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森摩德里的警戒措施，所有传送法阵只能达到学校最外围的大门口，也就是说他们还要穿过城堡外面的森林。这段路程并不近，而且德拉尼被冰冻了，此刻还维持着昏迷中的姿势。
显然他这样是没法乘坐羽翼蛇的。莫瑞拉还没有经过系统的元素学习，尚不能运用风元素让他漂浮起来。虽然黑鳞鲛人天生可以控水，但莫瑞拉的力量还不足以驭用空气中的水分承载德拉尼。眼下他确实没办法把他弄回城堡，要么把他抱回去，要么像在海水里一样抓着他赶路，不过这里没有水，德拉尼得被拖在地上。
想到那个凄惨的场景，莫瑞拉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一时一筹莫展。
好在片刻后瑟西就到了。她从传送门中跨出来，一眼就看到莫瑞拉的窘境，直接抬手将德拉尼悬浮起来，另一只手隔空释放一道气劲拍在校门口右边的浮雕石柱上。
莫瑞拉看看站在原地没动的瑟西，又看看德拉尼，神色有点焦急，“我们不进去吗。”
瑟西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虽然她没有为难莫瑞拉，但这绝不代表她对一个阿特纳有好印象。她很清楚，就算阿特纳家想要拉拢弗格莱桑，他们的示好方式也都是施以利益，而且不会失了一贯的傲慢。但她看莫瑞拉此刻的焦急，竟然像是真心实意的。
因此她多了一丝耐心，“我不属于森摩德里，不能随便进入学校，否则会遭到结界的排斥。”
“但你很强大，你是巫灵女王。”
瑟西觉得有趣，“小阿特纳，你对森摩德里的坚固一无所知。”
没过多久斐力曼急匆匆赶到。他顾不上跟瑟西打招呼，率先关心德拉尼，“弗格莱桑怎么样了？”
他看着飘浮在空中的少年，迅速伸出手探上他的手腕，然后脸色变了，“你冻结了他的身体？”
“是的，斐力曼。这些我们回头再说。你能先带弗格莱桑先生和这位小阿特纳先生去校医院吗？”瑟西有条不紊地安排，“我要先去见一下珀恩。至于发生了什么，我想小阿特纳先生会告诉我们的。”
“我现在就送他去校医院。”斐力曼干脆地应道，从掌心推出一道风元素力量接替了瑟西，招来三只羽翼蛇，翻身骑了上去，语气生硬地说，“阿特纳先生，请抓紧时间，我们要赶去校医院，如果你注意到弗格莱桑的状况不是那么好的话。”
他的态度非常不客气，莫瑞拉很不高兴，明明是他们磨磨蹭蹭，现在反而把进度缓慢怪到他头上。但考虑到德拉尼的状况以及自己偷偷离校被发现的事实，他没有反驳，默默翻身爬上另一只羽翼蛇。瑟西已经骑上了最后一只。
德拉尼毫无知觉的漂浮在他们身侧，看起来就像躺在空中。
进入城堡后他们分成两路，瑟西去校长室，斐力曼带着德拉尼去校医院。没人安排莫瑞拉的去向，他就跟着一同去了校医院。
校医院的治疗师是斯庞德夫人。她医术高明，而且脸上总是一副慈爱的表情。她让斐力曼把德拉尼放到一张软硬适中的床上，并仔细为他做了检查。
“幸好你们及时给他服下了解毒剂和缓和剂，这真的救了他一命，否则即便送过来，他的神经系统和精神力也会受到损伤。”她直起身，目光落在莫瑞拉愧疚的脸上，安慰道，“不用担心，我保证他能好起来。孩子，坐一会儿吧。”
她体贴的没有多问，也没有埋怨为什么会有学生在快到宵禁的时间中毒——新鲜的海荆棘刺，要知道这可算得上非常严重的问题。
莫瑞拉如坐针毡地看着斯庞德夫人给德拉尼做了基础处理，又忙前忙后的去配置复杂的药剂。用她的话说，虽然要花费一些时间，但她完全可以治好他。
这让莫瑞拉放下了一半的心。说实在的，他其实不怎么担心擅自离校的处分，毕竟阿特纳这个姓氏就是一张无往不利的通行证。加上斯庞德夫人也承诺了德拉尼会完好无损，他要担心的就只有来自父亲的责罚了。
幸而德拉尼有惊无险，只不过这次海荆棘之旅算是彻底失败了。莫瑞拉闷闷不乐地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珀恩匆匆赶到校医院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场景。他十分担心莫瑞拉的状况，刚才瑟西告知这件事以后就立刻赶了过来。那副“德拉尼天大”的样子，让瑟西只得压下满腹的牢骚和疑问，跟着一块儿来到校医院。
令人意外的是，珀恩没有急着询问发生了什么，也没有问他们为什么会违反校规擅自离校。他甚至和善的对莫瑞拉说，“阿特纳先生，时间已经不早了，我想如果现在就走的话，应该还赶得及在宵禁之前赶回南塔楼。”
莫瑞拉没反应过来，“您不打算问我事情的始末？”
“不急于这一时，对吗？”珀恩宽容地笑了笑，“我想这一晚你也受到了许多惊吓，不应该再多违反一条校规了。”
德拉尼还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莫瑞拉心里清楚，想要亲自等他醒来恐怕是不可能了，于是抿了抿唇，拿起自己的小包裹离开了校医院。
南塔楼的学生一直没有北塔楼那么多，并且每个独立的套间各种设施一应俱全，故而一楼并没有公共休息室，取而代之的是舒适的茶厅。其实这里平时也没什么人会来，只有那些纯阶和贵阶偶尔需要交谈时才会在这里点一杯茶坐一会儿。
当莫瑞拉身心俱疲地回到南塔楼下，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茶厅里的西笛。对方只有一个人，见到莫瑞拉的时候扬了扬眉，习惯性地舔咬下唇，显然是特意在等他。
他选的位置显眼得莫瑞拉想装作看不见都不行。他一点都不想和西笛来一番深夜长谈，于是目不斜视，打算假装没看见。
不过事与愿违，他路过的时候西笛叫住了他，“我想我们应该谈谈。”
“我认为我们没什么好说的。”虽然嘴上这么说，莫瑞拉还是勉强停下了脚步。
“你去哪儿了？”
“这不关你的事。”莫瑞拉不耐烦地说。
他的态度一点也不好，不过西笛不介意。
“你不能独吞他。黑鳞鲛人已经给自己惹了足够多的麻烦。”西笛一针见血，“每个人都知道这一点。”
“哦，有趣。”莫瑞拉讥诮地掀起眼皮看向西笛，“难道你还奢望能分一杯羹？”
西笛不置可否，坚持挡在莫瑞拉身前，仿佛这样就能打消他的念头。
“你知不知道弗格莱桑曾经差点在一场海难中丢了性命？而这一切完全都拜你父亲所赐。”莫瑞拉盯着面前的西笛，对方正极力控制表情不要变了颜色，这让他感到一阵恶劣的痛快，慢吞吞地得意道，“所以——是的，德拉尼·弗格莱桑是属于我的，完完全全只属于我。”
成功打击了西笛，莫瑞拉糟糕了一整晚的心情由阴转晴。他绕过西笛朝通往二楼的楼梯口走去，还不忘留下一句“去谢谢你父亲吧”。
*
珀恩向斯庞德夫人了解到她可以完全治好德拉尼的伤势。不过她说德拉尼的身体十分虚弱，比起同龄人要差很多，所以格外瘦弱。
“我想这是三级天赋造成的。这个可怜的孩子，因为力量觉醒的原因遭了很多罪。他是个觉醒者，没有合适的方法减轻力量觉醒带来的负面反应，只能硬生生忍耐。”珀恩神色里有一丝怜悯，“不仅是身体上的，还有心理上的。”
斯庞德夫人捂住了嘴。
“所以我要问一下，蕾米，他什么时候能出院？”
“他至少要在这里住两个晚上。”斯庞德夫人斩钉截铁地说，“最好等到周日再出院，他需要一些调理，这具身体已经不堪重负，而且我建议这段时间他最好每天都能吃药膳。”
“我会跟里德夫人强调的。”珀恩将干枯修长的手指交叉在一起，“如果是这样的话，弗格莱桑先生恐怕就要错过明天的掌环之旅了。”
“恐怕是的，校长。”
“既然这样，那我后天上午来接他去海骨墓葬场吧。”珀恩说道，“蕾米，等弗格莱桑先生醒过来的时候，麻烦你告诉他后天才能离开，到时候我来接他。让我想想……九点可以吗？”
斯庞德夫人点点头。”
“那就这么说定了。”珀恩转向一直等在一旁的巫灵，“瑟西，去我的办公室？”
于是探病结束，两人返回校长室。这次珀恩推开前厅右边楼梯上去的那扇双开门，微笑着说，“请进来喝杯茶吧。”
房间大得像一个博物馆的隔间，被划分成两部分，一半是许多古老珍贵的藏书，都是历代校长的珍藏，他们死后并不会将这些书籍留给家族，这些属于森摩德里。一进入其中，立刻传来一股浓郁的墨香味道，香气浸染了书架上一排一排的书籍，让人感到清冽又愉悦。
房间另一半是茶室，瑟西熟门熟路在茶桌面前坐下，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真是每多来你这里一次，就更明白一点儿你为什么如此喜欢俗世的香料。”
“噢，第二纪元时期的东方真是个美好的地方，有许多让人赞叹的事物。”珀恩站在一个靠着墙的架子旁问道，“喝点什么？”
“君山银针。”瑟西像个兴致勃勃的小女孩，“只有在你这里我才能喝到红茶以外的茶。”
“毕竟老人有更多的时间来消遣。”珀恩拿出一罐茶叶，在瑟西对面坐下，用滚烫的开水冲烫过杯子后，从茶筒中取出茶夹，夹起一小块特制的茶巾伸进杯子里将底部的水分吸干。
瑟西不由感叹道，“恐怕只有你一个人还这么有耐心用开水温热杯子，而且竟然还真的用布把水擦干了，明明一个简单的火元素就能做到了。”
珀恩笑了笑，继续用茶勺取出大概四打兰的茶叶分别放进两只透明的杯子，用手指点了点精美的细长嘴银质水壶，让水温降到167华氏度。他拎起水壶，先快后慢将水冲入茶杯一半处，使茶芽湿透，等了片刻又将水冲至杯子七八分的位置。
做好了这一切，他取了两片薄薄的玻璃片盖在杯口上，然后才抬起视线，“毕竟喝茶本来就是个过程。”
他顿了顿，主动挑开了话题，“所以，你怎么看？”
“虽然只有两天，但这个事太让人震惊了，根本隐藏不住。现在恐怕整个伊克雷尼都知道了。”瑟西难掩脸上的担忧之色，“为什么不问问阿特纳家的那个小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真的有那么重要吗，瑟西？鉴于在所有家族和势力都想得到弗格莱桑先生的情况下。”珀恩的目光闪了闪。
“你还需要我向你表忠心吗，珀恩？”瑟西没好气地说。
“当然不必。”珀恩保持着礼貌的微笑，“我只是在说一个事实。尼格林小姐是有家族的，而且她的家族强大到足够让那些觊觎她的人打消大部分坏念头。相比之下，从俗世而来的弗格莱桑先生简直再合适不过了，不是吗？”
“所以你打算采取什么措施？”
他摇了摇头，遗憾地说，“恐怕并没有什么好措施。没有家族的庇护，弗格莱桑先生一定会陷入这个漩涡中。”
瑟西沉默了。她知道珀恩说的是事实，所以更加忧心忡忡。而且她还担心另外一件更严重的事，“荆棘海盆，他们两个出现在荆棘海盆。”
“这确实是个让人不安的巧合……是的，我相信这只是个巧合。”珀恩的语气非常肯定，没有给瑟西打断的机会，“小阿特纳先生太小了，恐怕连秘密都无法保守。我不认为莱斯利会指使他做这件事情。在伊克雷尼所有种族当中，黑鳞鲛人毫无疑问是最爱护后代的。”
“是的，这点你说得没错。”无法说服珀恩让瑟西感到一阵无能为力的暴躁，“但我仍然要强调，他是天赋三级，一个三级天赋者！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你也知道荆棘海盆意味着什么。”
“瑟西，荆棘海盆是个意外。森摩德里的范围内不允许使用水镜术，除了学校本身的传送门之外，任何人在学校里也不得传送。学校外围的结界保证了没有任何人或者物品能够悄无声息的进入到森摩德里。”
“漂流瓶信件呢？”
“从前天知道有三级天赋者开始，森摩德里的通信渠道就被单向控制了，所有外来信件都被拦截了。”珀恩耐心地说，“阿特纳先生根本没有任何渠道能安排小阿特纳先生做任何事情，除非他在开学前他预料到今年会出现三级天赋者，提早命令小阿特纳先生在约定时间把他带到荆棘海盆，还需要串通好那天除了我以外的所有人——如果我没记错，这周守在荆棘海盆的是你和瑟莱米尔。你们必须帮助小阿特纳先生或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才能接近封印地然后达成不为人知的目的。”
二十天前土之心异常，结界受影响出现波动，然后就出了两个三级天赋者，两天后还恰巧有一个天赋者出现在了荆棘海盆，和一个阿特纳一起。这一切简直太巧合了，最好的预言家也不敢做这么大胆的预测。
“在距离开学半个月之前关于土之心和结界的异常就已经发生了，莱斯利有足够的时间提前命令他儿子在开学后做这些事情。”
“这当然是有可能的，但就像我说的，他还要串通好你们所有人。在这个问题上，我想我足够相信斐力曼，相信多洛丽丝，也相信你。还有瑟莱米尔，我想他应该不会让地神一族再次背上背叛者的骂名。至于拜帕·布尔，他一个人想要偷天换日可不太容易，是不是？”
“最重要的是，一万两千年了，从来没有出现过三级天赋。我想没有人会把这个当做可能发生的情况而预设进去。”
瑟西瞪着珀恩。她承认珀恩说得都对，她找不到理由反驳，可内心深处仍旧感到不安。
巫灵没有预言的本领，仅仅凭她的不安不足以让珀恩信服。
“噢，茶泡好了，君山银针真是件艺术品。”珀恩取下杯口的玻璃盖片，黄绿色的茶芽经过吸水已经直立起来，上下沉浮。芽尖上有晶莹的气泡微微颤动，像精美的观赏品。珀恩用茶巾将温杯时杯身上残留的水渍擦掉，把杯子递给瑟西。
瑟西接过杯子，仍然十分不高兴，赌气说，“你最好别相信我。”
珀恩宽容地笑了笑，完全不介意她的冒犯，端起杯子浅啜一口。他也不说话，不慌不忙地喝茶，好像笃定瑟西会主动开口。果然过了一会儿，她不太情愿地问道，“你会找他谈谈的吧？”
“我会的，我保证。”珀恩承诺道。
瑟西轻轻哼了一声表示听到了。她把茶水喝完，干脆地起身告辞。
珀恩坐在原处，握着有些烫手的杯子，眼皮微微垂着，看杯子里的茶叶，轻声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0章 第九章 黑鳞鲛人的尾骨9.1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