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一了再次越过黑色防盗门防线，光着脚走到沙发上坐下，心里突然产生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刚才停电了，热水要再烧一会儿，等会你先洗。”敌方指挥官给无家可归的俘虏倒上一杯温水，语气不容置疑地下达命令。
“我洗什么澡…”沈一了把好奇的四处张望的黑板拽进怀里，眼神直直地盯着纸杯上的花纹，过了两秒，从嗓子里闷闷地吐出几个字来，“我等会儿回家去洗。”
“你钥匙不是丢了吗？”贺航疑问道。
说罢，也不等他回答，自顾自地把晾了一会儿的雨伞整理挂好，去到卧室不知道做些什么，隔了好久才出来。
“你家里人什么时候回来？”贺航**着上身，拎着一条浴巾和几件干净衣服走到沈一了面前，居高临下地问。
“不知道，可能——明天吧…”沈一了只在他身上扫了一眼就躲似的撇开视线，怪不得自己跟他交手两次都吃了亏，这人看着高高个子的，一副细狗模样，没想到身材居然这么好。
即使他再不想承认，他确实是有些嫉妒。他一直觉得贺航只是那种长得好看却不中用的那种花架子，没想到衣服底下的居然是一副皮肤细腻光滑,肌肉轮廓分明的光景。
肩宽腰窄，一看就是练过的。
“那你怎么进去？”贺航迈开长腿走到他对面坐下，往他身上瞧了一眼。
黑板状态还不错，毛发已经干的差不多了，这会儿正跃跃欲试的要从沈一了怀里钻出来。
“你借我用下充电器，我手机充点儿电，过一会儿找个开锁的，或者随便到外面找个旅馆。”
“嗯。”贺航点点头，没说什么，去卧室里拿出充电器和一截插线板，接到插座上延伸过来递给沙发上的沈一了。
“你光脚不凉吗？”贺航这才注意到沈一了一直光着脚，根本没穿他递给他的拖鞋。
“不凉。”沈一抬起头，盯着他的肩膀说。
贺航的肩膀上有一块深褐色的瘢痕，沿着肩头一直爬到后背去，乍看上去，和白皙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狰狞极了。
贺航应该也注意到了他的视线，下意识的顺着他的目光垂眸去看，沈一了见对方没有主动解释的意图，也没什么心思去刨根问底。
“坐一会儿我就走了，省得你再刷了。”沈一了说，接过充电器插在手机上。
贺航能收留他坐一会，他就已经很感激了。
他几乎没去过别人家作客，许是他天性就孤僻冷淡，又或是寄人篱下的那些日子给他留了什么阴影，哪怕对方主动示好表示不嫌弃，他也很不喜欢给人添麻烦。
况且在他的印象里，贺航的生日好像就在九、十月份来着，这俩月份是处女座，洁癖加上强迫症，根据这房间的整洁情况来看，这人应该占个全。
贺航“嗯”了一声，没置可否，就平静地坐在他对面看着他。
沈一了：“……”
两人就这么尴尬的坐着，也不交流，隔了好久沈一了终于憋不住出先声打破这诡异的气氛，“我穿还不行嘛。”
“你随意。”贺航嘴上虽是这么说，身体却先于沈一了动作，把拖鞋递过去，整齐的放在他的脚下。
沈一了不情愿的抬起脚踩住黑白配色的拖鞋，这鞋大的要命，在他脚上像小船儿似的。
“你多大的脚？”贺航哑笑两声问道——拖鞋把他干净白皙的脚背压的都带上了血色才勉强跟住，就这样后面还留出一大截。
“你这么高的个头儿，怎么脚这么小？”
“笑屁，40，你有意见？”沈一了坐直身体，抬眸瞪他。
“没意见。”贺航抑制住想笑的冲动，清了清嗓子，抬起拳心挡住嘴角，强扭过话题，对着不安分的小黑猫抬抬下巴，“旅店应该不让它进吧。”
沈一了抬起眸子又不愉地看了他一眼，好看的眉毛攥成一团——他没想过这个问题，他长这么大还没有过自己一个人住过旅店，他确实是不清楚旅店会不会允许未成年人带着个宠物办理入住。
那他就只能找个开锁师傅了。
想到这儿，沈一了拿起充了半天电的手机开了好一会，按的手都酸了，手机连个动静都没出。
坏了。
他把手机丢在一边，烦的不行，下意识地就想掏烟，一伸手却从兜里摸了一手湿乎乎的毛和灰尘。
“怎么了？”贺航端起水杯抿了一口，“开不开机？”
沈一了：“不知道，估计是进水了。”
“也可能是手机没充进太多电。”贺航沉吟道，“这样吧，你先去洗个热水澡，让手机充一会儿，要确实是坏了的话，再想办法。”
沈一了：“……”
这人老叫他洗澡干什么。
“这都是我之前买的，只穿过一两次，有点小，等会儿你洗完可以先穿这个。内裤和毛巾都是全新的，这你放心。”贺航耐心的说，又伸出手把准备好的衣服递过去。
沈一了没接，漆黑的眸子闪动好几下，最后直溜溜的对焦到贺航身上。
这人态度怎么转变的这么快的，热心的简直不要太过分，一看就没憋好心思。
“你不会是怕尴尬吧？”贺航问道，见他不答 ，又抬起眼一本正经地说，“你小时候又不是没在我家洗过澡。”
贺航把衣服丢给他，盯着沈一了一副呆愣的表神情笑了两声，语气幽幽，“也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落汤鸡会怕水也正常。”
沈一了被他呛人的话一激，噌地一下就站起身来，从他手里抢过干净衣服，俩眼瞪得溜圆，“你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
“沈一了，你知道落汤鸡生病了叫什么吗？”贺航装作一副不解的神色自顾自地说。
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得知沈一了就是儿时那个小跟屁虫之后，他就老想看他这副炸毛的样子。
“瘟鸡，对吧。”见他闭口不言，贺航自问自答道。
“你丫有完没完。”沈一了面带微怒，双拳紧握，摆出一副要动手的架势。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洗澡去吧。”贺航也站起身来，抱起探头探脑的小黑猫撸了两下。
沈一了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过身踩着不太合脚的拖鞋一瘸一拐地往浴室走。
沈一了站在花洒下盯着脚下的拖鞋，任由热水冲走身体的寒冷和疲惫。
他洗的很快，只是简单的冲了一下就把水龙头拧上。
自己小时候还在他家洗过澡吗？沈一了后知后觉。
不过该说不说，要不是贺航收留他，自己现在肯定还孤零零的坐在楼道里为去处犯难。
他把身上擦干，盯着贺航给他准备的衣服看了半天才自暴自弃地换上。
沈一了把刚用过的东西都一一归位、整理干净，看着被雾气朦胧了边角的镜子。
难看，沈一了想。
贺航肯定是故意找这么难看的衣服给他的。
他给他准备的衣服尺码还算贴切，除了裤脚稍长一点，拖沓在地上之外，倒没什么不合身的地方，就是这个颜色，他实在是不喜欢。
贺航给他的上衣是一个劲儿粉的T恤，胸前是一只白色的垂耳小狗，吐着舌头，看着挺萌，可穿在他身上衬着他本就柔和精致的面容更显秀气。
娘炮的不行。
沈一了对着镜子挤挤眼，颦起眉毛，让自己的气质凶悍了些，推开门，俩手插在兜里，冷着脸走出来，坐到沙发上。
“我洗完了。”
沈一了走到客厅里，却发现客厅里唯一喘着气的生物是站在茶几上调皮的一下一下把贺航的水杯往下推的小猫。
他看着自己还剩下半杯水的纸杯洒在地上，贺航的玻璃杯也处在掉落的边缘，额角一跳，伸出手捞起罪魁祸首，弹了个脑瓜崩才放在地上。
“贺航？”沈一了叫他，却在空气中嗅到一股糊味，他跟着气味走到厨房，就看着贺航站在窗户旁的炉灶前直愣愣地盯着一口锅。
“你干嘛呢？”沈一了问，糊味的来源好像就是贺航手里的锅。
“在给你做饭。”
语气极其无辜。
“给我？你这是…做什么呢！”他走过去，从贺航手里拿过铲子给锅里的东西翻了翻面，嘴角抽了抽，抬眼一脸疑惑的看着贺航。
一面糊了，一面没熟——顶尖大厨！
“这是——带鱼？”沈一了惊呼，这玩意他喂流浪猫，流浪猫都得嫌弃的白他两眼。
“不是，你怎么不放油啊？”沈一了吐槽。
“煎鱼放什么醋啊？”
“你连内脏都没挤就吃？”
“你厨艺真好。”
槽点太多，他一时有点吐槽不过来。
“还要挤内脏吗？”贺航被他堵的一时说不出话，深深看了他一眼，问。
网上的教程里好像没说过。
沈一了扶额，“倒了吧，都糊了，这样做出来根本吃不了。你家里人呢？你平常自己都不做饭吧。”
“晚上都是我自己住，”贺航听劝地把鱼倒掉，又端着锅去水池里洗净，背着身说，“这其实是第一次做。”
张婶其实给他做好了饭放在锅里，吃的时候打开火计时热五分钟就好，但应该只够他一个人的量。
沈一了没得吃。
“啊啾。”沈一了刚想继续吐槽，却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他估计贺航也闻到糊巴味了，不然不会把窗户开这么大缝。
贺航看了看他还有些湿的头发，根根立得笔直，伸出手把窗户关上一些，“怎么不擦干？”
“这不是有现成的吗?”沈一了没理他，捋了下头发上的水，指指炉灶边的两盘菜。
“只够我自己吃的，你饿着？”
“我不饿…等会我回家再吃。”沈一了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菜，炒白菜也就那样，这个烩牛肉看着还不错。
“你手机能开机了？”贺航问。
沈一了摇摇头，没回答，这地方太透风，吹得他鼻子一阵阵发酸。他强抑制住又想打喷嚏的冲动，“不知道，我现在去看。”
贺航没再说话，沉默着把饭菜端到餐桌上，自己吃饭。沈一了自觉无趣，去看手机，果然不出他的意料，已然因为进水坏掉了。
“坏了，开不开机。”沈一了从沙发上走到餐桌，在贺航对面坐下。
贺航这才注意到沈一了的模样：
他头发已然干透，可能是发质偏软的缘故，发型没那么锋利，配上这件淡粉色上衣，衬得他皮肤更加白皙，活脱脱一个奶油小生。
但配上沈一了这副吊儿郎当、无所谓的表情，一点也不女气。
“吃啊，看我干什么。”沈一了瞪着贺航，语气颇为不快。
这人什么毛病，就因为讽刺他一句厨艺好，态度就冷地这么快。
小心眼果然惹不起。
“那你手机坏了怎么办，等会去哪儿？”贺航不再看他，低下头扒饭。
沈一了耸耸肩，果然小心眼憋不住要赶人了。
“没想好，可能去我姑姑家睡吧。”
贺航：“远吗？”
“还行吧，骑快点二十分钟吧。”
“你有车吗？”贺航夹了一口牛肉，轻飘飘地问他。
沈一了刚想说有，又霎时愣住，贺航提醒了他，他自行车的钥匙跟家门钥匙挂在一串上。
这下他是真为难了，除却找面前这人借钱开锁再没别的办法。
可他怎么好意思的，先不说救命之恩还没报，就光是今天收留他，他就不知道怎么报答他。
“要不我借钱给你开个锁？”见他沉默，贺航唇角微微勾起一个不显然的弧度，沈一了就快把局促俩字写在脸上了。
“不借那算了。”
“借。”沈一了咬着他的尾音说。
趁人之危，小人之举——沈一了又在心里给贺某人划了道叉。
“找我借可是有利息的。”贺航此时已经吃完饭了，抽出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
“什么利息？”沈一了问。
“你先答应我。”
“你先说什么利息。”沈一了执着。
没想到贺航却不再说话，玩味的看了他一眼，站起身把没剩几口的饭菜端到厨房。
“我答应你。”沈一了咬咬牙，隔着门说。
开个锁也就五十块，他倒要看看利息能高到哪儿去。
“我听你刚才的意思，你挺擅长做饭？”贺航甩甩手上的水，“利息就是你请我吃顿饭。”
“就这啊。”沈一了把心装回肚子里，原来是虚惊一场。
“要你亲手做的。”贺航得逞似的笑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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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小什么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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