狐耳女妖被气流掀起，狠狠砸到墙面上，她花容失色地大嚷道：“贺……是贺兆齐！”
他依旧是猫的形态，但是与平日那只慵懒黑猫判若两猫，体型比老虎更大，漆黑的毛发根根竖立，微微弓着背，周身似乎萦绕着一圈若有若无的黑气。
妖怪们如临大敌，围了上来，霎时剑拔弩张，仓库内的空气也变得粘稠压抑。
“还是找到你了。”玕琪微微眯起眼，竖瞳收缩成悬针状，“你居然为了一个人类，自投罗网。”
“让我带他离开，不然我杀了你们。”贺兆齐踏前一步，黑气似乎更加浓郁。
“离开？”玕琪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嗤笑出声，“贺兆齐，你以为你还是以前的你吗？强行封印业魔，元气大伤，你还能撑多久？”玕琪勾了勾嘴角，做个手势，“一起上，拿下他！”
我趁乱躲到一堆废弃的木箱后面，攥紧的掌心里全是汗。
每一次心跳都变成一次酷刑，将尖锐的痛楚转递到四肢百骸。
视野开始模糊，仓库里昏暗的光线扭曲，无数身影在眼前晃动……
蓦地一只手扶着我，贺兆齐已经变成了人形，那张熟悉的脸出现在我面前。
“阿铭？”猩红滚烫的血液往我嘴里灌，顺着喉咙滑下，所过之处仿佛点燃了一条火焰的路径，心口的剧痛倒是平复了下来。
无意中瞥见就在他背后，玕琪挣扎着爬起来，吐出一根泛着绿光的毒针。
“小心……背后！”
“贺兆齐……贺兆齐你撑住！”我紧紧抱住怀里的黑猫，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那刚刚消失的剧痛又隐隐有复燃的迹象。
黑猫微微抬起头，金色的眼眸里映出我慌乱的表情，尾巴轻轻缠住我的手臂，似乎表示他没事，可是他的眼皮很快又闭上了。
“陈梓铭，他怎么样了？”赵瑶光的声音响起，她快步来到我面前，目光扫过我，最后落在气息奄奄的贺兆齐身上。
“赵姑娘，你快救他，他中了毒针！”我急切地恳求道。
赵瑶光却摇了摇头，“我没办法，他已经种过一次蛊了，不能再种第二次。”
我怔了一下，“什么？什么时候？”
“就在十几天前。”赵瑶光凝视着我，眼神复杂，“你和贺兆齐的蛊是一对伴生双蛊，你每次心脉剧痛，都是喝了贺兆齐的血才能压制下去。”
地面似乎摇晃了两下，耳中嗡鸣不停，我几乎无法思考，低头看了看怀中的黑猫，“那我要怎么救他？”
“他喂你喝他的血，可以救你，反过来也有同样的效果。”
不就是血吗？这也太简单了。
没有犹豫，我接过赵瑶光的小刀，划破手掌，鲜红的血立刻渗了出来。
我将手握成拳头，凑近黑猫，血流入他的嘴里……
不眠不休地照顾了一天，黑猫终于醒来，我看着他大快朵颐，心也放下了。
吃饱喝足后，黑猫慵懒地趴在沙发柔软的垫子上，那双眼睛在阳光下越发璀璨，清亮地望着我。
我深吸一口气，坐到他对面的沙发，“贺兆齐，我们要好好谈一谈。”
黑猫眸光微闪，也少见地认真起来，“阿铭，你要谈什么？”
“为什么这样做？为什么要瞒着我？我听到玕琪说，你为了封印业魔，元气大伤，也是因为我吗？”
他眯起眼看我，令我心里有点发闷。沉默了很久，他笑了笑，“很重要吗？最重要的是，我们现在还活着，不是吗？”
“我要知道，贺兆齐，纸是包不住火的，难道你能瞒我一辈子？”
“阿铭，上辈子，你是被我害死的。我发誓这一生，我不会再让你有事，没想到我也是一个危险。”
“那个时候，我看见你满身是血，就控制不住，我不是故意伤害你的……”他跃到我的膝盖上，专注地盯着我，我可以清楚地看见他瞳孔中自己的倒影，“我不想告诉你，是担心你不会接受，你总是顾虑太多，不习惯别人对你付出太多。”
他将爪子搭在我的手上，“阿铭，我是自愿这么做的，你完全不必有任何想法，接受我的心意，我想和你一起活下去。”
我怔怔地看着他，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一瞬间，心口像是灌入热水，滚烫却又泛着酸涩。
他用脑袋蹭了蹭我，轻声说：“抱歉。”
说抱歉的不应该是你，而是……我微微垂下眼睑，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想让他看见我眼里的脆弱情绪。
手指无意识地梳理着他颈后柔软的毛发，我将脸靠在他的脑袋上，两只毛绒绒的耳朵轻轻摩擦着脸，那触感就像一团轻飘飘的云休憩在心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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