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醉带来的头痛隐隐作祟，这一觉温泉整整睡了二十一个小时，醒来时天又黑了下来。
她蹙着眉头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霓虹闪烁，象征着那个她曾无比渴望融入的繁华世界。
如今她早已踏进来了，可那个赋予她这一切的男人却在昨天下午向她提出了分手。
因为她的伪装被拆穿了，她的学历，她的出身，以及那段她不愿回首的过去，可是不论她怎么解释，周启楷都不愿相信，他说她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嘴里没有一句真话，因此连她的爱，他也一并否定了。
她这么做的一切源于骨子里的自卑，也源于想接近他，毕竟她喜欢周启楷已经喜欢了好多年，从十六岁那年开始。
这件事周启楷不知道，当时她也没来得及告诉他真相，就被他从家里撵了出来。
“伪造学历，冒充孤儿，就连我们第一次见面也是你精心安排，在我面前装得不谙世事，实则蛇蝎心肠。林温泉，告诉我，这三年，到底哪一句是真的？”
她当时听见周启楷忽然跟她摊牌，他每一句话都像重锤一样砸在她脑袋上，她一下子缓不过来，嘴唇翕动了几下，只会流泪，第一时间没给自己辩解，然后他就认为她默认了，可能就是从那几秒时间里判了她死刑。
“林温泉，你为什么要作假？你明明只有初中学历，你明明有父母，还有，你读书的时候甚至还霸凌过同……”
这就是那段她不愿回首的过去，当时周启楷提起来，当年的回忆猛然灌进她脑海里，她记得当时自己很激动地打断了他的话，声音尖锐地给自己辩解，“我没有！我没有霸凌别人，是她们霸凌我！”
当时周启楷脸上那抹若有似无的嗤笑跟鄙夷直接刺痛了她的心脏，仿佛把她拉回了当年那段黑暗的日子。
她还记得他眼睛里的冷漠。
“我只相信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你为什么只有初中毕业？因为你是被学校开除的，为什么被开除的不是别人，偏偏是你？”
那一刻她说不出的失望，心脏一阵阵地抽痛，比当年经历的那场霸凌，还要让她更伤心难过。
她仰头看着他，泪水不断从眼眶滚落，“是不是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
周启楷一脸漠然，“对。”
温泉擦了擦眼角又开始落下来的泪珠，不再回想跟周启楷分手的细节，不然又得哭个没完没了。
反正她不会放弃周启楷的，从小就活在黑暗中的人，总算等到一抹光出现，她绝不会让乌云挡住这抹光线。
没有睡意，温泉走出房间时正好跟走廊上的两名酒店员工迎面相遇，两人立刻停下脚步，恭敬地打招呼，“林总晚上好。”
温泉脸上挂着惯有的温和笑意，微微颔首，“你们也好，辛苦了。”
等她走远，那名新来的年轻女员工忍不住望着她离去的方向，“原来这位就是林总啊……”
她入职刚满一周，从同事口中无数次听说这位女老板林温泉，说她样貌出众，性情温和，即便对着清洁阿姨也总是笑脸相迎。
今日一见，果然跟传闻中一样让人倍感亲切。
酒店的名字就是用她名字命名的，温泉酒店。也来也巧，酒店刚好也是主打泡温泉，而且还是引用后山深处的活泉，并非锅炉水，还有各种中药浴池，这两年酒店名声在外，早已成为四星级酒店。今年年初刚建好高尔夫球场，听说在准备冲击五星级的头衔。
能出入这里的客人非富即贵，不过听说大多都是冲着林总那位背景显赫的男友，周启楷周总的面子来的。
年轻女员工望着空荡荡的走廊尽头，不禁开始感叹同是女人，林总的命可真好。
听说她没跟周总在一起之前，也只是个普通的公司职员。
“别看了，人都走了。”旁边的同伴提醒她。
“你说林总怎么了？眼睛肿成这样？是哭过吗？”
同伴压低了嗓音，“可能跟周总吵架了吧，不然为什么突然搬回来酒店住，不过咱们还是少管闲事，走吧。”
温泉本来还在纠结这么晚要不要找筱箫，怕影响她陪老头子，她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音乐吵闹的酒吧卡座里，温泉抓起桌上的洋酒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从喉咙烧到胃里，却丝毫缓解不了她的心痛。
“美女，这是伏特加，不是矿泉水！有你这么喝的吗？”筱箫扫她一眼，漂亮的眉毛挑了挑，“有心事？”
温泉木讷地盯着手中的酒杯，嗯了声，缓缓开口，“筱箫姐，周启楷他不要我了。”
“为什么？”筱箫一愣，他俩谈了三年，她还以为温泉最终会嫁入豪门成功上位，怎么在这节骨眼上？
她猜测，“他有别的女人了？”
这种顶级豪门的男人分手不外乎就那几个原因，有别的女人，腻了，家里人不同意。
“不是，是他发现我以前那些事了。”温泉苦涩地扯了扯嘴角，又想去拿酒，“他说我骗他，说我是个满口谎言的骗子。”
这事确实有点难搞。
筱箫开玩笑，“要不算了，姐给你介绍别的男人。”
温泉眼中有了点笑意，“给我介绍老头子？”
其实筱箫跟她差不多，都是男人的菟丝花，但筱箫目的更明确一点，只为钱，不像她，想图感情又想图钱。
筱箫有条很厉害的人生信条，她说，只捞大的，不捞小的，而且要捞得长久，捞得体面。
所以她的长期饭票是位年逾七十的珠宝商，听说年轻的时候还是辆法拉利，虽然现在老了完全看不出一点法拉利的痕迹。
筱箫白她一眼，骂她不识货，“老头怎么了？老头好哄啊！你多说几句好听的，把他当祖宗供着就行。床上那点事，他们就算吃药助兴，也就那么几分钟，忍忍就过去了，省心又省力！哪像伺候周启楷那种年轻力壮的，你得绞尽脑汁，身心俱疲的。”
筱箫不过一眨眼，温泉又给自己杯子续上了酒，她目光看似盯着远处舞台上热舞的男模，瞳孔里却根本没有焦距。
筱箫叹了口气，她自己也是过来人，也懂爱情的苦，但只要经历过那么几段，女人就会对爱情失望了，所以温泉谈恋爱的次数还是太少，毕竟她的初恋就是周启楷。
爱情这东西，尝起来甜如蜜，吞下去才知道是黄连，所以钱最好，是实打实的快乐，挣到了就是挣到了，不花就老老实实待在口袋里，永远不会背叛你，更不会让你肝肠寸断。
“我去上个厕所。”
温泉站起身，穿过人群，经过一处包厢时，刚好看见一群陪酒的姑娘鱼贯而入，她下意识往里边扫了眼，目光一滞。
她视线像自带定位一样，一眼就注意到了坐在角落里的周启楷。
他冷着脸，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闷酒，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低气压。
温泉还想再瞄，门就缓缓关上了。
她心里像被塞了一团湿透的棉花，又沉又闷。
既然那么难过，为什么还要跟她分手。
从厕所出来经过那个包厢时，温泉的脚还是不听使唤地顿住了，她弯下腰撅着臀，做贼似的凑近门上那块小小的玻璃视窗，窥了进去。
此时周启楷身边坐着一个模样娇俏的女孩，里边很吵，温泉只能透过女孩的动作来分析，她在努力讨好周启楷，一直试图给他倒酒，可他好像无动于衷，把女孩当透明一样。
包厢里此刻充斥着旖旎的香水和酒精混合的味道，音乐放的很大声，男人的手在陪酒姑娘身上游走，另一个角落里还有一对抱着啃的。
女孩软声软语靠近周启楷，“周少，心情不好吗？别光喝酒呀。”
周启楷忽地抬起眼，目光锐利地盯住她，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你们女人是不是都很爱装？”
女孩一愣，“装什么呀？周少？”
“装单纯，装无辜。”说谎成性，贪慕虚荣。
女孩随即漾开甜笑，嗓音软得发腻，“周少怎么这么说呀？女孩子柔弱一点才可爱嘛，谁会喜欢整天张牙舞爪的呀？”
她眼里闪着期待的光，以为这位少爷终于来了兴致。
谁知，周启楷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像是找到了一个情绪的宣泄口，语带讥诮地冷笑，“虚伪！除了装模作样博人同情，从男人身上捞好处，你们还会什么？真实一点就这么难？”
震耳欲聋的音乐声，霓虹的闪烁，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女孩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了，眼神里写满了困惑。
她求助似的看向旁边的同伴，其他女孩也面面相觑，气氛瞬间降到冰点。
周启楷的朋友们也是一个个表情古怪，想笑又不敢笑，毕竟从一开始大家都看出来了，周家大少爷今晚不对劲，但没人敢在这个时候去触他的霉头。
最终还是旁边的萧逸阳出来打圆场，他一把揽住周启楷的肩膀，压低声音道：“喂，启楷，你没事吧？你跟她们较什么真？这地方本来就是逢场作戏，不装单纯难道要跟你谈人生理想？你到底受什么刺激了？”
话语刚落，门外传来一声尖叫。
周启楷骤然抬眸，是林温泉的声音。
温泉猛地转身，一把抓住身后那只不老实的手，直接和他撕扯起来。
那醉酒的男人见她一个人站在门口，没想到只是摸了一下她的臀，她竟然敢反抗，愣了一下，随即恼羞成怒地抓住她的手腕。
温泉另一只手毫不犹豫地朝对方脸上抓去。
她特意喊的很大声，“松开！”
“装什么装！”男人嘴里不干不净，试图用力量压制她，把她往角落里推搡。
温泉余光瞥见包厢的门在此时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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