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孟冬是在一个周六的晚上住进张柯家的。
走之前张柯和他一起把教师宿舍打扫了一遍,除了他们两个,没有一个人知道这件事情,他们事先并没有通过气,但都默契地不对外说。
赵孟冬只在宿舍住了一个多月,走的时候就和来时那样,一个行李箱,一个背包。
他们是故意趁着深夜走的,一旦被熟悉的人看到,在学生们中间传开,不知道会生出怎样的胡言乱语。
赵孟冬锁好门,把钥匙揣兜里:“走吧。”
“记住我给你说的约法三章,”张柯说:“不听我的话,我随时把你赶出去。”
赵孟冬说:“好的。”
“那走吧,”张柯替他背着包。
他们认识有段时间了,互相都认为对方是很好的人,感情升温的很快,性格就像拼图那样契合,私底下,张柯很喜欢和赵孟冬打闹,渐渐的,俩人都原形毕露。
张柯没一开始那么乖顺,赵孟冬也不是什么事都那么正经。
上课和下课时的关系,他们转变得来去自如,知道在什么时间应该保持什么样的关系,从不越界。
在张柯家的第一个晚上,赵孟冬洗好澡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
张柯的房间很小,也不是精装修,就一张床和一张书桌。
他突然想起他那间装着摄像头的大房间,他从小到大的成绩也不差,可他妈妈就是担心他会贪玩,随时打开监控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所以在那个房间里,他时常觉得自己是被栓起来的。
这个小房间赵孟冬很喜欢,在里面,他自由自在。
“想什么呢,”张柯穿着大裤衩进来问他:“睁着俩大眼看啥呢。”
“没什么,”赵孟冬说,他从不跟张柯提起自己的过去。
张柯进来是拿衣柜里的衣服的,他把衣柜清空:“衣柜你用吧。”
“明天我要买点衣服,”赵孟冬躺在床上,双臂枕在头下,脚一晃一晃的,别提多惬意了。
“衣服不够穿?”张柯问。
“爱好,”赵孟冬说:“把自己打扮得好看一点,我来都没拿几件衣服,我要把你衣柜塞满。”
张柯想起第一次遇见赵孟冬,第一眼就被他的外表深深吸引,那时他就觉得他可太洋气了:“你好像个女孩啊。”
赵孟冬指着他说:“刻板印象。”
—
北方冷得实在太早了,十一月份,早上都能感到刺骨的寒风。
这几天气温下降得很快,很多学生都套上了冬季校服,这种校服说是袄子,但里面棉不多,更像是一件厚外套。
闹钟一响,张柯就从床上坐了起来,发了会癔症,才开始穿衣服。
赵孟冬不用起那么早,这时他还正在睡。
张柯在穿鞋的时候,他从房间出来了,视线越过厨房看向窗外,天还没完全亮,好像还起了大雾:“今天多少度啊?”
他看张柯穿得很单薄:“多穿点。”
张柯说:“没事,反正是跑着去,到学校都热。”
五公里左右的路程,张柯跑过去大概十五到二十分钟,算是每天早起的晨练,除非下冰雹,否则雷打不动。
“那去吧张同学,”赵孟冬嘱咐他:“一定要吃早饭啊。”
“知道啦,”张柯跑着下楼梯:“你睡觉吧。”
赵孟冬在门口站了一会才回房间,他躺在床上,已经没了困意。
他在张柯家住了有段时间了,一切都在正常进行着,他不是没想过自己住进来后会后悔,比如,随着进一步的接触,他和张柯会产生人和人之间固有的矛盾。
再比如,如果他和张柯住在一起的事被学生们知道会引发什么后果?会不会影响到张柯的学习?
对于很多事情,他都可以做到不顾别人的看法,但就拿这件事情来说,他还做不到。
不但做不到,甚至还有些畏惧,这绝对会成为班级里的一个话题,或轻或重,但不可避免。
他最最担心的,还是自身的一些敏感问题会影响到张柯。
但是截止到目前,他所忧虑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天冷了,短袖穿不了了,张柯上专业课时上身穿着长袖速干衣,下身穿着紧身弹力裤,他腿型好看,又长又直,没一点多余的肉,紧身裤把他腿部的优点勾显出来,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他正弯着腰从框里挑一个好一点的铅球,大腿突然被人摸了一把。
他被电到似的直起身,回头一看是曹家俊,张嘴就开骂:“你他妈有病吧,吓死我了!”
“我又不是女的,你怕什么?”曹家俊说:“还不能摸啊。”
“恶心,”张柯说。
“哎,你他妈说谁恶心呢?”曹家俊推了他一下。
他俩就要打起来,这时赵孟冬拿着成绩表过来了:“你俩干什么?”
曹家俊先告状:“赵老师你评评理,我就摸他一下大腿,他就说我恶心。”
赵孟冬看向张柯:“同学之间小打小闹,别放在心上。”
他拍下曹家俊肩膀:“先去训练,你上节课百米跑得不错,照着昨天教的热身再练一遍。”
曹家俊比了个OK的手势,跑走了。
赵孟冬撇了眼张柯的大腿:“没事吧。”
只是被摸了一把,□□上不可能有什么事,主要是心里,比较**的部位,不论男女,碰了他都膈应。
“都是男孩子,别生气了,”赵孟冬说,说完他也想拍下张柯的肩膀,手即将触碰到时又紧急收了回去,不着痕迹地说:“你也去热身吧,多练几组髋关节训练。”
他的手刚刚离自己那么近,张柯怎么能发觉不了呢,他想,赵孟冬可能是通过刚才的事情,觉得自己不愿被触碰。
不知道为什么,张柯特别不想让赵孟冬误会这件事。
“赵老师,”张柯说:“我没生他气,就是他刚刚吓我,我一时没忍住才说那俩字的。”
紧接着赵孟冬就点点头,说:“我知道。”
这都什么事啊?张柯擦着赵孟冬胳膊走了,身体触碰的那一秒,他用只有赵孟冬能听见的声音狠狠地说:“你知道个屁!”
之前上课张柯和赵孟冬会有些非常必要的肢体接触,但这节课下来,他连赵孟冬的一根汗毛都没碰到。
不是没有这个机会,而是赵孟冬一直在躲着他,之前他压腿姿势不对时,赵孟冬直接上手帮他摆正,而现在就只是口头一直说。
“小腿绷住,膝盖压住啊,老是动怎么回事?”
张柯听得心里一阵无名火:“我压不住。”
“那你手放上面啊,”赵孟冬说。
张柯把手随意往膝盖上一放。
赵孟冬啧了一声,眉头一拧:“今天怎么回事?”
张柯说:“你怎么不帮我压?”
赵孟冬拿出老师的威严:“要是这节课我不在呢,你就不压了?”
张柯把手压在膝盖上,老老实实的,他知道自己是在无理取闹:“知道了,赵老师。”
“保持两分钟,然后换腿,结束之后准备跑速耐,”赵孟冬说完就走了。
张柯一直盯着他的背影,看他挨个去指导别的学生。
那个学生摆臂的姿势不规范,他眼见着赵孟冬帮他调整手臂。
他转回头,哼了一声。
速耐课一周两节,赵孟冬根据每个人的体质制定了对应的米数,速耐不光是他们的噩梦,还是所有体育生的噩梦。
没有一个人跑完速耐之后身上还有力气,如果有,那说明跑得还不够。
赵孟冬面前站着一排刚热完身的学生:“好,四百加两百的间歇跑,准备。”
人群中有人在说“拿捏”。
赵孟冬对那学生笑笑:“等你跑完再说。”
赵孟冬在吹哨子之前,看了张柯一眼,那小子好像心情不怎么好,站得离自己好远。
他来不及想其他的,吹响哨子,学生们箭似的冲出去。
他看到,遥遥领先的是张柯,那小子跑得很拼命。
两组下来,学生都虚脱了,全都趴在地上叫苦不迭,个个脸上全是痛苦面具,极个别已经吐了。
“来,感受一下自己的脉搏,”赵孟冬站着说:“把手轻轻放到手腕上,摸到脉搏,数十秒乘以六,看看有没有达到一百六,低于一百二的要重新跑。”
学生都跪在地上掐心率,只要张柯躺着一动不动。
赵孟冬心中突然一紧,害怕他出什么事,刚才他跑的太吓人了。
“喂?”赵孟冬蹲在张柯身边:“怎么样?”
张柯眼睛半睁着,弱弱地:“哥,我好想吐。”
“你跑得也太猛了,”赵孟冬把手放在他颈动脉上,感受了十秒钟:“估计超过一百八了,爽不爽?”
张柯用全身的劲挤出一丝笑:“你不是不愿意碰我吗?摸我脖子干嘛?”
赵孟冬收回手,脸僵了一下,这小子心真细。
他指头上全是张柯的汗,全都抹到张柯的衣服上:“还有心情开玩笑,看来给你上的强度还不够。”
“哥,别!”张柯抓紧他的手:“在跑真的会出人命的。”
赵孟冬笑笑:“允许你多休息一分钟。”
这节课下来,学生最大的感受就是从鬼门关走了一趟。
已经不管天冷不冷了,傍晚的操场上,随处可见躺着的人,没个十分钟,他们都站不起来。
下课了,张柯要回教室去,他找到赵孟冬跟他说了再见,然后又问他回不回办公室,回的话他等他一起。
赵孟冬在器材室清点器材,打扫卫生,每天他都是最后一个走。
回去的路上,张柯做足了心理建设,跟赵孟冬说了声对不起。
赵孟冬被这仨字吓了一跳,问他无缘无故说这个干嘛。
“我下午不该对你那样,”张柯是真心道歉的:“我可以对我冬哥那样,但不能对赵老师那样。”
赵孟冬说:“屁大点事,我都快忘了。”
“你快忘了,”张柯闷声说:“我可记了一下午呢,是我小心眼了。”
“哎?”赵孟冬制止他:“别说这种话。”
张柯丧眉耷眼的。
赵孟冬喜欢揉他后脑勺,大手能把他后脑勺给包起来。
张柯的发茬已经长长了,天越来越冷,他不打算剪短了。
赵孟冬在他后脑勺上呼噜了一下:“晚上想吃什么,我提前回去给你做。”
张柯还没来得及享受,那阵他惦记已久的触感就转瞬即逝:“吃饺子吧。”
他说的饺子不是自己包的,他们小区门口有一家手工水饺,很好吃,张柯想吃的时候就买他家现成的,赵孟冬知道。
“行,”赵孟冬说:“再给你炒个菜,荤的,补充营养。”
“好,”张柯像一只被捋顺毛的小狗,和赵孟冬并肩走上楼梯。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