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絮凑过脑袋，眼神却不敢往元染手机上瞟，哪怕余光也不敢。他状似不经意地问：“哥，你在跟谁打电话啊？”
元染头也不抬地说：“余助。”
“你还跟他聊，”白絮斟酌了一下，才说，“哥，你好像对余哥，有一点关心。”
一丁点的关心，也足以令白絮震撼。要知道，元染过去是从来不过问别人的事的，甚至连自己也近乎到了完全不在意的程度。
元染没什么表情地说：“没。”
白絮问：“真的吗？”
“嗯。”元染说。
白絮说：“那可能是我想多了。”他的心情变得好了起来。
白絮指着一幅画对元染说：“哥，你看这幅画，好怪诞！”
元染看了眼画，一群人倒挂于天空之上，笑嘻嘻的。说是人，可他们的五官全部扭曲，笑起来令白絮汗流浃背。白絮抱了一下自己，他仿佛听见耳边有这群人的笑声，桀桀桀桀桀，他抱紧自己。
太诡异了！
白絮自认不是一个胆小的人，打计事起就不怕黑，更不怕鬼片，走进殡仪馆，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害怕。
而现在，他竟因一幅画而浑身起鸡皮疙瘩。这让白絮感到极为不可思议。
白絮总觉得，这幅画有勾魂的作用，他感觉自己的神经有些错乱，眼前的东西好像也倒了过去。他忙拉了一下元染，声音微颤地说：
“哥，我们走吧。这画太诡异了。”
元染却一动不动，直勾勾盯着画看。白絮喊：“哥？”
“嗯，”元染偏头，看见白絮没出息的样子，无声叹了一口气，他说，“走吧。”
“嗯，”白絮说，“哥，你真的不觉得那幅画很可怕吗？我感觉这幅画是神经不正常的人画的。”
“没。”元染说。
白絮猛地拍一下脑袋，说：“是啊，哥你从来不害怕什么，我怎么会问你这个问题。”
元染沉默不答，眼眸闪动了一下。
白絮说：“这副画给我的感觉跟《雨中女郎》一样，第一眼不觉得有什么，看久了瘆得慌。”
“嗯。”元染神色淡淡。
目光中出现一副色彩亮丽的画，白絮的眼睛重新亮了起来。他对元染说：“哥，你看这个。这幅画正常多了。”
元染点点头，站在画前，画上是一株正在盛开的白莲。白絮笑了笑，他说：“哥，我喜欢这幅画，你给我拍一张呗。”
“嗯。”白絮掏出一天没关照的手机，打开相机。白絮忙俯下身子，脸凑到莲花边，笑容灿烂，还在脸颊边比了一个“耶”。元染默不作声地把他的样子捕捉下来。白絮又换了只手比“耶”，元染又给他拍了一张。
看见照片，白絮乐呵呵的，对着空气投了一个篮。反应过来后又觉得尴尬，所以四处晃了一圈才敢游回来找他哥。
白絮远远地看见元染站在白莲前，一动不动，一声不吭。白絮的视线完全落在元染侧脸上。他慢腾腾走了过去，元染的目光聚集在白莲上。
白絮静静盯着元染，元染静静盯着画。几分钟过去了，两人还维持着这副模样。最后是白絮打破了沉寂，他说：
“哥，快九点半了，我们回家吧。”
元染收回目光，点了点头。
出了大厅，白絮问：“哥，你最喜欢哪幅画？”
元染说：“没有。”
白絮笑着说：“我猜你也没有。但我有，我喜欢那幅《白莲》，美丽、纯粹、孤高。”
像极了他哥。
元染点了一下头，什么也没说。
白絮说：“哥，明天我们去看音乐会吧。‘Sky’的。听说他们这场演出会特别专注，因为这是他们来国内的第一场演出。”
元染说：“不去。”
“好吧，那我自己去。”白絮说。
元染说：“你明天该回学校了。”
撬了一天课的白絮：“……”
白絮自知理亏，不敢辩解。他说：“哥，那周末去。周末有其他乐团的演出。”
元染说：“不去。”
“好吧。”白絮苦着脸说。
两人站在路边，一堆人看着元染，白絮冷着脸，挡住元染，那些人悻悻地站在原地，踮着脚看元染，奈何白絮把元染挡得严严实实，加上白絮的脸色特别冷，便也没人敢上前。
直到看见元染上了车，再也没别人看他，白絮的脸色才好了起来，也跨上了车。
元染大大方方地回余助消息。白絮不经意地一瞥，他把对话看得一清二楚，他轻松地说：“哥，你跟余哥关系挺好。”
元染没理会他。
白絮知道，自己错了。他哥讨厌别人过问他的私事。他说：“对不起啊，哥。”
元染继续给余助回消息，没搭理他。
白絮低着头，不敢再喊了。元染却偏头，看向白絮，他说：“抬头，你没做错什么，不需要跟我道歉。”
白絮立马把头抬了起来，笑嘻嘻的。他有些委屈地说：“我还以为你生我气了。”
“没，余助问我到家没。”元染说。
“嗯。”
元染直视着白絮的眼睛，淡漠地说：“不是你让他关心我的，现在他真关心，你怎么又介意。”
“没介意啊。”白絮的眼神飘了飘，他摆手，立马坐直，说：“这很好。诶不。”他拍了一下脑袋，直愣愣地盯着他哥，说：“哥你怎么会知道。”
“猜的。”元染说。
白絮说：“没个人照顾你，我不放心。”
“嗯。”元染没什么表情。
白絮又说：“余哥很有分寸的，他人很好，又特别温柔有耐心，有他照顾你，我放心。”
“嗯。”元染依旧没什么表情。
白絮摸不着头脑了，他说：“哥，你这到底有没有生气啊？你要是觉得我这样不对，我马上让余哥少盯着你。”
“少盯着我？”元染的音调终于有了上扬。
白絮说：“反正不盯着你肯定不行。万一你又出什么事怎么办。我宁愿你生我的气，也不想你出事。”
元染沉默了，他的拳头在心口抚了两下，拧了一下眉，白絮神色大变，慌乱地喊：“哥！”
“没事。”元染的手从心口滑下，他凝注着白絮，白絮的眼睛里满是关切。
白絮说：“哥，要不还是去趟医院。”
“不用。”元染恢复了一贯的表情。面无表情。
白絮的眼神死死钉在元染身上，元染沉默了很久，才喊了声：“阿絮。”
“嗯。”白絮依然望着元染。
元染说：“多关注自己。”
白絮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凝注着他哥的眼睛，他哥眼眸狭长，双目依旧了无神采。但他总觉得他哥好像知道了什么。
我要完了吗？
白絮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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