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关你的事。”
“哦，你的小秘密当然与我无关，我只是单纯的好奇而已。”
莫瑞拉毫不客气地说，“如果你认为那是我的秘密，为什么还要打探？”
“或许因为我们一起长大，”西笛一点都不因莫瑞拉恶劣的态度而不悦，“我很纳闷你怎么会和一个陆地人有牵连。”
莫瑞拉哼了一声，“相信我，如果可以，我才不想跟你一起长大。”
莫瑞拉从小就骄傲跋扈，别人总是夸赞和恭维他，把他捧在云端，他也从不介意表现出受用，被夸奖了为什么不能骄傲？但西笛从来不会这样，他是个令人讨厌的笑面虎，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时不时轻舔一下嘴唇，一副谦虚又甜蜜的模样。只有熟悉他的莫瑞拉才知道，西笛这家伙说话绵里藏针，完全就是个口蜜腹剑的伪君子。
“对了，增刊上说你是‘全校最甜的男孩’。呕，真是太恶心了。”莫瑞拉补充。
“如果你当场吐在了增刊上面，会让这个评价更有说服力一些。”西笛顿了顿，舌尖从下唇卷过，“还是增刊上没有将你册封为‘全校最高贵傲慢的男孩’让你觉得备受冷落？”
莫瑞拉气得连饭都要吃不下了，“我只想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摆脱你。斐利在上，这一天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到来？”
“可能我们中的某一个死亡的那天吧。”西笛耸了耸肩。
*
晚餐过后，德拉尼谎称自己暂时不想回宿舍，想在舞会上多呆一会儿。
“那我就先回宿舍了？我实在太困了。”勒维假装打了个哈欠，给德拉尼打掩护。
卢塞恩狐疑地看着他们两个——表现得实在有点反常，但或许是德拉尼最近压力太大了，想要放松一下也不一定，加上她不喜欢晚宴纷杂的环境，因此只是叮嘱几句便离开了。
德拉尼向教师席望去，大部分教授已经离席，珀恩也不在座位上。于是他在勒维鼓励的目光下离开礼堂，朝校长室走去。
七拐八拐好不容易到达校长室门口，他学着利伯塔的样子在柜子上轻轻敲了几下，片刻后柜子应声而开。
一切摆设都与记忆中一模一样，珀恩仍然坐在他的办公桌前，面带微笑地望着他。
“来杯茯茶怎么样？这是华迦教授送给我的，据说是少有的不会影响睡眠的茶叶。”他自然地问，“昨晚睡得不好吗？你脸色不太好。”
德拉尼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难道他状态差到如此明显？
珀恩似乎一点都不着急，亲手冲泡了两杯茶。德拉尼坐在沙发上目睹了整个流程，觉得沙发比上次更加柔软。
当珀恩把茶递给他以后，他迫不及待讲述了关于那根海荆棘的见闻。
珀恩始终没有打断他，直到德拉尼口干舌燥地说完，他才问，“贝儿小姐也看到了这一幕吗？”
德拉尼迟疑地摇了摇头。
“我想你应该知道，深海舞会时和舞伴待在一起的必要性。这不仅仅只是礼貌的要求，更是出于安全性的考虑。”
德拉尼发现他可以在华迦教授面前轻易的把原因揽到自己身上，面对珀恩睿智慈祥的目光时却很难这么做。但如果实话实说，就会暴露奥冰受伤，作为一个绅士，枉顾他人意愿让他感到难以启齿。
珀恩看出他的犹豫，温声道，“或许你可以试着信任我。要知道，越全面精准的信息，意味着越准确的答案。”
德拉尼犹豫不决。
珀恩也不逼迫他，而是耐心地等他作出决定。
“您会保密吗，教授？”
“当然。”珀恩语气郑重，“我永远不会与人分享他人的秘密。”
德拉尼抿了抿唇，“我和贝儿在深潜途中碰见了奥冰，她受伤了，贝儿为她包扎，我回避的时候，在附近发现了海荆棘。”
珀恩似乎对此并不意外，只是陷入沉思。德拉尼捧着茶杯，忐忑不安地等待着。
“嗯，首先，你没有盲目去寻找那根海荆棘，而是先来告诉我，这是非常正确的。”珀恩略微低头看向德拉尼，“你没有这种打算吧，德拉尼？”
“没有，教授。”德拉尼撒了个谎。
“我听说你和尼格林小姐是朋友，关系非常不错？”
“是的，教授。”
“那么我想尼格林小姐应该告诉过你关于12枢机家族对三级天赋者的渴望。”
“是的，教授。”德拉尼干巴巴地应道。
相比之下，珀恩的声音异常温和，“我不想吓坏你，德拉尼，但你得知道你身处险峻之中。”
德拉尼显得垂头丧气，“我已经意识到了。”
“我很高兴你听从了她的建议，此时只有置身12枢机家族之外才是最好的选择，你得承认尼格林小姐非常理智。”
德拉尼纳闷道，“您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因为你对华迦教授保持了警惕。”珀恩笑呵呵地说，“我是校长，华迦教授有义务向校长汇报任何突发事件。你保持了警惕，这非常好。我想这里面应该有一部分尼格林小姐的功劳，毕竟尼格林家族一向以冷静见长。”
还有勒维，德拉尼在心里默默补充。
“现在我们来聊聊海荆棘。”珀恩放下茶杯，“你从俗世而来，在大部分陆地人的观点里，植物没有感情，更没有思想。”
“陆地人喜欢用行动能力来判断一种生物是有具有感情和思想，这其实是自我至上的体现——只要和本我相似，就不同程度的具有本我的能力，相似度越高，程度就越强。因此不能自我移动的植物就被烙上了不具备感情和思想的标签。”
“这种观点实际上是错误的。植物没有动物那样的眼睛，因此没有清晰的视力，但植物具有感光性，对不同的颜色也能做出辨别。所有的植物都有感情，能对人类或外界的刺激做出反应，只是由于形态所限，被束缚了表达方式，人类难以理解而已。”
这是德拉尼没想到的，他好奇地问，“那后裔是怎么知道植物有感情的？”
“精神力。这是来自生命的力量，可以穿透表象和遮掩，触及事物本源。当你用精神力去感受时，能明显感受到它们的欢悦和沮丧，这是生命和生命之间的沟通。”
“那思想呢？用精神力去对话吗？”
“有时候是这样，有时候如你所见，它们能用肢体与我们沟通。”
“比如那根海荆棘。”德拉尼喃喃道。
珀恩点头道，“不错。”
“可对一株植物来说，获取后裔的天赋有什么用呢？它们也能够运用力量、施展术法吗？”
珀恩反问，“难道你认为这根海荆棘是主谋吗？”
“不，当然不是。”德拉尼否认，“我本来以为有人在背后指使，但您刚才说这根海荆棘有思想……”
“是的，但有思想未必有独立思考的能力。”珀恩语重心长地说，“正如人类——每个人都有思想，但大多人只是碌碌一生，随波逐流。”
德拉尼似懂非懂。
珀恩话锋一转，“12枢机家族都渴望得到三级天赋者，他们是明面上的威胁。除此之外，还有来自暗处的——伊克雷尼有许多势力，而三级天赋者对他们来说意义重大。”
“卢塞恩说过这些，我知道我能为他们带来力量，但真的这么有用吗？我的意思是，我只是一个人，可他们是一个家族，一个势力，是一个庞然大物，相比之下我太渺小了。”
“唔，这个问题其实换一种看法或许会很容易理解。人是一种具有创造性的物种，人类之所以如此傲慢，正是因为他有无限的创造力。而创造力有时候并不来自于集体，而是来自于个人。一百个无所作为的人，他们所做的只是按部就班，而非创造。但只要有一个富有创造力的人，他就能做出许多不可思议的事，达成令人仰望的成就。”
德拉尼小心翼翼地指着自己，“您是说，我是这样的人吗？”
“你想成为这样的人吗？”珀恩目光深长地看着他，“成为这样的人不仅要有杰出的天赋，还需要坚定的信念。你有令其他人羡慕的天赋，这个答案应该由你来告诉我。”
“我不知道。”德拉尼诚实道，“或许我想，但我不确定我能做到这么好。”
“这个世界上，只有两件事物会给你答案——时间和内心。每个人都被时间裹挟着往前走，无法拒绝，那么就只剩下另一个。”珀恩宽容地说，“别着急，每个人都有机会看清自己的内心。”
“我会的，可——教授，我想我现在就需要帮助。”
“什么样的帮助？”珀恩微笑着问，“比如对抗12枢机家族的方法吗？”
德拉尼哑口无言。
“抱歉，在伊克雷尼，没有任何人能同时对抗12枢机家族，我也不能，更别提还有未知的其他势力，潜藏在暗处的阴影比明火执仗更可怕。”
这个回答与他预想中完全不同——德拉尼感到巨大的失望，他在不知不觉间认为珀恩是可以倚仗的。因此当他说他不能，这种落差让人难以接受。
“回答我，德拉尼。”珀恩看着他，“你会选择相信那根海荆棘吗？”
“不会。”德拉尼看起来犹豫不决，“但……或许……我会去找它，问问答案是什么。”
“但你知道它其实是不可信的吧？”
德拉尼不知道该说什么。
“在伊克雷尼，植物在生长到大概两百年左右的时候有机会诞生思想，我们称之为灵智。成功拥有灵智的植物被称为灵植，它和普通植物的最大区别就是会思考，而不是泛泛的去感受情绪。然而能安然长到两百岁还没有被啃食的植物大多生长在人迹罕至之处，寿命动辄几千年，这使得它们得以累积庞大的生命力。”
珀恩接着说，“后裔的元素力量对灵植来说无用，相反灵植是制作药剂的材料，年份越久，药效越强，人类不会对植物心存怜惜，无论是陆地人还是后裔，在这一点上并没有什么不同。因此诞生灵智的灵植大多会躲避人类，除非这株植物是由某个家族世代培育。”
“显然海荆棘不可能是人为培育的，也不会有后裔把家族培育的灵植擅自放入鱼尾海。海荆棘幼体不可能诞生灵智，除非它是从已经成为灵植的主体身上分离而来。”珀恩说到这顿了顿，少见的拧起眉头，“分离灵智违背常理，而且其中的困难难以想象，意味着对精神和力量的掌控登峰造极，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事情。”
“您的意思是，这根海荆棘的主人想要得到我，他同样不怀好意？”
“恐怕是的。”
珀恩的话和勒维的猜测一致，纵然已经听过一遍，德拉尼的心仍是一沉。
“假设这种前提成立，你认为自己会得到什么样的答案？”珀恩凝视着他。
“我不知道。或许是‘相信我，我会指给你一条正确的路？’”
“我对此深信不疑。”珀恩的语气柔和却郑重，“我当然愿意给你指一条正确的路——而去见那根海荆棘，或者它背后的主人，向他寻求答案，我不认为是个好主意。”
“您认为那是个谎言。”
“因为真诚永远不畏惧阳光，随时可以光明磊落地出现。如同尼格林小姐，她与家族站在不同立场，但她从未试图遮掩。真正想提供帮助的人或许不愿意出现在众人面前，但绝不会畏惧于此，更不会鬼鬼祟祟。因此我认为它的话是个谎言，”珀恩温和地总结道，“并非所有说‘相信我’的人都可信。”
德拉尼有些羞愧。
“不用自责，在危机面前寻求出路是本能，并没有错，但切记无论何时都不要忘记慎重。你是土元素天赋者，永远不要丢掉冷静和坚定。坚信自我——这比什么都重要。”
“我记住了，教授。”
“很好。”珀恩端起茶杯，“回去好好睡一觉，后天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我想你会感兴趣的。哦，沃恩先生也可以一起来，如果他愿意的话，或许你可以问问他的想法？”
“真的吗，教授？”这完全出乎了德拉尼的意料，不过能够和勒维同行，他还有什么更多要求呢？这再好不过了。
“当然。”珀恩笑眯眯地点头，“做个好梦。”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