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响了一遍又一遍，门内始终没有丝毫动静。
温泉犹豫了一下，还是抬起脸，目光迎上门口的摄像头，“启楷，我知道你在家，开门，我有东西忘了拿。”
其实她只是在赌，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在家。
周启楷一手支着墙面，一手撑着腰，姿态慵懒地盯着监控屏幕里的林温泉。
再看这张脸，他只想起她那些处心积虑的接近和伪装，胃里一阵翻涌，像吞了只苍蝇。
幸好发现得早。比起婚后拆穿，现在反倒让他松了口气。
从他家里离开大半天也不知去了哪，连衣服都没换。精神看起来要比早上的疲相好一些，但也只是一点点。
也是，眼看就要失去他这座靠山，怕是整天整夜都在琢磨怎么挽回吧。
他本来不打算开门，看看她接下来会怎么做，是悻悻离开，还是继续苦等。
没想到她竟然直接望向摄像头，两人的视线在屏幕上就这样猝不及防相撞。
周启楷心头莫名一滞，随即听见她说，我知道你在家。
难道是进来小区时特意向保安打听过？
啧。
他忽然升起一股羞辱她的冲动，也想看看这女人还能耍什么把戏。此刻的他，很乐意当个观众。
于是他打开了门。
看见林温泉眼中闪过喜色，他明知故问，“忘了拿什么？”
“我的手串。”温泉说着，下意识想往里走。
可是周启楷高大的身形牢牢挡在门前，遮的严严实实，没有丝毫让开的意思。
温泉抬眼看了看他，又迅速低下头。沉默片刻，她像是鼓足勇气，目光怯生生地越过他肩头望向屋内，轻声问，“我能进去拿吗？”
周启楷盯着她半晌，这才缓缓侧身让出通道。
温泉低着头快步走进，经过吧台时却突然愣住。
原本成对的马克杯少了一只。她目光扫向一旁的垃圾桶，赫然看见碎裂的杯身躺在里面。
那对杯子昨晚明明还是完好的，怎么……
“这只马克杯我可以带走吗？”她忍不住问。
周启楷慢条斯理地走到垃圾桶边，故意曲解她的意思，用鞋尖轻轻踢了踢桶身，冷笑一声，“怎么，连垃圾都想要？”
温泉顿了顿，摇摇头，“我说的是那……”
话音未落，周启楷就拿起仅剩的那只随手扔进垃圾桶里。清脆的碎裂声响起，杯子应声断成两截。
他目光落在她脸上，语气轻慢，“现在还要吗？”
温泉抬眼望他，眼眶渐渐发红，“启楷，你一定要这样对我吗？”
他一脸冷漠，没有半分犹豫，嗯了声。
她的心跟着颤了颤，“就这么恨我？”
周启楷像是听到什么笑话，嗤笑一声，“你配吗？”
他垂眸打量她泛红的眼眶，“收起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你处心积虑接近我的时候，怎么不见得这么脆弱？这些眼泪，还是留给下一个目标吧，或者学学你那位闺蜜，找个老头子。说不定哪天对方两腿一蹬，你还能继承遗产，下半辈子就不愁了。”
她没料到他会这样想她，“你觉得我接近你……只是为了钱？”
“不然呢？”他冷笑，“你从我这儿得到的资源还少吗？忘了你的酒店是怎么开起来的？”
她如今拥有的一切，从启动资金到谈判技巧，从管理经验到生意门道，哪一样不是他亲手教的？那些看在周家面子上把宴会，合作送到她酒店的客户，难道是她自己争取来的？
赚得盆满钵满时笑得那么开心，现在却说不是图钱？
“你这么虚伪，我当初竟然没看出来。分手后，倒是惊喜不断。”
温泉想辩解，却被他打断，“怎么，又想提车祸那件事？想说你有多爱我，不是图钱？”
她张了张嘴，被他彻底看穿。
在他冰冷嘲讽的目光中，她像被泼了一盆冷水，从头凉到脚。
她很想告诉他，最初她并没有那么大的野心。之所以想开酒店，不过是因为某天她陪着他看财经新闻时，他对着屏幕上那位中年女企业家由衷赞叹，“有事业心的女性真的很有魅力。”
为了讨他欢心，她才撒娇说也想开家酒店。他当即答应，还夸她有志向。
后来酒店越做越大，渐渐从为他而做变成了为自己而做，可最初的动机，确实是为了他啊。
想到这里，温泉自己都感到无力。她忽然意识到，菟丝花终究是菟丝花，哪怕攀得再高，也改变不了依附的本质。
她的全部，确实都是周启楷给予的。
见她不吭声，周启楷饶有兴致地挑眉，“被我说中了？来，再说说看，你还有什么能证明所谓的爱？”
温泉其实明白，自己一开始图感情后来爱上了他的钱，可这句话她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因为一旦挑明，他们就真的完了。
她也觉得自己虚伪，只能低头承受他鄙夷的视线。
周启楷说得对，筱箫也说得对，她不该用那场车祸来道德绑架他。
“说话。”周启楷用食指抵住她额头，迫使她抬起脸。
温泉下意识躲开他的目光，耳边传来他一声嗤笑。
“编不出来了？亏我刚才还对你有所期待。”
她只能干巴巴地挤出几个字，想逃避，“我去拿手串。”
转身想走，却被他猛地拽住手腕。他眼中突然燃起怒火，“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她手腕被他攥得生疼，却默默忍受着。
“哑巴了？”他倏地吼了声，“我让你说话！”
空间里都是这声吼的回音，温泉身体抖了下，低声喃喃道：“我不知道怎么说。”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那就说实话，说你接近我到底是为了什么？说你现在死缠烂打又是为了什么？”
“我......”温泉张了张嘴，眼泪落了下来，“我是真的爱你。”
她不知该怎么证明这份爱。她也觉得自己的爱掺了杂质，连自己都说不清究竟算什么。若真爱一个人，总该在事业上能助他一臂之力，可这些年来，她始终是索取的一方。
要说她给过周启楷什么，那就是用酒店赚得的第一桶金送了他一辆欧陆，后来又陆续送过他不少豪车。可比起他给予的一切，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她永远无法在他的商业版图中留下印记。
但她是真的爱他。即便此刻他一无所有，这份心意也不会改变。只是这些话，她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周启楷冷笑，“你的爱就是处心积虑的接近，就是分手后的死缠烂打？林温泉，你的爱真让人恶心。”
“不是这样的......”她哽咽着摇头。
“那是怎样？”他猛地松开她的手，“你告诉我，一个口口声声说爱我的人，为什么连一句真话都不敢说？”
周启楷心里莫名烦躁。他既想听她解释，又厌恶她的解释；既想她留下，又恨不得她永远消失。此刻完全忘了自己早上打算永远也不会给她机会的那份决心。
温泉抬起泪眼看他，“我不知道该怎么证明这份感情，但我真的爱你。我不想分手，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这些天我过得很痛苦，比起在没遇见你之前过的那些苦日子更痛苦千百倍。”
她声音发颤，却坚持说了下去，“我伪造学历是因为自卑，说自己孤儿是因为对父母早就绝望。至于霸凌，那完全是污蔑。如果你愿意听，我可以把每件事都告诉你。现在我说的每一句都是真话，不管你信不信。”
说完，她静静等待他的回应。
周启楷盯着她的眼睛看了许久，突然别开脸去，眉头紧锁。他几乎要被她眼中的恳求动摇，却硬生生压下心头那丝松动，冷声道：“拿到你的东西就滚。”
温泉依然站在原地。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片刻后，她鼓起勇气向他靠近一步，“启楷，我要怎么做，你才肯原谅我？”
周启楷深吸一口气，目光从阳台收回，重新落在她脸上，语气斩钉截铁，“就算你去死，我们也不可能了。还是说你闹这一出，其实是为了分手费？开个价吧。”
“我不要钱！”她声音发颤，“我只想和你重新开始。”
“趁早死了这条心。”他转过身，环视一周，“这房子里的东西你还有什么要拿，今天之内全部清走。明天起，我不会让你再踏进来半步。”
“你为什么能这么绝情？启楷，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有意义。你刚才要我证明我的爱，那你的爱呢？”
周启楷再次别开视线，喉结轻轻滚动。沉默片刻，他转回目光，语气平静，“既然你非要听，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我不爱你，甚至厌恶你。看见你现在楚楚可怜的模样，此刻的眼泪，都让我作呕。”
“满意了吗？还想听吗？”他问她。
温泉的嘴唇微微发抖，死死盯着他，泪水大颗大颗落下。她猛地别过脸去，用手背狠狠擦了几下，终于控制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周启楷揉了揉太阳穴，感觉空气有点闷，又有些烦躁地扯了扯领口，不再理她，径直走到沙发前坐下，背对着她打开了笔记本电脑。
屏幕亮起，他看似认真，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不知过了多久，哭声渐渐平息，只剩下断断续续的抽噎。
周启楷听见她哽咽的声音带着愤怒从身后响起。
“周启楷，我不会放弃的。就算你烦我、腻我、用最难听的话骂我，我也要缠着你，直到你重新回到我身边为止！！！”
嗓音软绵绵，宣言毫无威慑力。温泉说完，手串也不找了，转身就走。门被带上的风里，还残留着她愤怒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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