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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狄家

七始神州,在七律山上的一隅,有一处与世隔绝的小村落。不似外界七大神州的争霸,七律山独立于以各州首领命名的州地:黄钟、林钟、太簇、姑洗、蕤宾、南吕和应钟。兀自和平生长。

狄仁发被推举成王,虽为王,但他总自称为七律山的守护者。其乡人只当他是强而不傲,强是他以一己之力抵挡住黄钟、林钟和太簇三人的联合围剿,最后大获全胜。但这只是在外人看来,但狄仁发知道,这一战之所以必胜,那是因为七律山本身,只不过,他太了解这个生他养他并赖以生存的地方罢了。

狄仁发在奔赴战场之前,便与刀家小姐刀三七私定终身。那时狄仁发还是个普普通通的劳动人民,刀家由于垄断式的豆业生意,是当地有名的大商贾,钱财与权力双生,地位自然不必说。

刀三七自然以为父母会不赞成这门亲事,正欲与狄仁发私奔逃往临近的宋国。宋国位于姑洗.

因与京城最远,故而越发不把天子放在眼里,这几年势头渐猛。

哪知二人因**之欢推迟了一天,便东窗事发,一发不可收拾。得知天子征发士兵,要与宋

国一战,在混乱中,二人的关系被撞破,被刀氏夫妇抓了个正着。

刀三七正脑补一大串“在父母强硬态度下,二人生离死别的悲痛情节”,却没曾想,她娘扈三棱竟然先去握了握狄仁发的手,一言不发地将刀三七带回房间。这令刀三七实为不解,这是她早就知道?刀三七连忙否定了这个想法,她娘是屠户的女儿,她随母姓,最知母亲性子泼辣直来直去,若是早就知道,恐怕不会等如此久。那是不知道?那这一连串的行为如何解释?

刀三七是个不愁吃喝长大的乡野女子,但他爹早年由于生意各地走访游览,遇见过不少世家大族,运气不错的他受了亲戚的朋友的影响,酷爱礼乐。晚来得女的他早早把生意事甩手给三七她娘,一门心思宠爱三七,最喜与三七搬一席草垫子,边晒太阳边讲他游访各地的所见所闻的旧事。深受礼乐文化影响的他倒没想过要把女儿培养成什么懂理遵道的小姐。

扈三棱虽然年轻时嚣张跋扈,幼时更是个唯我独尊的孩子头目。但自从遇上巴豆,便一发不可收拾地坠入爱河,性格竟然温婉了许多。怀女之前,这段门当户对的互补之恋倒是那一方天地的一段佳话。

人们常说,巴豆人如其名,性子确如豆子一般踏实稳“重,爱意是满满的饱腹感;扈三棱字香.

性子却出自那屠户的老爹火辣直接,爱意却是拙拙的琴音。

三棱当年为了追求巴豆,竟拿着他爹的杀猪刀去深山里砍下一棵千年大古树,偷了他爹攒了

几十年的积蓄,偷了他爹的一头牛,借了欠他家钱的姐妹的木制车,驮上古树,就去各地走拜会各地的做琴的名家。人家看出她手脚笨拙想着这姑娘出手阔绰而且一片匠心,不少人主动提出为她打一把,可这个直来直去的死心眼偏不,工匠们与她接触久了也了解她直话直说的性格,但越是了解越想不出她这是意欲何为。

原来,再泼辣的小姑娘,在情窦初开的年纪,有些事也是不愿讲也说不出口的。

她只得搬出他爹用一生的经验得出的话,应付那些师傅们:“我爹说,杀猪杀得久了,也能摸出一套自成派系的章法,那般最是省力又节约。亲历亲为,久了也就能着了门道了。”说完便笑嘻嘻地直视师傅的眼睛,仿佛害怕什么心思被看透:“你教教我,我自己练练,那我以后可不想有多少琴就有多少琴了。”师傅们云里雾里,倒是被这自洽的逻辑虎得一愣一愣的,但也着实喜爱这个古灵精怪的孩子,便出心出力地教。就这样上午学做,下午“哄骗”师傅们搜集琴谱教她弹琴,持续了三年。一把歪歪扭扭,横七竖八的古琴勉强出世,在络绎不绝的琴师抱耳痛哭的崩溃绝望中,一首本该缠绵悠扬的乐曲被她以面目全非的技法跟跄完结,庆祝形式是乐师们喜大普奔地逃离出那个三棱为修琴艺而建造的木屋,那情景,别提多喜庆了。

功成那天,驮着那把古琴回乡的三棱正幻想着巴豆会如何泪流满面的听着她自命为《幽情》

的相思曲,她觉得,刀豆那个闷骚怪,不隐匿些表达,我怕他听不懂。想着,就咯咯地笑。没成想,远在村口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面前放着竹筐好似在做生意。还未等看清,那身影就向着她狂奔而来,再近,那是巴豆,她惊喜地跳下车,正要炫耀一般向他展示自己的成果,却被迎面而来的巴豆结结实实抱了个满怀。未等向来表达欲旺盛的她发话,竟然是一向惜字如金的巴豆喋喋地说着:“我欢喜你。我想,你的性子不会离开我太远,总想着,只要你在就好,未曾奢求,未曾直言。没成想,没成想,你何故要离开,倒要我承受这相思之苦。三棱听着这话,心顿时柔上一柔,正欲看他,却被巴豆误以为她要挣脱,急忙游说:“你别走,你儿时许我的,一辈子在我身畔,哪能不作数呢。”这话,又让三棱的心颤了颤,越发说不出话来,只能放慢的动作,安抚着只想看他的脸,可又被误会。

巴豆以为在他走之前面对她直来直去的表白太过沉默,那并不是由于他自卑,只是,他被她的“挑逗”搞得有些羞,便只得落荒而逃。想起,便懊悔不已,急急促促在她将看到他的脸的一刻,捧起她的脸,吻了上去。由于笨拙,歪歪斜斜,倒是憨憨地调整自己唇的位置。

这下三棱完全愣住,傻傻地立在空中,心里甜蜜地疑惑,这还是那个当年那个一逗就脸红的

小巴豆吗?

至此,“三年扈香苦修琴,竟不见得那直肠心;村口巴豆驻三年,到头来竟是个假漠人。”便

在这西北旮旯里声名远扬,成了有情人们传唱的歌谣。

正巧,那一年,巴家渐渐富起来。原本的菽铺渐渐变成药铺,其乡人,凡病者,食之,皆药

到病除。

而时人所不知道的事实是:巴家不知在何处寻得一株药草的培植方法,在原先的菽园中种上由于外形与杂草无异,其乡人大都以为只是刀家人太懒而疏于锄。事实上,巴家人为防止有人觊觎便杂植于此,命之曰菽藠。

靠着药铺的生意,巴家以一场盛大的仪式迎娶了刀家的小姐。其后二年,得一女,名之巴三

七,选“七”字,实则出于刀三棱弹的《七始》,这是她第一次作的曲。

巴豆家的小厮们深知他们雇主爱女之心日月可鉴,都料得这个姓狄的小子是大难临头了。可

后来,非但没有遇难,反倒成了正经的驸马爷。而且,不止于此,因助天子打败宋国,而被天子册封,坐上了诸侯之位。姑洗距离京城太远,狄仁发主要职责便是镇守此地,天子终是怕再有宋国之事。因七律山地

势陡峭,平地狭小,这一支终是不能成规模,故只称“狄家”而不称国。

在民间,有学问的大夫口中常念叨“有四民,有士民,有商民,有农民,有工民。夫甲,非人之所能为也。丘作甲,非正也。”可见,狄仁发能从一介甲兵,到最后成为丈人所在乡的封主,其中艰辛,怕是无法想象。

但这个狄家家主性情倒是有些怪异。在生了女儿狄爻七后便尤其明显。狄爻七刚满三岁,他就不顾刀三七的如何劝阻,硬要把她送到七律山顶的寺庙里,交由重启道长看护,还不允许刀三七去见,二人就此决裂,刀三七回到刀府,但此地是狄家,一切并不是这种商贾之家能应对的。她本欲求助,却没承想,父母无能为力,只能与她坐席述往,弹琴阅经。

无奈之下,刀三七相思成疾。终是不能解脱,便不日驾鹤而西。

狄仁发算是走了个排场,任谁都看得出来他此举无心,但谁都不敢多说什么。大家都忌惮着他。他刚被受命那时,拖着战刀,鲜血顺刀剑流淌,身上几乎没有一处完好,满是血痂,眼神低沉得像是要把见到的人都拖进地狱。

他明明存了死志,却终是没死成。

刀三七一见他便扑上去,可他终是如木头一样,没半点反应。面对女儿撕心裂肺的哭声,刀

氏不忍,便登上山顶去请重启道师来为他做法。

狄仁发斜低着头,无力地瘫坐在刀三七摆好的椅子上,竟在不停地留着泪。重启大师便含笑款款踏进,随即狄仁发眼睛里出现一双青竹色的鞋子,他像是被刺了一下,倏尔抬起头,待看清来人,他愣了一愣,但随即眼睛却突然着了光,自我嘀咕着“这山上竟然有寺庙,原来,有寺庙啊……)

然后,天子的封授便到了

大师走之前,刀三七拼命道谢,但大师推辞到“我会来,只不过是与那人有缘,反倒是姑娘

不必要与无缘之人纠缠才好。

自那之后,狄仁发性情大变,本是此地最唯唯诺诺最好欺负的那个,但是却变成最冷酷最不近人情的那个,话越来越少,惩罚人的手法也越来越干脆狠厉。更是立出了“凡狡辩者,凡各执一词者,一刀斩”的残忍条例。

自那时起,其地再也每人敢反抗他。与其说是不反抗,倒不如说不愿搭理他。

但他到底也没做过任何侵害百姓利益的事,不爱权,不慕利,只是不怎么喜欢处理麻烦事而

已。他逐妻,他送子,空余一人,在偌大的府邸里,谁也不知道他在干嘛。

但人们到底也是不关心,一个虽不听他们的苦闷,却不会造成他们疾苦的人。

他自关心门,孤世而居,妻死儿离,不语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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